別看我麵前這康克由一臉哀怨,不過他手上的力量卻沒有半點兒妥協,如同先前捏住劉長老的無影劍一般,此刻的康克由拇指和食指緊緊夾住了我的飲血寒光劍。那九顆萬魂珠還沒有被我捂熱,就給他硬生生地剝離了下來,往天空輕輕一拋,對我說道:“想來,這是我那可憐徒兒花舞娘身上的遺物吧,沒想到居然被你給融合了,差一點兒就成了自己的東西。”

我與康克由之間盡管相隔隻有一劍的距離。然而他身邊的空間錯綜複雜,仿佛由無數個空間重疊而成,所以給我生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來。

眼瞧著剛剛獲得的寶貝被康克由給剝離了去,我的心頭滴血,努力握著劍,反駁道:“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倘若沒有巴幹達巫神的本源之力,你會如此囂張?”

被我這麽一說,康克由居然還真的細細想了一下,搖頭說道:“不,我此刻的力量。是無數冤魂死鬼賦予的,而不是那顆大腦袋,盡管我在搜集無數巴幹達遺物,但並不是將它們的力量為我所用,更多的時候,我是在研究這些東西裏麵的規律。研究它們為何能夠長生不死,連綿永世。”

長生不死!

真正站在了這個世界巔峰的人們,陸陸續續地加入了對於長生不死的追逐序列之中來,天下大道三千,殊途同歸,都在於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於這個美好世間的留戀。

聽到這一個詞,我的心中撲通一聲響,而就在此時,我與康克由的身後,傳來了一道響徹天地的喝念之聲。

道法通天。

被圍在無數分身幻影之中的劉長老。帶著他身上的那位神打術召靈,開始了突圍之戰。

有人突圍,狼狽不堪,有人突圍,千難萬難,而這位爺突圍,卻顯得如此的簡單和粗暴,讓人驚掉了眼球。

他根本就沒有在突圍,隻不過是將身邊圍上來的一個又一個家夥,給擊殺了去。

就像教訓小孩兒一般,啪的一聲。一戒尺一個小學生。

斬瓜切菜!

這位爺已經將絢爛繁複的鬥法給直接簡化,變成了“排排坐,拍腦袋”的活計兒。

別以為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曉得他所麵對的,並非是背著書包的小學生,也並非是普通人,又或者一般的修行者,而是這康克由的十六個分身,這些家夥裏麵的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有橫掃一方的實力,還在剛才之前,我還在為自己和劉長老身陷其中,而產生了“不變則死”的想法來,然而在這名不知道名號的前輩手中,但凡他手中的戒尺揚起來,必定會有一個腦袋湊上去,仿佛一切都是排練好了的一般。

這樣的手段,不但需要對於自身力量和速度的精準把握,而且還需要對周遭一切的變化有著極為恐怖的超前判斷。

或者說,這是一種比臨仙遣策還要高級好幾個層次的謀算之法。

預感未來。

有著這般手段的劉長老,在剛才我與康克由對話的這段時間裏,已然將一眾幻影分身給敲得支離破碎,隻剩下一團又一團的黑霧在左右環繞著,顯得十分淒離。

康克由與我對話,卻也感覺到了這樣的情況,朝著我冷聲說道:“先別得意,一般的請神降臨,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而已,拖過去了,一切皆休。我本來想憑著自己對於修行的感悟和勤奮,與你們公平的交手的,然而卻沒想到你們居然弄出這般的手段來,那就不要怪我不守承諾了——神的事情,自然由神來處理,那是他們的世界,與我們無關……”

他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頭猛然朝著上麵一抬,口中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幾段古怪的咒語來。

而隨著這咒語的誦出,我們頭頂之上的那張蒼白巨臉突然從黑暗的天空之上,沉落數分,接著兩道光芒,從它那深邃的雙眼之中,迸發了出來,朝著劉長老和他所在的區域籠罩而來。

這光芒,充斥著一切混沌凝滯的力量,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劉長老正施展神威,逞凶厲害,陡然間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卻也隻來得及尖叫一聲,抬頭望去,就被這光芒給籠罩住了。

不僅僅隻是他,連他身邊那五六個還殘存的分身幻影,也給凍結在了當場。

被這光芒籠罩的所有人物,都變得特別奇怪,他們仿佛如同定格漫畫一般,停留在了當場,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連同著炁場以及一切物品,就連生命的痕跡,都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就仿佛在這個世界上,生生地挖了一塊兒去。

瞧見我驚詫莫名的表情,康克由顯得十分平淡,微笑著說道:“你別擔心,他暫時還沒有死,這光芒,隻不過是封鎖了那一處空間的時間流動,整個空間都被定格住了而已,任何闖入其間的東西,都會被裏麵的黑光變得無限接近於零的速度同化,在那樣的一個時間節點裏,理論上來說,他們是永生的,懂麽?”

