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快活地拉著我的手,自我介紹,而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名字是那麽的不好聽。

陳二蛋?

這名字……老爹啊,你當初到底是咋想的,怎麽就順著我娘的意思了呢?

身處敵國,瞧見這少女天真無邪的模樣,我不由得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兩個同樣年紀很小的女孩兒,心腸不由變得冷了一些,睜眼瞎話道:“我啊,我姓陳,陳皮的陳,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就叫陸老二。”

小觀音不疑有假,認真地複述了兩回,然後笑嘻嘻地叫我道:“陳老二啊,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陳二哥好了。”

從我表達了對這頭野豬沒有任何想法的時候,這小女孩表現得十分熱情,我也不好太過於冷淡,不過為了安全,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盤問起她的底細來:“小觀音,你的名字還真的好聽呢?對了,你是哪兒的人呢?”

“我啊?”小觀音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一副懵懂無知的表情,努力地想了好一會兒,結果卻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唉?”

這少女的樣子好可愛,表現得也不作偽,讓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忍不住笑了:“這世界上,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呢?”

小觀音鼓著腮幫子,瞪眼說道:“我就是不知道啊,我從小就被我師父收養,懂事起就隻曉得在山裏麵,後來師父帶著我們到處走,一會兒安南,一會兒泰國,一會兒柬埔寨,一會兒緬甸和馬來西亞,我哪裏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

她一臉無辜,而我想起她剛才說的,將這麽凶猛的一頭四眼野豬趕得飛奔,又提到了自己的師父,想來應該是東南亞這邊的高人之徒,於是小心地試探道:“你師父?你師父叫什麽名字啊,說來聽聽?”

小觀音瞧見我一副好奇的樣子,頓時就來勁兒了,指著我腰杆上麵別著的劍,得意洋洋地說道:“這黑亥雖然受了傷,但是能夠把它殺了,說明你也是修行中人,告訴你也無妨,我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山中老人’——怎麽樣,嚇著了吧?”

她講到自己師父的名字是,語調拖得長長,一副驕傲無比的模樣,然而我卻腦袋一片空白——啊,山中老人?

我之所以驚訝,倒不是我不曉得這山中老人,當初巫山學校培訓的時候曾經聽老師當做趣聞談及過,此人本名哈桑-本-薩巴赫,是波斯籍的突厥人,開創了伊斯蘭教中著名的阿薩辛派,三十歲之後足不出戶,卻掌控著震驚伊斯蘭教世界的恐怖殺手組織,學究天人,修為蓋世,是一個絕對恐怖的家夥,最後喪命於橫行中世紀的蒙古大軍之手。

不過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家夥,這東南亞一帶,什麽時候又出現了一個山中老人?

我一片茫然,不過卻曉得倘若說不知道,這天就沒法聊了,於是好是一番敬仰,將這少女給哄高興了,這才問道:“小觀音,你可是跟你師父一起來的?”

能夠調教出這樣的女徒弟,那師父可也不是一般人物,此刻敵友未分,我也不敢貿然露底,小心試探,而那少女卻沒有什麽想要隱瞞的,揮揮手,說道:“不是,我這次是跟我師兄偷偷跑出來的。那個家夥啊,最可惡了,帶著小胖,說要去北邊找什麽,結果就把我給扔在這兒了,我自己無聊,就在山裏玩,卻給我找到這黑亥的行蹤,好是一通追,沒想到竟然被你給弄死了——你剛才可說了啊,不跟我搶的?”

話兒說到一半,她又記起這麽一回事,小心翼翼地問我,再次得到了我肯定地回答之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說:“這樣也不好啊,師父說占小便宜吃大虧,這黑亥到底還是你弄死的,不分你,我心中有愧,以後會妨礙我修行的。”

她難以取舍,一臉猶豫,我想起一事,問她道:“這東西叫黑亥?你認識啊,那能告訴我,它的血,怎麽是藍色的麽?”

小觀音習以為常地說道:“對啊,黑亥的血就是藍的啊,這有什麽問題麽?”

