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瑪麗最後變成了徘徊在韋弗利山療養院的幽靈,至少在周魚的認知裏是這樣的,他的認知會反應在夢裏,夢裏發生的事、夢裏的角色所說的話不會超出他的認知,暗月除外。

她四處遊**,療養院就像是他的家,從病方區轉悠到重症區,從重症區轉悠到庭院,但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圍欄旁的士兵也沒有向她射擊的意圖,甚至沒有去看她;庭院裏的醫生、護工也沒有阻止她在庭院裏逛。

要不是還有人在和小瑪麗說話,周魚會以為她已經是個幽靈了。

她一直晃**到晚餐時間才回到療養院裏,天黑之後就不再出去,燈光很暗,很多人已經睡去了,但療養院裏沒有片刻平靜。

咳嗽聲從肺葉的最深處傳出來,空洞、低沉,伴隨著尖銳的抽搐,沒有一刻停歇,此起彼伏,像是死神書寫的交響樂章。

周魚慶幸自己不需要睡覺,否則這肯定是個難眠或噩夢連篇的夜晚。

小瑪麗繼續遊**著,沒有和人說話,直到晚上九點左右才睡下,很快就睡著了,並且起得很早。

接連好幾天,周魚每兩天跟隨一個他覺得比較特殊的人,對韋弗利山療養院已經了若指掌,可是一無所獲。

他稍微有點著急,因為在夢境裏呆的時間越長,外麵的小夥伴們等的時間就越久,薩巴赫他們可能沒有耐心等上一個小時。

必須改變方案了,順著夢境來或許也可以找到離開的方法,但那可能會花很長時間。

周魚已經確定,任務提示裏的“逃離”指的是逃離這一天,這個時間段,而不是逃離某個地方,所以才用“這裏”,如果是指的是地方和人,完全可以寫成“逃離療養院”或“逃離瓦爾多”。

再一次,他來到了死亡隧道。

在小瑪麗睡覺的那天晚上他就來過了,這裏沒有燈,晚上來這裏什麽也看不見,隻有濕冷的空氣和難聞的氣味,隧道裏有一條較窄的通道,從通道出去就是個車站,搬運屍體的人每天都會從通道進入死亡隧道搬,把屍體抬到車站,然後運走焚燒。

【盲目】可以找到隱藏的危險,但透視視線也會遺漏一些東西,所以周魚要在白天來看一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麽漏掉的線索。

隧道並沒有恐怖片裏那麽長,兩頭有鐵柵,光可以照進來,但隧道裏的陰森程度不比晚上好多少,療養院建在一個丘陵上,死亡隧道在療養院下麵,相當於是在地底,陰冷潮濕。

地上還可以看到一些血跡,以及從屍體身體裏溢出來的東西,每天不定時有屍體滑下來,有些還是在大半夜,打掃是件奢侈的事,所以死亡隧道隔一段時間才會清掃一次,這裏的消毒措施是石灰,灑得到處都是,地上都有厚厚的一層。

拿著根木棍掃來掃去,周魚像探雷一樣仔細檢查著死亡隧道的每一個角落,花了不少時間從頭探到尾,又一直探到了側邊通道外的車站,什麽收獲都沒有。

回過身,他看到小瑪麗站在自己身後,嚇得像個小女孩一樣尖叫起來。

“你是新來的?你在找什麽?”小瑪麗好奇的問道。

周魚拄著木棍,捂著胸口說道:“我有枚硬幣不小心掉進一個洞裏,滑到這裏來了,我在找。”

“硬幣?硬幣丟了就丟了,難道很值錢?”小瑪麗皺起了眉。

“是枚銀幣,也不算太值錢,主要是因為那是我的幸運硬幣,不能丟。”周魚隨口回答道。

“那你為什麽連牆壁都要看?硬幣可不會粘在牆上。”小瑪麗很好奇。

“呃……你跟著我多久了?”周魚隻能苦笑。

“夠久了。”小瑪麗笑著說道。

“好吧,其實我是在找秘密機關,你年紀太小,肯定不知道。”周魚意識到他可以向這個每天都在四處轉悠的小女孩打聽消息。

“什麽樣的機關?這裏沒有我不知道的東西。”小瑪麗果然上當了。

“我不知道,我隻是聽說而已,這裏隱藏著一個大秘密,如果你什麽都知道,你一定能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或是奇怪的人。”周魚歎了口氣。

“你就是奇怪的人。”小瑪麗一語中的。

“我是說除了我之外,我在尋找大秘密,行為舉止當然會比較奇怪。”周魚把木棍扔到一邊:“走吧,我們先回病房,免得被人撞見。”

