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的門打開了,花的香味立即飄進來,瑪麗亞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的溫暖和微風的撫摸,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室內,推著輪椅走出來。

愛德琳坐在輪椅上,她的頭已經脹得很大,裹著紗布,一些粉紅色的**從紗布裏滲出來,起來很嚇人。

“感覺到陽光了嗎?很暖和吧?”瑪麗亞把輪椅固定住,扶在陽台的圍欄上,聞著那淡淡的花香。

“有腦液了嗎?我可以喝腦液了嗎?”愛德琳的聲音依舊甜美,可在說話時,頭部蠕動,看起來很是嚇人。

所有病患的顱骨都破碎了,大腦液化,徹底失明,他們每時每刻都能聽到滴水聲或是海浪的咆哮聲,這讓他們變得像瘋子一樣,一些人狂躁,另一些則是神神叨叨。

隻有吸收別人的腦液才能讓他們獲得暫時的平靜,但平靜並不是指聽不到那些聲音,隻是會有別的聲音讓他們分心,不被滴水聲或海浪聲滋擾,可吸收腦液會讓他們的病情更加嚴重。

愛德琳的頭部直徑已經比瑪麗亞的肩寬還要長,身體卻瘦得皮包骨頭,想要認出她來,就隻能從她的聲音來分辨。

“不,還不到時候,再等等吧,你不要去聽,去聞、去感覺吧,風和花香會治愈你的。”瑪麗亞回頭對她說道。

“可是我需要腦液,我需要腦液,還要等多久?”愛德琳像是個纏人的孩子,她對腦液的渴望比其他病患強烈得多。

“還不到時候,再等等,再等等……”瑪麗亞很有耐心的說道。

“可是我已經等了很久,我感覺已經到時間了。”愛德琳的語氣有些興奮,仿佛下一刻就能吸收腦液。

相同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不止是愛德琳,瑪麗亞悉心照顧著每一個病患,她已經基本不去上課,獨自住在星辰鍾樓裏,一天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研究樓,生活習慣很像是修女。

幾乎對每一個病患都說過,微風和花香會治愈他們的,一些人聽進去了,於是一些病患四處晃**,另一些則追尋花香,像瘋了一樣到處種花,種的都是葵花,瑪麗亞放在坡頂墓碑前的那種。

周魚和瑪格麗特也在種花,他們都沒有生病,那些花隻是為了瑪麗亞種的,因為誰都知道,花香無法醫治這些病人。

瑪格麗特對瑪麗亞抱有一種病態的癡迷,特殊是在瑪麗亞沉浸在回憶中,麵露痛苦表情的時候,她總是看得很入迷,在研究樓裏種花也是從她開始的,表現上似乎是在幫助瑪麗亞,但周魚總覺得,她是為了讓瑪麗亞回憶起漁村才種的花,瑪麗亞說的花香並不是指葵花的花香,葵花也沒有濃鬱的香味,除非能種上一大片。

不過他沒有詢問,這是瑪格麗特的夢,她就算整天粘著瑪麗亞,每天晚上和她共度良宵也不奇怪,相反,那應該才是正常的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研究樓的各個角落裏盛開著大大小小的葵花,瑪麗亞一如既往的盡心盡力照顧病患,其他人繼續進行著研究,病患越來越多,死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屍體是集中在樓下處理的,那裏有一個池子,在遊戲中,走進去就會中毒;處理屍體的是鹽酸,拜爾金沃斯學院有很多罐子,裏麵裝的是眼球,在研究樓也有很多罐子,裏麵裝的是鹽酸,在遊戲裏麵,走道上設置了陷阱,踩中陷阱,壁櫃裏的鹽酸瓶就會爆炸,讓玩家受傷。

處理屍體的機製讓研究樓裏充斥著一股酸味,有些刺鼻,瑪麗亞和愛德琳在陽台上呆的時間越來越久,那是屬於她們的陽台。

周魚不知道他種了多久的花,製伏了多少狂暴的病患,瑪格麗特總是呆呆看著瑪麗亞,不肯推進時間線。

“這是有病吧?”他經常這樣想。

…………

沉悶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瑪格麗特終於看夠了,於是研究和治療終於有了突破。

突破口就是科斯的血。

勞倫斯、格曼、曼西斯等人都是研究人員,他們也是拜爾金沃斯的學員,研究的能力不比研究組的成員差,隻不過有的人專心研究治病方法,而有的人收在研究科斯和科斯孤兒。

勞倫斯是屬於一邊研究治療方法一邊研究科斯的人,他發現一些病患的血液能和科斯的血液融合起來,再將這些融合的血液回輸,雖然不能治療頭部腫脹的疾病,也不能消除病患對腦液的渴望,卻能夠阻止她們的頭部繼續脹大,避免死亡。