她理直氣壯得讓我無語,當時也不曉得怎麽接茬了,感覺這個女孩子簡直就跟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沒想到她眼珠子一轉,接著說道:“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我們把這黑亥給一起吃了,問題就解決了。”

少女歡天喜地,開始忙碌起來,而我則因為身體不便,被她催促到了旁邊的岩石上歇下,我不知道這小女孩要怎麽處理這麽一頭大肥豬,也不曉得這岩洞裏哪裏能夠找來生火的工具,心中一直擔心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告訴她,我現在的處境。

我瞧見她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不曉得將此刻我們還正在被安南軍方追捕的事情告訴她,會不會有所變故。

她是會舉報我們,還是當做江湖事,伸出援手,又或者別的什麽……

我腦子亂糟糟的,不知道如何開口,然而這個時候,我眼前一亮,突然一片光明綻放。

我嚇得陡然站了起來,眯眼瞧去,難以置信地發現在小溪的不遠處,竟然生出了一個很大的火堆來,而那個少女將這幾百斤重的肥豬給扔到了溪水裏麵去,輕鬆無比,然後摸出了一把剔骨刀,熟練地給這豬拆骨剝皮,忙得不亦樂乎。

我咬著牙,三步兩步走到跟前來,瞧見這火堆真實存在,上麵已經架好了烤豬的鐵架子,旁邊一堆陶瓷罐兒,我揭開蓋兒,瞧見了鹽巴和好多種香料。

我嚐試著問這少女,所有的東西都是哪兒來的,然而她卻哼著歡快的民謠小調,自顧自地幹著活,沒一會兒就把這頭豬給弄好了,除了主要的骨架和好肉,零零碎碎往旁邊一扔,黑暗中浮現出一對發亮的眼睛,接著開始咀嚼這些內髒。

小觀音將那豬給架到了篝火上麵放好,瞧見我一臉驚恐地看著黑暗之中,於是好心地告訴我道:“那是小熊,它脾氣很好的,你別害怕……”

隨著她的話語,黑暗中浮現出一張百獸之王的臉孔來,此物通體發白,毛發蓬鬆,腦袋上麵有一些黑斑紋,額頭之上,隱約有一個象形的“王”字,一張嘴,獠牙畢露,威嚴無比。

我整個臉都黑了——你妹啊,這分明就是一頭白色老虎,雖然看著還沒有成年,但是你也不能指鹿為馬,指著一頭白老虎,說是小熊啊?

小觀音不理我的情緒,繼續說道:“小熊它比較害羞,不喜歡跟陌生人玩,我就不叫它過來了……”

在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我終於算是緩了過來,也不敢再問她這些奇異之事,而是跟她隨便地聊起了天來,沒想到對於別的事情緘默其口,但是說起自己生活中的趣事來,她倒是個小話嘮,一邊給這頭野豬身上刷油,轉著角度,一邊喋喋不休地跟我講起她在師父身邊,跟自家師兄一起的趣事兒。

所謂的趣事,不過就是捉貓鬥狗的小事兒,小女孩子的生活其實也無趣,大部分都在修行和吃喝拉撒中度過,不過她提到最多的兩個人,一個就是她的師父山中老人,還有一個,就是將她扔在這裏,自己北上的師兄彌勒。

好吧,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當時真的有一種想把她師父給臭罵一頓的想法。

太糟蹋佛陀名字了,張良馗、張良旭這兩兄弟要是聽到,估計都要暴跳如雷了。

接著小觀音還做出了一件讓我驚詫莫名的事情。

她從隨身的袋子裏抽出了兩張繪著古怪符紋的黃符紙,口中持咒,一本正經,接著就丟進了篝火裏邊去,沒一會兒,那篝火的火焰開始變得十分烈,洶湧而出,小觀音忙著去掌控火候,就沒時間聊天了。

天啊,她居然奢侈到拿火符來做燒烤?

這誰家孩子啊?

不到一個小時,偌大的一頭肥豬就烤炙得差不多了,小觀音在上麵刷了香油、蜂蜜和辣椒孜然粉,香氣四溢,讓人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來。

此時的我已經完全麻木了,沒有再追問任何我感覺神奇的事情,就等著開夥吃飯了。

然而許是這烤豬的香氣實在是太過於濃烈,這時溶洞靠出口的方向,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站了起來,一開始還以為是采藥返回而來的努爾,心中歡喜,然而過了幾秒鍾之後,我的臉立刻變得無比的嚴肅。

這是一群人的腳步聲。

我的全身都繃得緊緊,左右瞧了一下,想要朝著溶洞深處躲去,小觀音有些奇怪,拉著我的胳膊問道:“你幹嘛,馬上就可以吃了。”

我一臉嚴肅地說道:“不好,那些人是過來找我的,如果我被他們發現,必死無疑。”

她一臉茫然:“啊,為什麽呢?”

我來不及多做解釋,緊緊抓著她的手說道:“小觀音,來不及說這麽多了,我要往裏麵躲開,若是有人過來問你,你就說這兒隻有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