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朵朵綻放的藍色鬼火,領頭的老孫將手一揮,讓我們所有人都將身形給隱藏了起來。

出發前,程老再三囑咐過,我們此行,一切都以老孫的意見為主,這一點絕對不可以動搖,所以老孫一吩咐,我們都將身子蹲在了草叢中,不敢動彈。我因為吃過那鯰魚眼珠子的緣故,視力好,看得很遠,瞧見那瑩藍色的火焰懸空浮起,而在下方,似乎還有好幾個人影,伏在地上,鬼鬼祟祟的樣子。我心中估摸著,這幾個人,恐怕就是程老所擔心的那些家夥,也就是專門的盜墓賊,這半路截胡,倘若讓他們成功了,明天早上過來的我們,隻怕就要哭了。

這樣的家夥我也見過,無論是湘西鳳凰的地包天,還是洛陽老鼠會,都是這個行當的,隨著現在的風氣逐漸變得開放,金錢在人們的生活中占的比例,越來越重要,這些人也就開始把發財的主意打到了這地下的老祖宗身上來,挖墳刨坑,無所不用其極,不過這盯著科考隊的目標而下手的,隻怕是有著更深層次的企圖才對。

我心中在這裏考量著,以為老孫會讓我們幾個上前過去抓賊,沒想到他在沉默了一陣之後,竟然扭頭過來,問我們帶了幾把槍。

此行前來神農架,除了軍區分配的士兵,工作組裏麵也有人配了槍,小魯一把、穀夏一把,這兩把都是64式警用手槍,口徑小,威力也還算不錯,而另外一個跟來當兵的,則配備了一把56式衝鋒槍。總共三把槍,上戰場是不夠,不過對於區區盜墓賊,卻已經是完全可以掌控場麵了。我本以為老孫會吩咐大家對那藍火下麵的黑影警示製服,卻沒想到他竟然告訴我們,對準那些黑影射擊,格殺勿論。

說實話,這事情若發生在戰場上麵,大家估計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了,但是和平年代,貿然開槍殺人,這事兒實在是有些讓人不能接受,而老孫根本就不是我們的直屬領導,沒有人會貿然地犯這種險。結果老孫一說出這話,三個佩槍的人都愣住了,卻沒有一個人照著他的話去執行。

老孫對於這種情況,顯然也有所預料,於是轉頭看向戴巧姐,讓她執行命令。

不過這戴巧姐雖然被申重任命為副隊,但她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天生的性格沉默沒有給她帶來好人緣,也得不到認同感,小魯和穀夏槍都沒有掏出來,沉默以對,至於那個戰士,他正好就是之前提過的兩個參加過南疆戰鬥的其中之一,見過血,但是心裏麵有陰影,槍口也朝著下方。老孫有些狠厲的決定讓我們這個先遣小隊有些僵持,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幾個黑影卻消失了一兩個,看模樣,似乎下到了地裏去。

老孫有些急了,沒有再與誰商量,而是一把奪過了那名戰士的微衝,快步上前,幾乎都沒有怎麽瞄準,就朝著山凹子那兒射了一梭子過去。

我在巫山學校也學過射擊,瞧見老孫這老頭兒開槍的姿勢竟然很標準,而且微衝射程並不遠,但是這一梭子掃過去,還留在外麵的兩個黑影卻一下就倒了下去。一輪射擊過後,老孫一點兒也不做停留,從矮林子中一躍而起,端著衝鋒槍就向前衝去,我們也沒有再含糊,緊緊跟在了身後。彼此之間,相距不過百米,一下子就衝到了跟前,但見在這藍幽幽的鬼火之下,有兩個全身漆黑的男子倒在了血泊當中,而白天張知青挖出來的那幾個坑裏,靠最右邊的一個,側麵已經被人挖得黑黢黢的,成為了一個可容一人爬行的盜洞子。

老孫匆匆來到了這洞口,朝著底下望了一眼,大聲喊道:“裏麵的人出來,不然我們就扔手榴彈了!”

