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我們的這個人,並非別人,就是先前領著俞千八去找那瓦羅阿的白胡子巫師,他擋在了我們的跟前。對俞千八說道:“俞先生,那邊看完了麽?”

俞千八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我,接著說道:“呃,這個,對,看完了……”

他說得結結巴巴,那白胡子巫師頓時就警覺起來,走到近前來詢問道:“俞先生,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兒不舒服呢?對了,你們幾個,是哪兒的,我怎麽沒有見過?”

穿著藏青色長袍的我們低著頭,用我的工具箱稍微描繪了一下,黑漆漆的,看得倒也不是很細致,我沒說話。而是弄出一絲氣息,朝著俞千八的後背狠狠刺去,經過這般一刺激,那家夥方才醒轉過來。慌忙掩飾道:“呃,瓦羅阿說要給我介紹幾個雛兒玩玩,你知道的,我並不懂這些,就離開了。結果這兒太大了,有點迷路,讓他們幾個送我回居所,嗬嗬,沒事的。”

聽到俞千八的掩飾,白胡子巫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如我送你回去?”

俞千八拒絕道:“不用,不用。讓他們送我就好,達桑巫師,你忙你的。別管我。”

那白胡子巫師先前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懷疑,然而此刻卻輕飄飄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追問,而是點了點頭,對我們吩咐道:“那你們好好送俞先生回魔藹洞,不得有什麽閃失,知道不?”

我們三人點頭,表示知曉,而達桑巫師則轉身欲走。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依韻公子在我旁邊冷然說道:“作為一個中層,他雖然不一定能夠記清楚所有人的相貌,但是就這般輕飄飄放過,實在有些奇怪。”

我平靜地點頭說道:“對,而且他吩咐我們的話語,居然是用中文,這話兒就有些奇怪了……”

我、依韻公子,以及秦伯,仨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在剛才的話語裏麵,盡管瞧不清楚俞千八和這達桑巫師的眼神交流,我們卻都曉得了,那個白胡子巫師,應該是對我們的身份有所懷疑,之所以不揭穿,隻不過是不確定自己能否拿住我們,先脫得自由身,回頭叫人過來拿我們而已,我與依韻公子冷靜地說道,而秦伯則一個閃身,攔在了達桑巫師的身前。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直表現得如同乖孩子的俞千八在這個時候也終於爆發了,他像一根憋足了勁兒的彈簧,先是朝著我撒了一把種子,接著朝那前方的通道飛奔而走。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然而對於我們來說,卻並非突然。

我早在俞千八身子一動的那一刹那,就閃身而去,避開了俞千八手上的這一大把種子,宛若鬼魅一般,出現在了他的前方,朝著下方猛然劈出一擊掌心雷。

那俞千八靈活無比,在掌心雷即將劈到自己腦袋的時候,腳底一抹油,倏然換到了另一邊兒去。

我再次出擊的時候,他卻從身下抽出了兩條青黑色藤鞭,宛如遊蛇,朝著我的身子遊繞過來,一副想要將我捆住,緊接著抽身撤離的想法。

當年盤踞在毒霧穀,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的木乙尊者自然不是什麽小角色,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智飯和尚的這般禮遇,我瞧見他那一對藤鞭之上,倒刺森寒,黑黝黝的仿佛有毒,倒也沒有傻乎乎地衝上前去,與他正麵相對,而是往後退了幾步,餘光處,瞧見俞千八朝我灑去的種子全部都落在了牆壁和地麵之上,居然立刻紮入其中,堅硬的石壁之上竟然瘋狂地生長出了滿是獠刺的花苞來。

可以想象,這玩意倘若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此刻的我,必然就已經成為了一坨花泥。

這家夥,當真是忍耐了許久,剛才的一擊,屬於必殺之技。

俞千八終究還是低估了我的反應能力,以及對他的防範之心,籌謀已久,卻並沒有奏效,而這時依韻公子和秦伯早已合力擒下了達桑巫師,轉過頭來,對我說道:“陳兄,需要幫忙麽?”

我搖了搖頭,對俞千八說道:“你果真恨我。”

既然撕破了臉皮,俞千八哪裏還顧忌許多,指著我惡狠狠地說道:“恨,我當然恨了,是你毀了我所有的一切,毀了我的生活以及希望,還有我二十多年的成就,你叫我如何能喜歡你?”

我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這份恨意,帶到地下去吧!”