時間停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當我們還在將格局鎖定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階段之時,人家就已經開始上升到了這般恐怖的境地。

盡管瞧見這一道光芒並沒有太多的威脅性,而即便是被封凍住,也不可能被任何攻擊給殺死,但是倘若我在激烈的戰場之上,被封凍起來,分到解凍的時候,我的戰友早就一命嗚呼了,這事兒光想一想,都讓人頭疼。

然而康克由卻沒有管我複雜的想法,朝著我微微一笑道:“行了,麻煩既然已經解決了,那就聊聊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康克由表情輕鬆,而就在此時,我也是終於趁著他分心劉長老的時候,陡然發難了。

龍氣縱橫。

飲血寒光劍的劍尖之上,高速的震動加上縱橫的龍氣,終於讓這個家夥的手指不能再輕鬆地拿住了我的長劍,猛然抽回來的我挽了幾道劍花,讓自己的手腕適應了這魔劍的劍感,而在此期間,我則用餘光朝著四周瞥了過去,瞧見到處都是一片混戰,而在那蒼白巨臉的氣勢籠罩下,我方的力量處於被壓製的狀態,即便是強如刑堂六老,也處於下風,勉力抵抗。

時間拖得越久,我的同伴就越有可能離我而去,又或者,我會與他們一同,黃泉相伴。

不,我不想死!

我在這世間還有那麽多的牽掛,怎麽可能離開這世間呢?

那麽,就得戰勝麵前這個滔天巨魔了。

雖然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

我舉起飲血寒光劍,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起了在我生命裏麵,遠遠超脫於我此刻生命形式的那些力量,從我師父的宇宙星辰,到李道子的天地豁達,一直到蚩尤臨體之時,那種毫無顧忌的暴戾狂放……

每一個強者,都有著自己的特點和意誌,它們其實都曾經加諸於我的身上。

我是連老天爺都為之恐懼的存在,十八劫都難以將我扼殺,如何能夠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呢?

不能,不能,不能!

殺、殺、殺!

我在心頭不斷地默念,自我催眠,而那怒火則一點兒、一點兒地被點燃起來,力量從丹田、從全身各處的經脈之中生疼而起,讓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

“哦?”

站在我對麵的康克由開始驚訝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本來以為是件並不複雜的交手,沒想到現在開始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啊,像你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一直藏身於黑暗之中?來吧,我有二十多年沒有像今天這般,如此期待著一場戰鬥了,剛才的那個家夥,不行,而你,才是我真正的對手,來吧!”

我緊閉雙眼,黑暗中,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宛如那夜的海嘯巨浪,想要將我給碾壓於此。

我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平靜地向前跨步,緊接著揮出了一劍。

簡簡單單的一劍。

至道,一劍。

一劍斬破蒼穹,萬般攻擊,在此刻簡簡單單的一劍之下,冰消瓦解,而當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瞧見康克由已經離我很近了,雙手在前方一抓,仿佛將整個炁場都給揉捏了一般,我頓時就感覺周身一陣晃蕩,無處不在的力量朝著我四處狂湧而來,讓我甚至都難以站得住腳。

一重更有一重天。

康克由已經完全能夠掌控這諸般炁場的底層法則,即便我一劍破去他的萬般攻擊,下一秒鍾,立刻又是殺招浮動。

我眯著眼睛,腦海裏卻想起了某一個臉容嚴肅的青衣老道人來。

萬法歸一,世間的所有法則,到了最後,都不過是陰與陽的交匯,無數法則的演繹,在聰明人的眼裏,不過如此。

一,與二!

我再一次出手,平平一推,卻是再一次將自己周身的炁場給穩固住,那康克由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嚴肅的麵容來,雙手一拍,十指揮動,劃出了成百上千的鬼獠來,張牙舞爪,朝著我倏然而來。

我也在此時此刻,單手朝天,猛然打了一個響指。

戰意,黑炎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