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箭犀利,釘在了我腳尖的不遠處。

這般的力道和準頭,嚇得那駕駛員一陣錯愕,不敢胡亂動彈,而是朝著我看了過來。

對方出手。並非是為了殺戮,而是在於嚇住不相幹的人,免得丟了性命,說起來手段倒也光明。

我眯著眼睛瞧過去,之前那海麵上黑影重重,四艘輪船有三艘挨在一塊兒,其中有一艘已經開始冒出了黑煙,還有一艘比較小的,遊離在外,不過卻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將上來。

戰況激烈,不斷有刀兵之聲傳來。

還有槍聲,不過江湖人似乎對於現代熱兵器最為反感,隻要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動槍。立刻就會受到重點關注,不多時那槍聲便寥寥,直至消失。

在這樣的混戰之中,除了槍,最有威脅的就是長箭弓弩。

我並沒有瞧見那個出箭警告的人。

深吸了兩口氣,讓沸騰的熱血稍微地平息一些,我這才對快艇上的幾個海警說道:“你們幾個,現在離開這裏,盡快靠岸。找到電話,打這個號碼,將這裏的事情通知對方——清楚了麽?”

慈航別院的洞天福地崩塌,此刻空間一片震蕩,根本就沒有通訊信號,若是想要讓有關部門參與進來,就必須有人通風報信。

這些海警留在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作用,還不如離開。

得到我的吩咐,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紛紛向我告別,而我則朝著旁邊一躍,跳到了一處漂浮在海麵上的木板上去,那快艇靈活地轉了一個彎兒,快速離去。

他們雖然是奉命離開,但實際上跟臨陣逃脫也沒有什麽區別。

甚至連句客氣話都沒有。

不過我並沒有太多的感慨,這些人都不過是普通的海警,稽查些走私啊、搜救之類的事情,倒也還算湊合,真正讓他們跟這些神出鬼沒的修行者來交手,就實在是有些難為人了。

海水波濤洶湧,將我朝著海島的方向推動而去,剛才示警的那個箭手瞧見快艇離開。心中多少有些得意,沒曾想居然還留了一個人下來。

這是在挑釁麽?

颼!

利箭倏然而出,隔空刺來,此刻卻是朝著我的右腿處飛了過來。

並非要害,但是倘若中了此箭,那就隻有打道回府了。

預感到了這利箭的方向,我對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箭手,突然有了一絲莫名的好感。

不嗜殺,這品質難能可貴,特別是像這樣追求一擊必殺的箭手。

這利箭來勢洶洶,然而我卻顯得很隨意,手掌往前輕輕一伸,仿佛拈花惹草一般的抓去,當我將手掌舉起來的時候,一根箭頭呈現出螺旋形狀的長箭,出現在了我的手中。

空手奪箭。

我顯得無比的輕鬆,將這利箭抓在手上,朝著前方的空處揮了揮,算是打招呼。

仿佛知道了我的手段,那箭手再也沒有朝我射出一箭。

在遠處,似乎又出現了幾隻小艇,那人卻是將注意力給轉移了,不再啃我這個硬骨頭。

我身子前傾,腳下的木板就隨著海浪,朝著戰場的中心漂了過去。

越靠近前方,殺聲越發震天。

就在我即將靠近一艘輪船的時候,腳下的木板突然一陣晃動,一雙手將這木板給抓住,接著黑暗中有人發出了一聲大吼:“站在板子上麵裝個毛線,給我下來吧!”

那人猛然一翻,想要將那木板給掀翻,將我給拉入水中。

然而他這一使勁兒,卻發現那看著簡單的破木板子,居然如同生根,一動不動。

木板浮在水麵上,怎麽可能生根?

水下那人一愣,冒出了濕漉漉的腦袋來,朝著我望了一眼,高聲問道:“什麽來頭?”

對於這些江湖之中的小蝦米,我並無任何爭鬥之心,穩穩地站在那木板之上,淡然說道:“茅山,陳誌程!”

那人一聽,抹了一把濕乎乎的臉,再看了我一眼,頓時就是一聲慘叫:“我的媽呀,陳老魔來了,酒鬼、老三,陳老魔來了,快跑路啊……”

他慌裏慌張地喊叫著,一個猛子,又直接紮進了水底深處去。

我被這人弄得哭笑不得,左右一看,幾個剛剛浮出水麵,準備朝著我湧過來的水鬼頓時就是一陣驚慌,紛紛朝著水中逃去,卻是不敢朝著我這邊靠近而來。

無人阻攔,我很快就衝到了戰場中心,腳尖輕點,身子便直接躍上了輪船的甲板之上。

我剛一落地,立刻有幾根丈二長矛朝著我刺了過來。

對方來得很堅決,就是要將我給逼走去,而我則不退反進,直接撞入人群之中,憑著結實的身體,硬生生地撞出了一片空間來。

前方打得火熱,而這邊一有動靜,立刻有人厲聲吼道:“哪兒來的邪教妖徒,給我趕走!”

