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在慢鏡回放。

沉悶的驚叫聲刺痛了他的耳膜,周魚轉動眼珠,看了一眼那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又看向了被自己睜住脖子的“夢魘”,微微一皺眉,鬆開了左手,垂下了右手。

那隻“夢魘”摔在地上,掙紮著向後爬去,想要遠處他,他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輕輕歎了口氣,壓低帽子,迅速走進了一條小巷。

現在是下午六點,距他醒來隻過了五個多小時,新的變化就出現了,對他來說變化就意味著惡化,本以為會被幻覺殺死就是最壞的情況,可新的變化刷新了他的下限。

這是個充滿惡意的世界,惡意已經持續了兩天,看來還將持續下去,但在一刻鍾之前,充滿惡意的還隻是這個世界而已,撞破鏡子衝出來的蛆魘、像地雷一樣在街邊射稻稈的稻草人、床邊的縫合怪等,都隻和世界有關。

可現在,人被牽扯進來了,一個幻化成夢魘的人。

…………

在下午四點的時候,街上就已經出現了很多夢魘,這可能算是第一個變化,夢魘穿梭在行人、車流中,都是些很低級的夢魘,在基礎月城就能看到,它們沒有殺人,也沒有攻擊周魚,像是在遊覽、散步它們自然不會遵守交通規則,撞到了行人、被汽車撞飛,可世界照常運行著。

周魚獲得了片刻寧靜,但是好景不長,又有厲害的夢魘出現,基本都是超凡夢魘,他不得不躲起來戰鬥,因為他逃不掉,而且繼續往前走就可能遇到更多的想殺死他的夢魘,長時間的戰鬥,導致他一直無法接近領陸大酒店。

一邊殺一邊前進,花了不少時間、受了不少傷,總算是來到了步行街,領陸大酒店已經在視野之內,隻要走到街口就能進入。

行人多,夢魘也多;行人在逛商店,夢魘在搶劫商店,見什麽拿什麽,還互相爭奪,可是隻有周魚看得到。

他保持著低調,低頭著在路邊走著,與無數隻夢魘擦身而過,眼看就要到達領陸大酒店,新的情況出現了。

剪刀手愛德華,周魚對這種夢魘印象深刻,腦袋裏藏著很多蜘蛛,但本身威脅並不大。

這隻剪刀手夢魘踩著小碎步,走在一個女人身旁,周魚貼著牆走,它離牆還有一段距離,原本應該是和那些夢魘一樣從周魚身旁走過,可它出手了。

剪刀刺向了周魚的咽喉。

這是第二個變化。

周魚立即開啟【遲緩】,揮臂擋開它的剪刀,伸手掐住它的脖子,抬起右拳就要打,驚叫聲就在這時響起。

…………

靠在巷子的牆壁上,隱去身形,周魚閉上了眼睛。

對他來說,這兩個變化遠沒有上一個變化那麽危險,事實上變化對他是有利的,普通夢魘大量出現後,超凡夢魘的數量減少了,而普通夢魘不主動攻擊周魚,能讓他輕鬆不少。

可是變化讓遊戲規則徹底改變了,人類批上夢魘的外衣,並會做出明顯的攻擊動作後,他該怎麽辦?無視就會被殺,反擊就會傷人,甚至殺人。

剛才他隻是掐了一下路人的脖子,抬起拳頭要打,及時住了手,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那人大概也隻會當作是遇到了個瘋子而已,如果打下去,就是故意傷人;如果沒有收起11,握拳時臂劍彈出來,就是殺人未遂;如果把那人刺死了,就是故意殺人。

他該怎麽辦?

步行街上有巡邏的警察和協警,聽到那個女人的叫聲就過來了,到巷口看了一眼,大概是認為他已經逃脫,而對方又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怕麻煩不打算追究這件事,附近圍觀的人很快就散去了。

周魚直接移到了領陸大酒店的衛生間裏,換了身衣服,換了頂帽子,思考著那個問題,來到了樓頂。

這是附近最高的建築物,風很大,很涼爽,他靠著樓梯間的牆壁坐下來,呆呆看著天空,繼續思考著該怎麽辦。

怎麽想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離夢魘、逃離人類,躲到沒有人的地方,這樣就不會遇到別人,不會出現誤殺事件了。

“當一輩子野人,或是在某一天被強大的夢魘殺死嗎?”周魚苦笑起來,目前看來也隻有這一個選擇了。

接著他開始思考細節,必須找一個離城市不遠,但又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樣他就不需要為食物擔心,晚上到沒人的地方偷,白天就躲在樹林裏。

