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乾坤能夠找到這兒來,自然也是有所準備的,當下也是雙手合十。沉聲說道:“太湖孟五。”

那女尼三十來歲,雖然剃著一個光頭,但是卻也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頗有些徐娘半老的風韻味道,此刻素衣而立,眉頭一皺,平靜地說道:“貧尼倒不知道這太湖孟五是何人,兩位施主若是燒香,不如等到明日庵堂開放,再行前來。此刻時間不早了,您們還是請回吧?”

馮乾坤卻不慌不忙地說道:“這位師太,孟五已死,我自然曉得。不過那是他自作自受,與旁人無關,您別草木皆兵,我這裏真的有緊要的事情,您看,東西都準備好了。”

他一說,我立刻將皮箱子給搬了出來。一摸機關,啪的一聲,那箱子便打開了。露出了綠油油的鈔票來,一遝一遝,頗為誘人。

然而瞧見這些錢,那女尼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雙手合十於胸前,一聲佛號過後,平靜地說道:“施主您若是想要給本庵添點香油錢,自可放到那功德箱裏麵,不用出示在貧尼麵前,出家人萬物皆空,金錢財帛,皆如過眼雲煙,毫無用處——貧尼還有晚課,就不陪兩位了……”

這女尼說完話,竟然轉身就離開了,留下我和馮乾坤麵麵相覷,我舉著手上的箱子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我總不能將錢真的放到功德箱裏麵吧?”

馮乾坤搖頭說道:“孟五那個死鬼,他先前也沒有說這事兒啊,定是哪裏有問題了,咱想回去吧,改日再來。”

兩人攜手離開雲岫庵,當確定身後無人跟蹤的時候,我抹去臉上的些許偽裝,壓低著嗓子對馮乾坤說道:“老馮,你的路子是不是有問題,怎麽你一說起孟五,別人便立刻改口,不再多言?”

馮乾坤搖頭說道:“不可能啊,孟五是江陰著名的掮客,據我們的江湖關係所說,經他介紹過來的生意就有好幾樁,他們不可能會有懷疑啊?”

我眉頭皺起道:“既然如此,莫非是在試我們?”

馮乾坤點頭說道:“有可能,不過到底什麽情況,我們先看過這東西再說。”

說罷,他帶著我來到轉角處,卻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塊乾坤鏡來,用牙齒將右手中指咬破,然後在鏡麵之上塗了一點兒血,接著我聽到了如同收音機一般的雜音,有點像是兩個女人的對話,然後在馮乾坤的調節下,逐漸的清晰起來:“……師父,好多的錢啊,為什麽不收呢?”

“玉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剛剛收到線報,說離我們這裏不遠的滬都,華東神學院的院長遇害,別人都說是我們幕主做的,現在風聲這麽緊,又有兩個陌生臉孔過來做生意,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許是條子摸過來試探我們的呢。”

“可是,可是這事兒到底是不是幕主做的呢?”

“誰知道,幕主神出鬼沒,有四個代理人,我隻是其中的一個,跟其他的代理連麵都沒有見過,彼此不識,許是別人的生意呢?”

“好可惜啊,那高個子把箱子一打開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鈔票的味道,要是我們接了這單生意,十中分一,玉兒又可以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了……”

……

兩人的對話從那乾坤鏡中傳了出來,我眼睛瞪得碩大,卻是聽出了裏麵的聲音,一個正是剛才逐客的女尼,而另外一個玉兒,可能是她的徒弟,隻不過這乾坤鏡到底是怎麽回事,竟然有這般神奇的功效,我倒是第一次聽聞,也不知道有什麽忌諱,全程都不敢說話,連氣都不敢大喘,就怕驚擾到了對方。

不過好在兩人並沒有交談多久,那聲音便越來越遠了,當最後一絲聲音消失之後,馮乾坤收起乾坤鏡,而我則趕忙問起此物。

對於我的問題,馮乾坤倒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告訴我這乾坤鏡乃茅山十寶之一,分為子母兩鏡,子鏡放置於暗處,而母鏡則能夠聽到子鏡收集的聲音,而從剛才的對話來看,看得出來那亭下走馬還是十分謹慎的,與下麵的人聯絡並不緊密,要想從這兒獲得突破口,隻怕能難。

亭下走馬的生意掮客總用有四個,而茅山卻隻知道其一,倘若想要引蛇出洞,隻怕就算是我們花上了真金白銀,有這些掮客作為中介,我們也未必能夠見得了他的麵,至於想通過這女尼的線摸過去,隻怕也未能有好的結果。

除非……

我思忖了好一會兒,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來,那就是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所動這個女尼,出錢殺人,至於要殺的那個對象,就選擇我吧。

對於我的提議,馮乾坤斷然否定,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這世界上哪裏有人閑著沒事,請殺手過來殺自己,而且還請的是天下第一殺手,這不是有病麽?

