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了留在福雲道觀之中的小顏師妹來,這幾日我並非沒有想起過她,隻不過她離這兒頗遠,鬼麵袍哥會的人也沒有閑心去找她,應該是安全的,所以我才沒有心思去猜想。

看見徐淡定那特有的笑容,我想起了這個家夥連續兩日的長睡不醒,有可能並不是真正在睡覺,而是施展別的手段。

徐淡定年紀不大,修為也沒有比我更進一步,所以神遊物外,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出身於鬼穀峰梅浪師叔門下,精通馭鬼之術,說不定便能夠聯係到陣外的小顏師妹。

果然,徐淡定強忍著體內的不適,盤腿坐下,口中喃喃自語,如此一陣之後,雙眼陡然睜開,欣喜地說道:“好了,前輩,且等一小會兒,馬上就來了,煩請告訴一下我,這陣外之力,到底如何解開?”

重瞳子大喜過望,連忙將解法跟他說出,其實倒也並不複雜,隻不過是需要移動幾處奠基式的物件,一切皆安。

瞧見重瞳子和徐淡定兩人一言一語的交流,隔一會兒,徐淡定便又閉目而坐,似乎在與外界,也就是小顏師妹溝通,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點兒醋意來,不過即便是茅山門下,各峰的子弟也各有手段和秘技,道海無涯,罕有人能夠精通所有,我也隻能是在旁邊幹看著。

好在這時間並不長久,過了一會兒,外麵突然一陣搖晃,空氣中一聲炸響,仿佛什麽缺失了一般,主持陣中的重瞳子臉色一喜,揚聲說道:“可讓我好等呢,來吧,甚麽黎山十三陰屍門陣,給我破!”

一言方罷,他手出如疾電,在半空中連點了十三道,每出一指,便有一麵旗幡消失,當最後一指點出的時候,整個空間頓時一清,朦朦朧朧的霧氣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和連綿的山丘,分外開闊。

陣破了,我們的目光都投向了陣外,瞧見一襲白衫的小顏師妹矗立在夜色之中,漫天的星光鬥轉直下,照映著她清純明麗的容顏,宛若謫仙當世。

我和徐淡定兩人一起走出了屋子,一路來到了她的麵前,齊聲招呼道:“蕭師妹,你沒事吧?”

小顏師妹瞧見我們兩個一臉焦急的模樣,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溫和說道:“問這話兒的人,不應該是我麽——你們兩個在這陣中,可還好?”

徐淡定當時便苦下了臉來,而我望著徐淡定,感覺這小子似乎對小顏師妹也充滿了好感,有一種“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欲言又止,心中頓時有些亂,好像要長毛了一般,不過小顏師妹對我們倒都是一般模樣,而且許是因為之前我曾經與她唇齒相觸的緣故,更是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親昵。

我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給她聽,小顏一臉的擔心,還待問些什麽,這時重瞳子帶著青城諸人走上前來,我連忙給雙方介紹,那灰袍道人倒也沒有道門大拿的架子,很和藹地讚歎了小顏師妹的美貌,順便還回憶了一番她師父楊影,也就是英華真人,當年可也是茅山一枝花,如今香火傳承,倒也是一樁美談。

青城山留在外麵的人,除了已死的李朝耳,還有十六位,鬼麵袍哥會逃遁不見,大家也都沒有什麽心思閑扯,而是四處找尋,查找這些人的下落。

結果很讓人難過,那鬼麵袍哥會的坐館大哥所說之話,並非虛言,我們在農家小院的四周陸續發現了一些屍體,死狀很慘,將這些陸續集中到了小院的空地上來,仔細數一數,一共有十八具,這裏麵除了被朱作良殺害的十七人,還有一位,確實被鐵牛一拳砸飛的七把劍之一。

那家夥擁有了惡鬼加成,一拳勢若重卡,即便是普通的修行者也扛不住,早在遁身於黑暗之中的時候,便已經咽了氣。

瞧見自己同伴的死亡,心有城府的李昭旭還好,其餘其他六把劍,瞧向鐵牛的目光簡直都能夠殺人,倘若不是看重瞳子還在當場,說不定立刻就要操起青鋼劍上去拚命了。

重瞳子站在一具十二三歲的少女屍體麵前,默然不語。

這個女孩兒雖然嘴唇發紫,臉色發青,然而瞧這容顏,卻是十分的秀美柔媚,比起小顏師妹來說,又是另外的一種味道。

特別是她模樣長得乖乖,但是胸口的發育卻是特別的早,隆起好大一團,看規模,似乎比現在的小顏還要大上一號,很多年之後,我才明白這種容貌,有一個具體的成語,叫做童顏**。

我一直覺得道門高人應該是不悲不喜,不怒不嗔,然而此刻的重瞳子,給我的感覺,真的就隻是一個剛剛失去女兒的老父親,是那麽的傷悲和無助。

過了好久,他才蹲下身來,手掌摩挲在了那女孩兒還沒有閉上的眼睛,輕輕歎道:“月依依,小囡囡,你且安息吧,為師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一定!”

