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來順一路晃蕩回家,我並沒有喝高,隻不過這般晃晃悠悠地牽著嚶嚶,倒也十分有趣,而嚶嚶也以為我醉了,比平日裏懂事許多,不但一路小心攙扶,遇到貓啊狗兒之類的,還幫著我趕了開去。

就像一個女兒照顧酒醉過後的父親,這種感覺讓我感到十分舒適,然而回到院子,突然竄出一個人過來,與我相擁,她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炸了毛,直接踢出一腳,朝著那人的肚子攻去。

那人猝不及防,唯有硬接,結果一撈便抄住了嚶嚶最凶猛的一擊,顯示出了紮實的功底,然而嚶嚶卻並非一招,她鬆開了跟我緊緊相握的手,一個俯衝,直接將這人給撲倒在地,接著一聲淒厲尖叫,揮爪朝著那人的臉上抓去。

她這勢頭凶猛,不過被她撲倒在地的那哥們反應倒也不差,身子一扭,如遊魚一般脫離了她的攻擊範圍,輕鬆躲避,而旁邊則有一個人朝我喊道:"老陳,你丫從哪兒找來這麽凶悍的一小姑娘,再不喊住,努爾可就要失手傷人了。"

這個朝我喊話的,是我的老友王朋,而在院子裏被嚶嚶拚命追逐的,則是我的好兄弟努爾,兩人深夜來訪,在院子裏等候,想必也是得到了我來京都的消息,匆匆趕來。

這四合院不連我,一共住了五家人,院子小,一有動靜裏屋就知道了,白天出現的那個大媽將門推開,有些不滿地說道:"大半夜了,能不能別這麽吵?你們"

這話兒還沒有講完,但見一道身影"刷"的一下,從她的眼前掠過,快若鬼魅,還沒有回過神來,有一道略小的身影又"刷"的一下,頓時就嚇尿了,"乓"的一聲,把門管得嚴嚴,後背抵住木門,直念"菩薩保佑",結果那心髒還是撲通跳個不停。

我瞧見這院子裏的鄰居都給兩人驚動了,隻怕再鬧下去,我剛剛收拾好的房子又得搬家了,趕忙叫停兩人,然後將這三個家夥都給叫道了屋子裏去。

剛剛搬家,啥也沒有,沒茶沒水,不過我們是老朋友,也沒有什麽講究的,嚶嚶這時已經曉得了努爾是我多年的好友,羞紅了臉,搬著兩個板凳過來請客人坐之後,自己就跑出去洗漱了。

關於嚶嚶的來曆,我又得費一番唇舌解釋,不過王朋和努爾倒也不是好奇之人,稍微談了幾句之後,便拿出了打好包的京都烤鴨和豬頭肉,以及瓶裝二鍋頭來,拉著我說道:"雖說你跟你茅山的師弟們喝了一頓,不過我們這老兄弟的,若是不再喝一頓,實在是講不過去。"

我自然是來者不拒,找來了原戶主留下來的碗筷,在桌子之上擺開,然後一邊飲酒,一邊聊起天來。

三個老朋友、好兄弟,自南疆一別,也是多年都沒有再重新匯聚在一塊兒來,一旦打開話匣子,話兒當真是說不完,努爾隻能說腹語,更多的是沉默,王朋這人為人穩重、沉靜,不過也是一個"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人,講起當年之事,頗多感慨。

通過談話得知,王朋當年在南疆戰場也是戰功赫赫,一直堅持到了戰爭結束的兩年前,方才返回西南局,而後又直接前往中央,在二處的行動部門供職,三十多歲的他現在已經是居中骨幹,無論是修為,還是威望,都足以撐起一片天地來,此番行動部門編製改革,他也要爭上一席之地,要知道這組長可是統領著全國最精幹的一批修行者,衝鋒在前,功勞滿滿,倘若是能夠堅持過十來年,下放出去,功勞淺薄一點兒的,也得是一省負責人。

要倘若是積功更重一點,說不定就能夠成為一個大區的負責人呢。

什麽是大區,我們這個部門跟一般的行政單位是有區別的,所以基本上按照大軍區一樣的編製,所轄數省,真正發生什麽事情,一般都是由大區來解決,實在不行,再求援中央。

王朋後麵站著的是青城山,他要爭這個位置,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此番工作組總共會選拔出三組來,倒也跟我倒也不會有太多的衝突,而且有這麽一個對手,也是我的榮幸,當下我也是恭祝他能夠爭得那個位置,也好大幹一番。

王朋對我說道:"茅山選取這麽一個時間節點,派駐門下弟子進駐局裏,當真是恰到好處,相信你師父也是希望你能夠爭得一個名額,所以你也一定要加油哦!"