對於敵人,我絕對不會有一絲的憐憫之心,也不曾有片刻的猶豫,一步跨前,而似乎瞧見了我眼中濃濃的殺意,俞千八下意識地將手中雙鞭,舞動得宛如章魚般繁複。

刷、刷、刷……

亂影之舞中,我的手伸入懷中,抓著飲血寒光劍,朝前箭步挺進,俞千八知道達桑巫師已經被人擒住,後退無門,唯有死裏求生,咬著牙猛然喝道:“姓陳的小子,當初我殺你易如反掌,現如今,你當真以為自己的翅膀就硬了麽?給我破……”

就在俞千八使出渾身力氣的時候,我也在這一瞬間,將自己畢生的修為和領悟,全部灌注在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劍之中。

一劍!

深淵三法,風眼扭曲氣場,土盾抵消氣力,魔威壓製敵人心裏,產生混亂,此刻陡然進發,而臨仙遣冊引領的真實之眼,又給我確定出了最適合一擊的那一抹軌跡,最後的最後,是混合著飲血寒光劍之上的龍威,以及我陳誌超血戰多年的劍意……

說簡單,它很簡單,說複雜,的確又是複雜無比。

大道至簡。

一劍,頭顱飛揚,俞千八矮小的身軀徑直倒在了地上,滾落一邊,而詭異的事情是,這具無頭屍體的傷口處,一點兒鮮血都沒有。

一代凶頑,至此方休。

瞧見這樣的情形,遠處的依韻公子和秦伯都有些發愣,過了好一會兒,依韻公子方才說道:“哪個,怎麽辦?”

盡管沒有血,我還是習慣性地將飲血寒光劍,在俞千八屍身的衣服上麵揩了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之中的血腥,方才說道:“你們確定還是想要去給瑤瑤小姐收屍?”

依韻公子看了秦伯一眼,很堅定地說道:“對。”

我的眼睛裏麵,仿佛看到了許多血色,不過嘴角一挑,卻是微微笑道:“那就好,地方我認識,帶你們去就是了,這兩個人處理一下,希望路上不要碰到太多的人,如果碰到,你們來處理……”

依韻公子點了點頭,左右一打量,瞧見通道裏有一個門,推入其中,是個儲物間,直接將這兩人給推入其中去,用東西給掩藏好。

這自然不能隱瞞多久,不過能拖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三人簡單處理完畢,便低著頭,朝著第一層走去,不過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沒有怎麽遇到人,即便是瞧見了,也是形色匆匆,根本顧不得瞧我們的樣子。

一開始我們還有些奇怪,以為東窗事發了,等幾道鍾聲響起的時候,我方才明白一件事情。

這個點,那幫人估計是在做禮拜了。

趁著一種巴幹達信徒去拜神,我們一路通暢無阻地來到了原先的那個房間裏,裏麵空空蕩蕩,並無人影,不過燈光下的玻璃器皿,卻還是十分耀眼。

一路上,秦伯的步子顯得十分沉重,而走進這個房間,瞧見那個女孩兒的時候,他頓時就有些崩潰了,箭步衝到跟前來,瞧了一眼,整個人就直接轟然跪倒在地,大聲地哭泣了起來。

依韻公子並沒有跟著秦伯一同走到大廳中間,而是跟我在一起,低聲解釋道:“瑤瑤是秦伯的私生女……”

簡單的一句話,將我心中的許多疑問都給解釋清楚了,我平靜地點了點頭,顧不得外麵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場麵,而是與依韻公子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一個老人,送別自己的親人。

沉默,如此的沉默長達十分鍾,那秦伯終於調節了情緒,回身瞧了過來。

我們這時方才走到跟前去,那秦伯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咧嘴苦笑道:“小陳,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聳肩說道:“我隻是做了一個國人應該做的事情——害了瑤瑤的那個瓦羅阿,已經被我殺了,放在了那個角落,你要看一下麽?”

秦伯搖了搖頭,問我瑤瑤臨死之前有什麽遺言,我將她的三個要求,以及最後自我救贖的祈禱都一一說來,他眼中的熱淚又落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方才深呼吸,調節情緒,對我說道:“等我一下。”

秦伯一揮手,那厚重的玻璃缸子立刻被劃出一個大口子來,他伸手觸摸了一下瑤瑤漂亮精致的臉,緊接著一指點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一道灼熱的陽火出現在了瑤瑤的頭頂,緊接著在短短十幾秒中的時間裏,將她燒成灰燼。

秦伯撕下一塊布來,將這些骨灰收拾妥當,然後我們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推門而出的時候,我的眉頭一皺,對依韻公子說道:“等等,有些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