“與世隔絕的生活似乎也挺不錯,就是見不到店裏的人了,月城的人倒是可以保證我們會孤獨到發瘋。”

想了一會,周魚站起來找藥,由於以前沒有來過這裏,他沒和皮郎中約定放藥的位置,反正不管藥放在哪他都能找到。

開啟【盲目】,他沒有找到藥,卻看到了夢魘。

一隻蛆魘蹲在一個通風口擋雨棚的後麵,如果是在幾個小時前,周魚會立即提刀過去把蛆魘殺死,但經曆了剛才那一幕,他又不確定了。

“出來!”他喊了一聲。

“是我。”張浩的聲音響起,卻是那隻蛆魘在說話,它從擋雨棚後麵站起來,走向周魚。

“別靠近我!”周魚立即抬手阻止,同時向後退去,始終離蛆魘五米距離,他知道那是張浩,但幻覺會使蛆魘向他攻擊,而他會被幻覺殺死。

“又有新情況了?”張浩坐在地上,歎了口氣。

“你在我眼裏已經不是張浩的樣子了,如果靠近我,我可能會看到你向我攻擊,而我可能會被幻覺殺死,所以你告訴我之後,咱倆可能會死一個。”周魚也坐下來,但他沒空歎氣,他必須觀察著周圍保持警惕。

“已經這麽嚴重了?這才兩天時間……”張浩皺著眉說道。

“我離開咖啡店是正確的選擇,你們要是真的關心我,就別再做這種事,除非你們想看著我把店裏的人殺掉,再看著我自殺。”周魚覺得不把話說重點,店裏那些家夥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皮郎中說你可能沒空打電話向他匯報服藥後的情況,他就沒辦法改進藥方,所以讓我躲在這裏看你服藥後的反應,我本來不想在你麵前露麵的。”張浩無奈的解釋道。

周魚點了點頭,說道:“你把藥給我,我吃給你看。”

張浩掏出個藥瓶,滾到了周魚麵前,說道:“舌下含服。”

周魚擰開蓋子,看到裏麵是一些半紅半白的膠囊,掏出來一顆,擰開,把裏麵的粉末抖在了舌頭下麵,用口水把藥粉化開。

舌下給藥可以讓藥通過舌下靜脈叢直接進入血液,以最快速度發揮藥效,心絞痛病人服用硝酸甘油時就需要舌下含服,否則無效,藥不過肝髒,藥效就不會降低,不過大多數藥還是口服為佳,並不是所有藥都適合舌下含服。

周魚不知道再進入半夢半醒狀態會出現什麽樣的情況,這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如果沒用、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他下次碰的藥大概就是能使自己昏迷的藥了,藥物昏迷通常是用來避免病人因疼痛而心髒衰竭的,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適,不醒來就不用擔心出現夢魘了。

當然,不到最後一刻,周魚也想長時間昏迷,他不希望月城出問題,月城現在是他的安全港灣。

藥效出現了,腦袋昏昏沉沉,和針灸導致的半夢半醒有一些區別,原本就可以使用夢符,他不知道現在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於是抬頭向張浩看去。

沒有變化,張浩依然是蛆魘,夢符依然可以使用,身上的傷依然在痛,血跡依然醒目。

這證實了周魚的一個想法,那就是幻覺出現後他其實一直都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所以才能使用夢符,這藥或許有效,也可能沒用,還需要時間才能得到答案。

他長籲了一口氣,對張浩說道:“舒服多了,替我謝謝皮郎中,藥還需要改進一下,睡的成份稍微多了一點點,加一點醒的成份更好些。”

“好,我會轉告皮郎中,還有什麽事嗎?”張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你……沒什麽,去吧,代我向大家問好。”周魚本想讓張浩把車鑰匙給他,想想還是算了,萬一開著車出了問題,又得給素姐添麻煩。

“保重。”張浩又看了周魚一眼,走進了樓梯間。

等他離開後,周魚走到樓頂邊緣,向下看去。

人小得跟螞蟻一樣,五顏六色,夢魘依然存在,又一隻被汽車撞得飛了起來,它們死的時候也會變成黑煙,和在月城差不多黑。

天色比平時暗一些,遠處有烏雲,天氣預報說這段時間會有雨,等雨過後,夏天也就差不多要結束了。

下了樓,周魚坐進了一輛出租車,這輛車的司機還是人類的模樣。

目的地是市郊的高爾夫球場,孫清福、陸梁宇他們的會議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開始了,他本想坐地鐵去的,可是人太多,新的變化出現後,他就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