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的話兒不同,但是我一下子就聽出來是先前在溶洞裏麵,跟小觀音對話的那個鐵箍男。

我本以為他早就已經離去,沒想到居然就在這朝北的必經之路上伏擊我們呢。

我下意識地將肩上的自動步槍給取了下來,打開保險,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瞄了過去,心中那個恨啊,沒想到這短短的一天裏麵,竟然被三個女孩子騙了。

不過我又有些疑惑,小觀音倘若真的是跟這些人站在一塊兒,又怎麽會在溶洞裏麵掩護我呢?

林中可以隱蔽的地方不多,我和努爾在地上蠕動,終於找到了一塊滿是青苔的巨大石頭,縮身藏在其後,探出頭來,便瞧見那個鐵箍男從前方的林中一下跳了出來,不遮不擋地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朝著我們這邊看來,大聲喊道:“兩位既然有膽孤軍深入,為何又不敢顯露於人前呢?”

他這一副自信滿滿、掌握全局的樣子,讓人看著心中憤怒。

我左右一看,發現林子四周都有人在不斷地走動,變換方位,營造出了一種插翅難飛的氣氛來,心思一轉,將步槍取下,給努爾一個眼色,然後從石頭後麵一躍而出,冷聲說道:“我怎麽會怕你?”

瞧見我居然堅決地站了出來,鐵箍男聳了聳肩膀,眯著眼睛說道:“哇哦,中國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居然敢在這樣敏感的時刻,跑到我們的國境裏麵來,真的當我們是擺設麽?”

站出來了,我反而覺得無比的輕鬆,活動了一下腿腳,微微笑道:“你們不是也有人跑到我們那兒去麽?禮尚往來而已。”

鐵箍男眉頭一掀,疑問道:“你是指黑魔砂大師、禦鼠王、阮將軍和彌勒大師的北方之行麽?”

這人倒也坦誠,我不想跟他在此事上麵糾結,免得暴露了我們曾經擁有小白龍一事,於是便岔開了一句話:“你的漢語很不錯,哪兒學得?”

鐵箍男回答我:“1973年夏天,我曾經去過滇南的紅河培訓基地進修過兩年,我當時的老師,是鼎鼎有名的烈火岩豹張金福。”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中一陣刺痛,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你的老師,現在死了。”

鐵箍男眉頭一掀,下意識地驚歎了一聲,接著追問道:“怎麽死的?”

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被你們的黑魔砂給殺死的,鐵線蟲毒掌,被發現的時候,整個肚子都變成了蟲巢,到處都是翻滾的黑色鐵線蟲……”

我本以為這個家夥會因為當年的師徒情誼而感傷一下,然而鐵箍男沒有,而是認同地點了點頭:“滇南這邊,能夠拿得出手的人不多,張老師算是一個,死了也好,我們的人也會多幾分安全保障。”

這句話說得我整個心都涼了,看來此人的心智已經被戰爭磨礪得成熟狠厲了,一切皆以實用主義出發。

跳過此事,我繼續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這話兒問得鐵箍男灑然一笑,指著我們的回路說道:“你們真的以為那彌勒大師的小師妹來打一下掩護,就可以瞞過我們?其實阮梁靜早就已經發現了你,隻不過是給那小女孩一個麵子,不當麵揭穿罷了,你真的當我們北方協調部隊是吃幹飯的麽?”

這話說著,那個嘴唇烏紫的女人出現在他的身旁,用古裏古怪地腔調說道:“我從小就能夠分辨一百多種氣味,你們身上的血腥味實在是太好聞了,想要找到你們並不複雜。不管你們是什麽人,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浪費大家彼此的時間……”

得知了我們為何會被發現的緣由,我釋然地點了點頭,接著還沒等這女人把話說完,便朝著後麵一滾,然後大聲喊道:“啞巴!”

我叫著努爾的外號,而一直在旁潛伏的努爾則直接衝出來,朝著麵前不遠處的這兩個人就是一梭子。

噠噠噠、噠噠噠……

巫門棍郎不但耍棍子不錯,使弄這燒火棍兒也是一把好手,射擊精準無比,然而當我從草叢裏麵爬起來的時候,卻並沒有瞧見鐵箍男和阮梁靜躺倒在原地,而是失去了蹤影。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前麵的努爾一把將我拽到了那塊巨石的後麵去,力氣大得嚇人。

接著我們剛才站立的地方便被一陣風暴似的的彈雨給淹沒。

在巨大的槍火聲中,努爾一臉苦笑:“對方是高手,剛才並不是本人,而是紙偶替身,結果我們不但暴露了行蹤,還浪費了彈藥……”

