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清福家出來,周魚見附近那幾個暗哨都動了,他是故意被這些人看到的,偷偷摸摸爬進別墅隻能說明他身手好、潛行能力強,厲害點的賊也能做到。

但是在有人警戒、保護的情況下,還能出現在孫清福麵前,孫清福想“做傻事”就得三思而行了,不是人人都有陸誌明那樣的運氣。

現在是晚上九點左右,周魚決定在街上逛一圈,等孫清福那邊布置好了再回去,有【暗淡】和【空白】,就算荷槍實彈軍人把別墅團團圍住,他也能悄悄出現在孫清福麵前,實在不行還有【促狹】、【璀璨】,硬闖也是證明實力的一種方法,隻是不確定因素略多,容易出意外。

街上的人很多,出門約會的情侶、飯後消食的老人、溜孩子的夫婦、下班太晚滿腹牢騷卻又饑腸轆轆的職工,形形色色的人在街上擦肩而過,熱鬧中透著股冷漠,因為在大多數時候,熱情的人會被當作騙子或扒手。

周魚看到了遠遠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人,仍平靜的往前走著,他隨時可以消失在街角的陰影中,路燈很亮,所以陰影很暗,近乎於純黑。

走著走著,周魚停下腳步,看向了一個迎麵走過來的年輕人,那人很瘦,穿著有些廉價的西裝,背著個皮製的單肩包,像是個業務員。

人是陌生人,但這人身後卻跟著隻熟識的夢魘——那隻曾經把周魚雙眼刺瞎的稻草人夢魘。

稻草人臉是一張畫著笑臉的紙,應該是出自小孩之手,大概原本是沒有臉的,小孩子覺得嚇人,所以畫了張笑臉貼上去,但無論如何它還是闖進了那個孩子的噩夢裏,出現在了月城,再出現在了周魚的現實世界。

它看了周魚一眼,但那兩顆黑漆漆的圓眼睛並沒有立體感,也可能沒有隻是把臉轉向了他而已,接著就抬起纏滿了破布,抓住那個年輕人的脖子,一擰。

周魚聽到了頸骨折斷的聲音,年輕人的脖子被擰斷,左邊太陽穴都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兩隻眼睛立即失去了光彩,死了,但仍在行走,沒有絲毫停頓。

幻覺又出現了,在周魚的眼中,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個活死人,然後是更多。

稻草人像是顆爆炸的珍珠手雷一樣,尖銳的稻稈向四麵八方噴射出去,力量極大,能飛出去三四十米遠,快車道上的汽車車窗被打破、車身被刺穿,就連馬路對麵的櫥窗都嘩啦啦碎了一地,附近的人更是被射得千瘡百孔,一些行人的身體被躲穿,被鮮血染紅的稻稈又往前飛出去一截才掉在地上。

周魚條件反射的使出了【磐石】、【遲緩】和【盲目】夢符,左臂抬起來橫在眼前,右臂掃開了射向自己胸、腹的稻稈,稻稈打在臂甲上,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上臂、雙腿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刺疼,身體密度很大,稻稈隻能刺進他的身體兩三毫米深,但真的刺進來了。

持續了兩分鍾左右,這場稻稈構成的暴雨才停下來,稻草人所在的位置隻留下一堆爛布。

周魚放下手,見街上的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全部都是死人,臉上、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傷口,血流不止,眼珠幹癟,有些人的牙齒都被打飛了,可在這些人眼裏,周魚隻是停下步子,突然抬起左臂擋在眼前,右臂在自己身前胡亂揮舞。

就像是個神經病突然發作的人。

整理了一下衣服,周魚麵色平靜的往前走去,他剛才沒有握拳,否則這些人會看到他“拿著”把刀揮舞,肯定會引起不小的混亂。

全身都在疼,擋下來不少稻稈,但還是有很多刺中了他,走到一條小巷裏,周魚隱身從另一頭移出去,來到了一家酒店的衛生間裏。

仔細檢查了一番,疼痛、血和傷口都是如此真實,他的衣服褲子上都沾滿了血,這次不是衛醫生的血了,而是他自己的。

幻覺仍在繼續,這是周魚第一次受“幻覺傷”,無法得知幻覺是否升級了,周魚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是否會因為幻覺而死的問題,就像影魔的能力一樣,當幻覺造成了他死亡這個事實後,他是否還能活著?如果腦袋掉了還不會死,他能不能用自己的身體抱著自己腦袋行動?