他這是威脅,護送任務,用不著手榴彈這麽誇張,雖然我們也帶了炸藥,不過這些都留在了村子裏,沒有拿出來,但這話兒倒也是挺有威脅的,因為這洞口一炸垮,裏麵的人立刻失去了出口,空氣蔽塞,立刻就活不成了。然而裏麵的人並沒有聽信老孫的話,而是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更往裏去了。這洞子黑漆漆的,連轉身都不易,老孫也沒有敢直接衝入其中,而是回過神來,在血泊中的那兩具屍體上麵翻了翻。

轉眼之間,人便死在了我們眼前,這變化死在太快,我和穀夏都還好,而其餘的人當時就有些不自在了,打量向老孫的目光之中,多少都有了些防範。

老孫並不理會這些,他從這屍體的脖子上麵,翻出了一個銅牌子來,上麵繪聲繪色地浮刻著一種尖牙利嘴的小老鼠,用手電筒一照,那小老鼠的眼珠子現出凶光,似乎都還能夠晃動。瞧見這東西,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泥土,恨聲說道:“媽的,就知道老鼠會的人會插手此事,那個家夥,為了這件傳說中的魔簡,當真是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旁邊沒有人知道老孫在說什麽,然而我卻把握到了一點兒,因為他自言自語之中的那個“老鼠會”。

老鼠會,顧名思義,其實就是一個十分專業的盜墓組織,他們最早起源於十三朝古都的鄉野,活躍於中原一帶,據說最鼎盛的事跡,就是曾經給東陵大盜孫殿英提供技術支持,將慈禧墓給盜了,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老鼠會曾經一直依附於孫殿英的軍中,做官方的買賣,後來孫殿英落了勢,老鼠會也在戰亂中遭受重創,僅剩一些骨幹返鄉,消沒無聲,不過近年來聽說老鼠會的大頭目俞麟頻頻活動,又有重出江湖之勢。

這些都是我在二科無聊的時候查到的,這就是特殊部門的好處,別的地方當做機密的東西,在我們這兒,隻有有心,多少都能夠查閱得到一些的。

老孫這麽一說,我就曉得他為何如此擔心了,此事若是有老鼠會插手,說不定就真的有被截胡的可能,畢竟那是一幫專業盜墓的團夥,所能夠掌握的手段,遠遠要比我們了解的還要多。我能夠理解老孫的急躁,但是旁人看到的,卻是老孫在胡亂殺人,戴巧姐自恃身份,伸手攔在了老孫的麵前,嚴肅地說道:“孫老師,這些人犯了事情,自然會有我們來解決,你這樣貿然殺人,隻怕會很麻煩的……”

老孫瞧見被老鼠會先走了一步,心中一股邪火,此刻又被這個黑眼鏡女人熟絡,頓時就有些憤怒了,指著戴巧姐說道:“麻煩的恐怕是你,這件事情若是搞砸了,到時候你們這些家夥,全部都吃不了兜著走。”

老孫的態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滿了,連我也有些不高興,要知道我們此番前來,隻不過是給科考隊提供安全保障,而科考隊呢,他們主要的工作是發掘古墓和文物,而不是殺人逞凶,真正論起來,老孫這行為實在有些越權了,即便他是程老吩咐的臨時指揮,但是說到底,連程老都不是我們的直屬上司,他發這通脾氣,實在是好沒道理。

場中的氣氛有些僵直,而老孫卻根本不顧,打量了一下還在漂浮著的藍色鬼火,口中念念有詞道:“……十三朵冥火,藏禍胸子溝,預言是對的,如果真的讓他們給放出來,隻怕這整個一片區域,都會遺禍無窮啊……不行,不行,我要阻止他們!”

他口中似乎在念著某種古文,神情變得越來越焦躁,不時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黑黝黝的盜洞子,整個人都變得神經質起來。

老孫這般模樣,讓人十分擔心,不過好在大部隊應該再有半個多小時就會到達,所以我們也沒有太多操心的,在這兒等待就好。然而我們這般打算,那老孫卻並不消停,他在一陣默念之後,竟然轉身跳下土坑,準備朝著那個隻能容一人爬入的盜洞鑽去。他這行為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離他最近的戴巧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大聲阻止道:“孫老師,你不能進去,這裏麵太危險了!”

張知青在這裏跟老孫最熟,也勸他:“孫老師,要不然等一等我老師他們吧,這洞口不大,一會兒我們在這裏點堆火,就能夠將裏麵的人給熏出來了。”

我們都在勸,然而老孫卻將剛才從那戰士手中奪過來的微衝對準了我們,大聲喝道:“你們根本什麽都不懂,不要攔著我,要不然我開槍了。”

話兒都說到這個份上來了,我們也都僵直著身子不敢動,生怕神經質的老孫扣動扳機,將我們都給“突突”了。被這槍指著,戴巧姐的臉陰晴不定,眼看著老孫的情緒越來越暴躁了,她放開了他的胳膊,偏頭跟那戰士說道:“同誌,給他一個彈夾。”

老孫接過彈夾,一句話不說就往裏麵鑽進去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肩膀上麵的胖妞一陣吱吱亂叫,我抬起頭來一看,卻見先前那十幾朵遊離不定的鬼火,竟然在空中,化作了一張詭異的笑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