我卻反問他:“除了這個方法,你還有什麽更好的法子,讓那個家夥露麵呢?”

馮乾坤搖頭,沒有說話。

雖說馮乾坤否定了這個建議,但是他回去與刑堂長老劉學道匯報過後,卻意外地獲得了批準,茅山準備拿我當做誘餌,將那天下第一殺手給引蛇出洞來。

於是馮乾坤在第二日,又再次登門拜訪雲岫庵。

這一次他依然被回絕。

而到了第三次的時候,不知道馮乾坤是怎麽打動了對方,那女尼居然同意了他的請求,並且將錢給收下了,答應將此事報上去,至於成不成,這個就跟她無關了。

這事兒著實讓人欣喜,而接著我這邊收到了聯合調查小組那裏傳來的消息,說華東局的人在一列前往上饒的火車上發現了馬如龍,經過短暫交鋒,他中途逃脫了,現在逃入了鄱陽湖,沒有了蹤影,現在局裏麵正在組織人手對他進行圍追堵截,不過情況不容樂觀,因為馬如龍畢竟是這兒土生土長的家夥,對地形和道路十分熟悉,據說水性也十分厲害,不一定能夠搜得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與馮乾坤那邊商量了一下,雖說目前基本上肯定了殺害英華真人的凶手,就是那亭下走馬,但是馬如龍這邊的線索也不能斷,我無須在此處一直盯著,不如先前往贛西九江,參與對馬如龍的追捕行動,而這邊則由茅山刑堂盯著,一旦有消息傳來,立刻通知到我。

商量妥當之後,我立刻這番回了滬都,緊接著與張勵耘、楊劫、尹悅、布魚等人一同乘當天的班機前往贛西,與當地的宗教局人員進行匯合。

到了贛西,與有關部門的人員接上頭,我才曉得盧擁軍當初對我的承諾有多認真,當地甚至借調了一個團的部隊,以演習的名義,在鄱陽湖附近進行梳子一般的排查,而與此同時,一直處於監視狀態的有關部門也開始行動了,對上饒馬家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查,不但查封了他們名義下的所有產業,而且將相關的負責人也都請到局裏麵喝茶。

在鄱陽湖上麵,還有專門的水警部隊,總共十艘快艇進行支援和搜查工作,務必讓馬如龍這個家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插翅也難飛。

看到這陣仗,我也能夠理解到盧擁軍以及華東宗教局對於殺害英華真人的凶手,到底有多憤恨,人家好好地做著學問,為秘密戰線培養後備力量,結果就這般不分青海皂白的死掉了,不管是給茅山,還是給係統內部一個交待,都是十分有必要的。

華東局在這方麵做得十分細致,我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麽插得上嘴的地方,隻有跟著張峰一起,與當地的有關部門人員約談,並且了解馬如龍的逃亡經曆。

在消息傳來的第三天夜裏,我們接到消息,說有人看到馬如龍在周溪鎮的虎頭山一帶出沒過。

聽聞消息之後,我們立刻出發,隨著大部隊前往那虎頭山附近。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確定了大概的範圍,馬如龍被封住了去路,水上沒有辦法逃離,而陸地上則被半個團的戰士給封鎖著,很有可能就躲在虎頭山到泗山林場這一段的山林中,當地部門配備了二十多條狼狗,我也跟帶著自己的人,跟著大部隊進發,朝著林子裏麵搜索而去,四處都是犬吠與火把,十分熱鬧。

大部隊搜索得十分細致,幾乎是拉網式的搜索,而我便也沒有太多的辦法,隻是在其間遊弋,就等著有消息傳來,立即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去。

快要到淩晨兩點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馮乾坤打來的。

馮乾坤跟我說他打了我大晚上的電話,這回總算是接通了,我說我這裏信號不好,有什麽事情,他告訴我那邊傳來消息,說同意了,不過要提價,一百五十萬。

我讓他答應下來,還想跟他說些什麽,卻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喧鬧聲,好幾個人激動地喊道:“找到了,在那兒……”

我當下也是掛掉了電話,匆忙朝著前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