我們連著又喝了幾杯酒,飲完之後,王朋看了努爾一眼,不經意地說道:"考核組長能力,會選取一些最近突發的奇怪疑難事件,由報名人選抽簽選擇,然後總局會派駐觀察員進行評測,每一個候選人可以帶上兩人進行輔助,努爾,你幫老陳,還是我?"

努爾放下了酒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我。

作為一個有著語言障礙的人,努爾並不適合作為一個行動小組的領導人物,而且他出身於生苗寨子,並沒有什麽話語權的想法,他除了需要弄錢和政策來改善寨子裏麵的衛生、教育和生活水平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訴求,但是與此相對的,是同樣經曆過南疆之戰的努爾,擁有著尋常人所沒有的經驗和修為,一根趕神殺威棍字在手,基本上能夠擋住一片。

王朋出身的青城山雖然名列頂級道門之中,但因為青城山的門派實在是太多了,勁兒擰不到一塊兒來,所以他能夠用得上的助力並不樂觀,故而對努爾的幫助,充滿渴望。

我看到了努爾眼中的猶豫,這些年來,他和王朋出神入死,早就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倘若沒有我,他絕對是會幫助王朋的,義不容辭。

然而偏偏還有一個我。

我跟努爾的情感不一樣,同樣來自於麻栗山,自小就認識,在努爾長期無法與人交流的那個時候,我算是努爾的第一個朋友。

任何事情,第一個,總是最有代表意義的。

在努爾的心中,我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兄弟,這也使得當初我姐姐出家,而我還在茅山修行無暇下山的時候,他便毫不猶豫地從南疆戰場請假回家,代我操辦。

努爾很為難,而我左右瞧了一番,也感受到了徐淡定的期待,於是合掌說道:"四月切莫擔心,雖然此番考核我極想和努爾在一塊兒,但是你們終究合作多年,我也不好奪人之美;不過事先我可得跟你說好,考核歸考核,日後分組,你可不許跟我搶努爾。"

王朋對於此次考核勢在必行,所以壓力也大了些,至於做了組長之後的事情,倒也沒有太多的擔心,於是笑了笑,說道:"努爾你怎麽看?"

我提前做出了選擇,努爾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他都不要我了,我自然是得跟你了。"

三言兩語,大家便將事情協調好了,王朋有些內疚地對我說道:"我把努爾帶走了,你這邊會不會有問題?"

我聳了聳肩膀,哈哈笑道:"想我堂堂茅山大師兄,倘若找不到人,豈不是很丟臉?"

我這話兒讓王朋鬆了一口氣,便沒有再多想,而是與我、努爾繼續飲酒,三人一直喝到深夜,菜盡酒幹,再瞧見嚶嚶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麵嗬欠連天,這才告辭離去。

我喝了兩頓大酒,雖然不至於醉,但是腦子有些遲鈍,簡單收拾一番,一大一小兩鋪床,吩咐兩句之後便睡了。

夜裏我口幹舌燥,迷迷糊糊之間嚶嚶似乎給我喂了兩回水,我即便是在夢中,感覺也是相當的幸福。

次日醒來,我張羅著給嚶嚶辦理手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所學校,插班讀書,結果剛剛把這想法一說給她聽,她便立刻反對,語氣堅決地說道:"不行,堅決不行,我就要一直陪著哥哥你,不想跟你分開。"

我汗顏,說道:"這怎麽行?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啊,我需要出任務,怎麽可能帶你在身邊呢?"

嚶嚶噘著嘴說道:"怎麽不行,我能夠照顧好自己的,絕對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我搖搖頭,堅決不同意,兩人講了半天,嚶嚶卻突然哭了起來,傷心欲絕,如此雨帶梨花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心疼,我沉默了很久,終於算是答應了。

我不明白嚶嚶為何這般黏我,但是我曉得,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小女孩子,我有著一種宛如胖妞一般親近的情感在。

當天無事,我帶著嚶嚶逛了一天京都,天安門、故宮以及八達嶺,總之就是四處遊蕩,不過到故宮的時候並不順利,嚶嚶似乎對這處金碧輝煌的建築群落有著一股深深的恐懼,以至於我也沒辦法進去一窺究竟。

第三日,我留嚶嚶在家收拾家務,隻身前往總局報道,一路周折,最後被帶到了一個紅磚樓靠裏的辦公室,一個光頭老頭子正在那兒看報紙,瞧我進來了,站起來與我握手道:"陳誌程對吧,你好,我是王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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