影魔的範圍能力是造成死亡事實,但他在現實世界的幻覺和影魔應該沒太大關係,在勞倫斯的夢境裏中了影魔的能力之後,醒過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而在艾麗的夢境裏他隻是在未來幻象裏中了影魔的能力,然後才在現實世界出現幻覺,時間對不上,共同點隻是幻覺而已。

背包倒是沒被稻稈射穿,裏麵還有兩套衣服,一套是裝成長發鬼嚇孫清福的,另一套是染了衛醫生的血,用來檢查幻覺是否消失的,現在看來這一套已經用不上了,可以用周魚身上這一套代替。

“事情越來越麻煩了。”他歎了口氣,決定去買套衣服,推開了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衛生間裏有四個隔間、四個小便槽,門口的大理石盥洗台裏有兩個洗手盆,後麵有一麵光潔的大鏡子。

周魚走到鏡子前,發現鏡子裏的畫麵也有了變化,那個抱著手靠著牆的他不見了,而他在鏡子裏的形象變成了蛆魘。

蛆魘的身體由密集而肥大的蛆蟲組成,呈灰白色,不停的蠕動著,臉上沒有五官,隻有個像嘴一樣的缺口,周魚走到鏡子前,看著裏麵那個和他動作完全一致的蛆魘,抬手想從臉上揪下一隻蛆蟲來,但是摸不到,他並沒有變成蛆魘,隻是看到的自己成了蛆魘。

這是種很怪異的感覺。

洗幹淨手和臉,由於看不到自己的形象,隻能摸索著整理自己被沾濕的頭發,又想起了早上劉曉月幫他整理頭發的情景。

下午接到了她的電話,劉曉月已經離開,回京城去了,在離開前她問周魚是否需要她留下來照顧他,向經紀公司請幾天假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周魚當然拒絕了,他確實很希望有個人能呆在身邊,但不希望她的形象被破壞,也不希望自己破壞了她的事業。

鏡子裏的蛆魘也在擺弄自己的頭頂,這是他第二次在鏡子裏見到蛆魘,上一次是在領陸大酒店裏,綁架事件出現之前。

那隻蛆魘曾經想從鏡子裏撲出來,這次也一樣,周魚剛整理好頭發,蛆魘就突然撲在了鏡子上。

不同的是,它把鏡子拍裂了。

“啪”的一聲巨響,以蛆魘按在鏡子上的雙手為中心,鏡麵上出現了無數條裂縫,仿佛把蛆魘割成了碎片,周魚被嚇得退了一步,蛆魘也退了一步,然後再次撲向鏡子。

“咣!”

翻滾著的鏡子碎片飛向周魚,就像夢境破碎時一樣,周魚護住頭臉往側邊一滾,從鏡子裏撲出來的蛆魘撞在了牆壁上。

這是超凡夢魘,而且是較為厲害的超凡夢魘,比周魚第一次見到那種巨型夢魘還要厲害,它把牆上的瓷磚撞壞了,落到地上,再次向周魚撲過來。

周魚已經站起身來,慶幸這家酒店的衛生間夠幹淨,否則他在地上這麽一滾,身上是要沾到很多東西的,【遲緩】已經開啟了,在蛆魘撲到自己麵前之前,他往前移了兩米,轉頭看向蛆魘。

蛆魘撞在了洗手間的門上,直接把門撞牆,摔到了外麵的過道裏,周魚回過頭,直接移到了洗手間外麵,也就是酒店的牆壁外麵,外麵是個停車場,他剛才就是從這裏移進洗手間的。

他想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情況下,幻覺是否會消失,是否會追蹤自己,是否能追上自己。

以最快的速度往前移著,這是蛆魘無法跟上的速度,哪怕解體後,蛆蟲的彈射速度和子彈一樣快,也不可能追上瞬移的人。

一直往前移了一千米左右,來到了一個工廠的車間裏,周魚才停下來,看著身後,耐心的等待著。

空間裏有一股濃濃的機油味,車間裏放著幾排螺紋車床,空無一人,地上有一些沒有掃幹淨的鐵屑和陳年的黑色油漬。

車間的空間很大,屋頂離地麵有十多米高,周魚踢中了一顆變形的螺絲,叮叮當當的滾出去,回聲十分悅耳。

他站在車間中心等了幾多分鍾,石棉瓦搭建的屋頂突然發出巨響,被砸出來一個大窟窿,蛆魘從窟窿跳進了車間裏。

周魚忽然笑了笑,他發現自己幹了件蠢事——既然是自己幻覺,不是真實存在的,那麽他不管怎麽跑、跑多快、多遠,也不可能甩掉幻覺這東西,他在哪,幻覺就在哪。

那就沒辦法,隻能把幻覺殺死了,昨晚的魚人夢魘被殺死後就沒有再出現,也沒能傷到張浩和劉曉月,他不想自己被蛆魘殺死,就隻能殺死它。

蛆魘掉下來之後,身體就被一台車床擋住了,而當周魚注意到時,蛆蟲已經散開,將他包圍在中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