正說著話,突然右邊冒出了一個人影來,朝著我們這邊掃射,我和努爾連忙趴下,然後朝著那兒開火。

那人被我和努爾交錯的子彈給擊中,一聲慘叫倒下,然而與此同時,那人身後又冒出了更猛烈的火力來,將我們兩人壓製得頭都太不起來。

可以感覺到,對方來的絕對不僅僅隻有八個人,聽這節奏,至少還找了一個排的遊擊隊。

槍聲驟停又歇,接著我聽到那鐵箍男再次喊話道:“兩位,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保證你們會得到公正的審判的。”

兩軍交戰,除非是投敵叛變,哪裏有可能受到公正的審判?再說了,既然是要審判,那麽今天早上與我們交火死掉的人又怎麽算呢?我想也不想就大聲痛罵起來,讓自己像電影上麵的烈士一般,然而對方在陷入了一陣沉默之後,接著飛來了幾個鐵疙瘩。

手榴彈。

對方確實不準備留活口了,落點準確得很,眼看著就要飛到跟前,努爾往懷裏一摸,右手暗扣幾顆圓滑的石子,朝著這幾顆手榴彈射去。

石子飛出,彈無虛發。

手榴彈相繼爆炸的一瞬間,整個叢林中都是一片震動,白霧橫生,而趁著這時機,努爾拉了我一把,然後縱身朝著左邊的方向開始快速跑開,而我也是心有靈犀地緊隨其後,奪命狂奔。

爆炸之後的那一瞬間,成為了我們逃出包圍圈的契機,然而右邊有火力壓製,左邊怎麽可能沒有人呢?

當我們衝到近前,草叢中突然爆起了一大團刀光,朝著努爾當頭罩了下來。

對手刀法嫻熟,一看就是見過血、殺過人的角色。

不過一寸長,一寸強,努爾隨手弄來的木棍在這一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陡然而出,掃開了一大片的區域,而那刀光也被棍影給攪和得一片淩亂。

所幸這左邊雖然有好幾人埋伏,但是卻皆非強手,於是我們兩人也就強衝了出去,我將肩上的步槍取下,一邊跟著努爾往前衝,一邊回身射擊,將這些人壓製得不敢貿然追逐上來。

彈夾很快就打完了,我將這變成燒火棍子的步槍往旁邊一扔,而努爾則回身繼續射擊,保持壓製。

這一前一後,給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當努爾將彈夾也打完了之後,我們已經跑出了兩百米開外,跟對方已然拉開了距離。

接下來,就是腳板底的比拚過程了。

在這一點上麵而言,兩個來自麻栗山的年輕人,有著不輸於任何人的決心和勇氣,我們發足狂奔,進一步將這優勢給擴大。

雙方一追一逃,開始了漫長的追逐過程。

然而我們雖然在山林之中跑得飛快,但雙方到底還是距離太近,根本就甩不開對方,而且因為不熟悉地形,好幾次,都被對方給堵上,情況簡直就是驚險萬分。

太陽西沉,天色越發地變得昏暗。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但是這番長時間的奔行,對我和努爾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絕對的煎熬,此時此刻的我們已經將身上的子彈全部打空了,奔行的路上還幹掉了三個普通士兵。

我渾身氣血翻湧,然而卻意外地發現背上先前中了彈片的傷口卻已然愈合了,不知不覺。

這是我自當初在利蒼墓浸泡**之後就一直表現出來的能力。

終於,努爾堅持不住了,奔跑中絆倒了樹根,整個人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倒在了鋪滿腐質樹葉的林子裏,用手撐了一下,卻沒有再爬起來。

我衝到他跟前,想要扶他起來,然而努爾卻一把抓著我的手,喘著粗氣說道:“那個女人不死,我們永遠都逃不出去。”

這是實話,一個人的鼻子能夠分辨出一百多種氣味來,無論我們走到哪兒,她都能夠循著味兒,找到我們。

我同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麽辦?”

努爾冰冷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抹狠厲來:“我們不跑了,在這兒設伏,然後跟他們遊擊,盡可能地將敵人的有生力量給消滅掉——殺光了,就不會有人來追我們了。”

他的話讓我一陣震撼,很難想象這麽堅決狠厲的話語,是會從這麽一個沉默寡語的年輕人“口中”說出。

接著我的腦海裏浮現出無數的悲催的場景,有內部電影的,有我瞧見的。

也對,憑什麽黑魔砂、阮將軍能夠潛進我們的國土為非作歹,而我們卻要被這些安南猴子追得像狗一樣奔逃呢?

爺們今天也硬一回,以眼還眼,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