能夠融合科斯血液的患者隻有極少數,全部是女性,占的比例極小,總共隻有三人,融合的血液用在別人身上也沒用,隻能自血回輸,但這是個很大的突破,而且融合後的血液一旦進入這些人的身體,就不需要再次治療,他們全身的血液都會變成融合後的那一種,這樣就不會再消耗科斯的血液。

於是研究的方向立即轉到研究這些特殊病患的血液上,病患的造血係統並未受損,幾乎每天都有人從他們身上抽血,反正隻要別把她們抽死就行。

愛德琳就是第一個特殊的病患,她的病情不再惡化,仍然每天都說著要腦液的話,可短時間內是不會死去的。

瑪麗亞很替她高興,隻是覺得愛德琳被抽血太可憐,那枯瘦的手臂上滿是針眼,盡管愛德琳自己感覺不到,也看不到。

由於是第一個特殊病患,愛德琳被稱為聖女,這讓她高興了一小會,接著又開始索要腦液。

勞倫斯很興奮,沒日沒夜的研究著這種特殊的血液,之後的某一天,路德維希找到了瑪麗亞。

路德維希緊緊皺著眉頭,低聲和瑪麗亞說了些什麽,瑪麗亞也立即皺起了眉,跟著路德維希離開了。

周魚在遠處看到了,向旁邊的瑪格麗特問道:“出了什麽事?”

他覺得這個變化不錯,夢境的時間應該又能推進了。

瑪格麗特歪著頭想了一會,說道:“我也不記得了,一起去看看吧。”

他們快步跟上,默默的走在路德維希和瑪麗亞身後,二人看到了他們,沒有多說什麽。

四人徑直來到了勞倫斯的研究室,研究室的門開著,裏麵有人,梅高、格曼、曼西斯都在這裏。

他們圍住了勞倫斯,神情戒備,勞倫斯的嘴角有血,臉上是平靜的表情。

“你真的喝了愛德琳的血?”瑪麗亞一進門,就沉聲向勞倫斯問道。

“啊,都來了,看來是隱瞞不住了,不過……也能讓我省去一些解釋的麻煩。”勞倫斯微笑了起來,嘴邊掛著的鮮血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猙獰。

“多久了?”格曼沉聲問道。

勞倫斯聳了聳肩:“我已經忘了,那並不重要,第一次是因為血瓶打破了,有血濺到了我的嘴裏,之後就再也無法停止。”

“你看起來像個怪物。”曼西斯陰惻惻的說道。

“怪物?”勞倫斯仍在笑:“你們知道喝了聖血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嗎?”

“聖血?”梅高皺了皺眉,問道:“會發生什麽?”

“和古神的夢境同步。”勞倫斯用最平靜的聲音,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夢境?”曼西斯睜大了眼睛。

“是的,夢境。”勞倫斯得意的說道:“我不再需要靈視,不需要內在之眼,通過這些聖血就能探尋古視的秘密。”

瑪麗亞責問道:“可你喝的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被曼西斯打斷了:“血在哪?要喝多少?”

瑪麗亞愣住,看向了她一直仰慕的格曼,病情爆發後,他們的接觸立即就變少了,但在她心中,格曼仍是那個成熟、穩重,武藝高強的人。

然而格曼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看著勞倫斯,等待著答案。

“不用多,一丁點就行,越多,能夠看到的夢境層次就越深,口服起效比較慢,最好是用注射的方式,請吧。”勞倫斯比了個手勢,指向了他實驗桌上的那些裝著鮮血的試管。

曼西斯沒有猶豫,立即走過去拿起一根試管,一支針管,從裏麵抽取了一些血液,捋起袖管。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的動作。

“瘋了……都瘋了……”瑪麗亞轉身就走,奪門而出。

瑪格麗特立即帶著周魚走出來,跟在她後麵。

瑪麗亞一口氣衝回了愛德琳的病房,開始收拾東西。

愛德琳聽到了聲響,有些興奮的問道:“是誰?到了喝腦液的時間了嗎?我好開心,請給我腦液吧。”

“是我,我們要離開這裏了。”瑪麗亞很快收拾好一個包,放到了愛德琳的腿上。

愛德琳沒聽出來瑪麗亞的語氣不對,抱住了腿上的包,摸索著,好奇的問道:“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去哪?”

她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一步都沒有離開過研究樓。

“先離開再說。”瑪麗亞推著愛德琳的輪椅,向瑪格麗特和周魚問道:“你們呢?你們要一起走嗎?”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推開,勞倫斯、梅高、布拉多、格曼走進來,站在門口。

“走?你想把‘聖餐’帶去哪裏?”勞倫斯微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