大戰過後,必有傷亡,無論是收拾場麵,還是平複心情,都需要時間來磨合,我瞧見重瞳子如此悲痛,倒也不好上前談事情,隻是在旁邊與小顏師妹談及離別之後的情形,她告訴我,其實那天晚上,那個猥瑣男人曾經折返回道觀找過她,結果她機敏,藏身躲過,而後徐師兄又遣了替身鬼靈前來說明情況,所以她這兩天便一直在外麵遠遠潛伏著,等待時間救援。

先前她也瞧見青城山的人前來,不過因為不清楚是敵是友,所有沒有露麵,所幸如此,方才逃過一劫,沒有被那辣手的朱作良給發現,免去了身死魂消的情形。

如此聊著天,青城山那邊也商議結束,因為死了太多的人,所以事情自然是太大了,需要有人回青城山稟報,也得給官家備案,這些人也要扶屍上山,安葬於洞天福地之內,所以一番商議之後,留重瞳子在此坐鎮,而李昭旭則帶人返回青城山報信。

收拾情緒,重瞳子再次來到我們麵前,表示感謝,我與他說了兩句,然後將我師父的手信以及信物拿出,恭敬地遞給他呈閱。

因為彼此都有並肩作戰的情誼,信物自然不用太仔細鑒定,看過了手信,重瞳子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說道:“剛才我瞧見你卸下鬼麵袍哥會白紙扇右胳膊的那一劍,以及跟鐵牛硬拚的手法,魔氣縱橫,並非道途,心中還有些疑惑,如今瞧見你師父的手信,也終於算是明白了原由。”

我點頭,躬身說道:“真人,晚輩出身奇特曲折,故而與尋常之人不同,恩師曾言,那深淵三法極其適合我的修行,唯一的難處,就是功法被人下了手腳,修行施展得越久,便越容易狂暴入魔,並且還對我師父懷揣著莫名的恨意,不知道您有什麽辦法可解,求真人助我。”

重瞳子瞧我說得陳懇,哈哈大笑道:“你剛才救我一命,我還尋思如何報答於你,沒想到機會便這麽快就來了。你師父當真是好眼光,說實話,此法舉世之間,倘若說真的有人可解,也莫過於我重瞳子了。”

這話兒說完,他不理旁邊的紛紛擾擾,帶著我來到另外一個院子,讓我將這深淵三法的手段給他一一講解而出。

這法門對於修習魔功的人來說,自然是千難萬難,絕世珍寶,但是與道門卻是絕對衝突,我倒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也不諱疾忌醫,當下也是一籮筐地全部抖落了出來。

在聽完了這些之後,重瞳子與我麵對盤坐,單掌立於胸前,然後開始閉目推理起來。

推演功法的這個過程,最為勞心勞力,我也不敢打擾他,隻是在旁邊默默等待著,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他睜開了眼睛來,雙眼四瞳驟然凝聚,然後死死地盯著我,好一會兒,他突然說道:“誌程小友,你且施展這深淵三法,給貧道看看。”

他這般一說,我完全沒有二話,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氣凝於身,雙手兜圓,左右一抱,握住了一處渾圓無垢的氣韻,魔氣一湧,立刻將周遭的炁場瘋狂牽扯,鼓蕩風雲。

風眼。

此法一起,我便又雙腳踩地,平趟三四圈,構建幾處快捷無比的通道,轉引功法力道,承上啟下,左右勾連,雙掌擊出,承載千鈞之力。

土盾。

如此行雲流水,我信心頓時就拔高了起來,曉得此法最適合於我,當即便使出了第三式——魔威。

當我將著法門凝聚而出的時候,頓時感覺一股氣血逆衝而上,在腦子裏麵一陣激蕩,感覺腦袋頓時就著了火,氣勢洶洶地環顧四望,感覺四處都是醜惡的麵目,恨不得一掌拍去過,將所有人都殺掉才好。

這股戾氣洶湧而上,而那重瞳子卻突然出手,朝著我一掌拍來,我下意識地反抗,卻沒想到他的速度快捷得很,一掌印在了我的胸口。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髒缺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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