立刻湧出好幾人過來,跟著這些長矛手一起,朝著我圍來,我聽出了對方那濃鬱的西川口音,為了節省氣力,高聲喊道:“別胡來,我是一字劍的朋友……”

一字劍?

喊話的那人聞言,朝著我瞧了一眼,然後衝著前方大聲吼道:“黃劍君,這裏有人說是你朋友,過來認一下!”

在遠處傳來黃晨曲君粗豪的話語:“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忙得很,讓他報姓名。”

這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瞪著我,一雙牛眼睛凸出來,點了點下巴。

我無語,摸著鼻子說道:“茅山,陳誌程。”

絡腮胡壯漢回過頭去,衝著前方大聲吼道:“這家夥說他是茅山陳誌程,茅山……我艸,黑手雙城?”

那人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而剛才似乎很忙的黃晨曲君聽到我的名字,頓時就揚聲大笑道:“哈哈哈,來了,來了,我陳兄弟來了,你們先自個兒玩吧!”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陡然浮空而現,卻真是那醜漢子踏劍而來,蹬蹬蹬踩在甲板上,衝著我揮手道:“還以為你出了事兒呢,沒想到竟然這麽趕巧?”

我走上前來,還未開口,旁邊的那個絡腮胡子就趕忙湊過來跟我握手,恭敬地說道:“先生好,小弟蒙棒子,川北連雲寨的水蟒子。”

這絡腮胡一大把年紀,在我麵前卻充著小輩,點頭哈腰。

我並不意外,跟他點了點頭,算是招呼,然後問黃晨曲君道:“現在什麽情況?”

黃晨曲君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軟玉麒麟蛟已經被慈航別院給引來了,並且用八極九宮繩套住,不過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巢被邪靈教給打破,後院失了火,這邊又被圍住,正在對峙呢。”

我問道:“都有些什麽人?”

黃晨曲君笑著說道:“我們這幫雜牌軍算是一方,慈航別院和幫手算是一方,邪靈教找來的幫手算是一方,另外還有幾個藏在水裏不露麵的高手,又算是一方……”

我聳了聳肩膀道:“四**旗啊,看著挺熱鬧的!”

黃晨曲君冷笑道:“剛才挺熱鬧的,慈航別院的老尼們聽到老巢被端的消息,發了狂,大殺四方,不過後來死了好幾個長老,方才罷休;現在都在僵持著了,誰也不肯退。”

我摸著下巴說道:“你什麽態度?”

黃晨曲君嘿然笑道:“我原本對那軟玉麒麟蛟還是挺有興趣的,不過瞧那慈航別院弄出來的架勢,就不想爭了——人家現在可是哀兵,而且還是一幫婦人,勝之不武,而且還被同道嘲笑欺負女人;而若是敗了,這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這般說著,旁邊的那蒙棒子頓時就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說道:“黃、黃劍君,你可不能撤啊!你若撤了,我們怎麽辦?”

黃晨曲君聳著肩膀說道:“我自然不會走,但也不會插手了。當然,看熱鬧的事情,怎麽少得了我?”

他一副將自己置身事外的模樣,讓周遭的眾人都是一陣變色。

要曉得,這些人費盡心力、不知道損失了多少人手,可不就是為了能夠見到那軟玉麒麟蛟麽,而此刻高手頻出,他們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天下十大中的一字劍了。

黃晨曲君一走,他們可就真的是陪太子讀書,白費勁兒了。

這幫人有苦難說,而黃晨曲君也懶得理會這幫看似強大、實則隻是些草台班子的家夥,帶著我走到船舷這邊來,朝著下方指去,卻見到三艘輪船的中間,有一處礁岩。

先前極為狂傲的慈航別院齋主靜念師太,屹然而立。

在她的旁邊,有一個體重超過三百斤的光頭壯婦,雙手挽著一根遍布符文的繩索,不斷地走動。

這繩索之下,仿佛有巨力拖拽,但是每一下,都被那肥如泰山一般的婦人給拉拽著,就是不讓其掙脫出她的掌控範圍。

離這礁岩最近的船上,站著數十個光頭尼姑,還有一堆服飾各異的高手。

濃煙滾滾之間,我瞧見了茅山的話事人,以及龍虎山的蘇冷和羅賢坤,以及其餘身價不菲的重量級人物。

而在另外一艘船上,一襲黑衣蒙麵。

我出現在船邊,無數雙的目光齊刷刷地朝著我這兒望了過來,然而我卻誰也不看,朝著那邪靈教所屬的船上拱手,平靜地說道:“彌勒,出來吧,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