二人回到病房區,小瑪麗一路都在思索著療養院裏的奇怪的地方。

“看吧,果然還是有你不知道的東西。”回到走廊曬著太陽,周魚故意激她。

“胡說!我隻是想不起來了。”小瑪麗很生氣。

“那等你想起來再告訴我吧。”周魚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躺回了他的病**。

小瑪麗獨自走開了,低著頭努力回憶,差點撞在一名護工身上,就連午餐時間都在埋頭思考。

周魚撥弄著餐盤裏的食物,也在思考著逃離這一天的方法,他已經試過把所有的鍾都弄停,可時間一到這一天還是會重啟;殺人也試過了,無論殺死誰都沒用;倒是想把療養院徹底毀了,可士兵們隻有槍。

被困在自己夢境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如果有個織夢人,還能跟著織夢人的想法行動,可他就是織夢人,他想離開這裏,想找到暗月,這兩個想法都無法實現。

飯後,午睡時間,小瑪麗找到了躺在**的周魚,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我想起來了,瓦爾多大夫有一本書,書裏的人都沒穿衣服。”她說出了自己看到的奇怪之處。

“呃……”周魚撓了撓頭:“那是瓦爾多醫生研究人體用的書,沒什麽用,還有嗎?”

“當然有,我還看到約翰先生和克萊爾小姐常常一起去上廁所,在同一個隔間。”

“那是他們的小秘密,和大秘密無關。”

“我看到艾倫護工在伊凡護工的鞋子裏放圖釘。”

“好孩子不要學,還有呢?”

“傑克遜先生的皮膚很黑。”

“因為他是個黑人。”

“馬西女士的皮膚也很黑。”

“他也是個黑人,關於膚色的事就不用說了。”

“瓦爾多醫生的頭頂很奇怪。”

“那是謝頂,還有呢?”

“療養院的西側的外牆上有個十字。”

“那是醫院的標誌,療養院偶爾也畫。”

“是黑色的。”

“那是……黑色的?”周魚轉頭看向了走廊盡頭,那裏也畫著個十字,但是是紅色的,他能想起來的黑色十字隻有德軍的鐵十字,很多人看到鐵十字就會聯想到納粹,但鐵十字隻是德*隊的傳統標識,和納粹無關,至今仍在使用。

“很黑。”小瑪麗鬆了口氣。

“很黑就不是褪色的問題了。”周魚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要兩點了,又問道:“每天都是黑色的?還是在特定的日子才變成黑色?”

小瑪麗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隻看到過一次。”

“很好,這是個重要發現,非常重要。”周魚拿出一顆糖遞給小瑪麗。

…………

把信揉成一團,周魚起床走進衛生間,隱身、瞬移,來到了療養院的西側。

不用出去他就知道小瑪麗說的是什麽了,和想象的不一樣,牆上掛著的十字和醫院無關、和鐵十字無關,而是一個鑲在牆上的十字架。

周魚已經逛遍療養院,他知道東側盡頭有個小教堂,教堂裏也有一個十字架,隻不過是放在神龕上的,西側同樣的房間是個倉庫,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為了鎮壓惡靈,才在西側也掛個十字架吧。

失望的回到走廊,他躺回**閉著眼睛曬太陽,但那個黑色的十字架一直浮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似乎……很重要。

“為什麽會覺得奇怪?”周魚拿起信,找來支筆,畫起療養院的構造圖來。

療養院是長條狀的,大部分房間都是病房,東側的一部分是重症區,所以那邊會有個小教堂,西側外牆的十字架在建築物外麵,小教堂裏的十字架在建築物裏麵,可以看成是電池的兩級,雖然都是“+”號,但西側可以看成是正極,東側可以看成是負極。

除此之外,周魚就看不出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就算是節大電池,孤零零一節電池也沒什麽用,我幹嘛那麽在意?”周魚把信放回枕頭旁:“兩頭都有十字……兩頭都有十字……”

突然,他猛的坐起來,重新拿起信,在信封上畫了個圓圈,再在圓圈裏畫了一橫,這一橫可以表示周長,也可以表示一個橫著的圓。

兩個大小相同的圓放在一起,圓心重合,一個豎著放一個橫著放,從側邊看就是周魚所畫的這個圓裏加一橫的模樣,可是從兩頭看,看到的就是十字。

不斷輪回的時間是一個十字——兩點零六分;不斷輪回的空間是另一個十字——療養院走廊裏的這張小床。

破壞了這兩個十字,是不是就意味著破壞了時間和空間的循環?

把信撕成碎片,周魚朝著療養院西側移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