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魚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抬起鶴嘴鋤猛的揮下去。

目標不是佩羅,鋤尖釘進了穿靴子的貓腦門裏。

這隻貓從一開始就給他一種古怪的感覺,本能的認為這不是隻好貓——無論它會不會捉老鼠。

腦門被鋤尖入侵,穿靴子的貓徹底不動了,像座雕像,表情也沒有變化,隻有目光依舊冷漠,鶴嘴鋤也成了這座“雕像“的一部分,無法從腦門裏拔出來。

地上,仍扭打在一起的格林和佩羅同樣不動了,茶幾被撞翻後,掉下來的煙鬥滾到一半停下來,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翹著。

一切都定格了,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仿佛時間停止了一樣,隻有周魚還能動,但是他出不去,進來時順手關了門,此時門已經固定住,無法打開,那根煙鬥也是一樣,用盡全身力氣都沒能撿起來。

“不會是任務失敗了吧?”等了兩分鍾,什麽變化都沒出現,周魚開始擔心這個問題。

莫非不該殺貓?可是它怎麽看怎麽可疑,特別是佩羅的出場和突然攻擊格林的舉動,好像都和這隻奇怪的貓有關。

“嘛,殺都殺了,再想多也沒用。”他隨手甩了一下伐木斧,轉身往樓梯走去,先前一直跟著格林行動,去的都是格林看到的地方,現在正好是個時機,可以了解一下做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會是什麽樣子的。

可是轉過身他就定在了原地,是他自己定住的,原因是手裏的伐木斧碎了。

金屬斧頭、木頭斧柄全部碎成了指甲蓋大小的不規則碎片,撒出去,鋪得滿地都是,手裏,握住的那截斧柄同樣變成了碎片,比紙還薄,沒有重量,卻堅硬無比,鋒利的邊緣把手掌劃出了無數口子,仔細觀察的話,還能在這些碎片上找到更多、更細的裂紋。

再看格林和佩羅,他們無論是皮膚還是衣物上都有了裂紋,站在一旁的貓、地麵、牆壁、家具上也一樣,除了周魚外,整個世界都布滿了裂紋,畫麵奇妙無比。

“要是地板也碎了,我不會掉進多層夢境吧?”周魚站著不敢動,伐木斧一甩就碎了,地板肯定承受不了他的體重,多層夢境是很複雜的,他擔心自己腦洞不夠大。

“不可能,要是一百點零力的夢境都玩多層,那一萬點的豈不是無解了?”

得出這個結論,周魚把手裏的斧柄碎片揚出去,而就在碎片落地的同時,夢境崩碎。

數以億計的碎片漫天飛舞,地麵射向空中,天花板砸落下來,四周牆壁噴射出來,碎片在空中交錯、碰撞,四下飛散。

周魚就站在碎片最密集的地方,崩碎來得太突然,他隻來得及護住頭臉,手上、身上被割出了無數傷口,仍聽不到聲音,但是這個畫麵的衝擊力太強,讓他產生了震耳欲聾的幻覺。

全身都在疼,衣服被割得破爛不堪,等到傷口不再增加,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手,現碎片全部消失了,自己飄浮在一片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

沒過多久,十九個大小不同、釋放著柔和白光的符號顯現在周圍,這些符號都有正三角形的邊框,不同於任何文字,無法從形狀聯想到任何已知的事物,每一個符號都賞心悅目,令人心曠神怡。

“十九個,也就是說我沒有失敗,已經拿到【青芒】了,然後呢?”周魚懸浮在黑暗中,等待著離開夢境的那一刻。

可是等了幾分鍾,沒有任何變化出現。

“莫非……我還能拿第二個夢符?”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新月特地說過,第一個夢符是無法選擇的,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從第二個開始就能自由選擇了?問題是不知道該選哪個呀……”

每個夢符都很好看,沒辦法挑個順眼的,選擇困難,就隻好碰運氣。

他抬起右手指向前方,閉上眼睛,像條上了岸的魚似的扭動掙紮起來,轉著左臂,蹬著雙腳,隻有指向前方的右手始終不動。

既然是要碰運氣,偷看就沒有意義了,周魚的眼睛閉得很緊,沒能看到夢符的變化。

夢符之間的位置沒有變,但是和他之間的距離生了改變,每一次手往後劃,前方的夢符就迅靠近,後方和遠離;往側邊劃,環繞著他的夢符就會整體轉動,像是有一隻大手撥弄了鑲嵌著夢符的無形圓筒。

周魚唯一的想法就是在失重狀態下,不借助反作用力是很難動起來的,所以他“掙紮”了很長時間,然後……一頭撞在某個夢符上。

白色的光很柔和,但是夢符的溫度卻高得驚人,接觸後,周魚感覺自己全身都被熔岩包裹住了,不僅僅是皮膚,身體內部也像是在燃燒,這種外焦裏糊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忍受。

“啊——”他慘叫著,猛的坐起身來,鼻子重重撞在了什麽東西上,又彈回地上,後腦勺磕得生疼。

滾燙立即消失了,但是鼻子撞得難受之極,他捏著鼻子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月神樹那大腦一樣的樹冠,然後是旁邊那個陌生的女孩,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年紀,有一頭極黑的長,像動漫裏的人物一樣,模樣很可愛,可眼睛裏滿是怒火,左手緊緊捂著自己的鼻子。

“呃……抱歉。”周魚重新坐起來,看了看周圍,他剛才的慘叫吸引了不少人,都在往這邊看。

這些都是重要見證人,這事和他無關,純粹是這小女孩湊得太近,他起身才會撞到,萬一有不明真相的群眾要匡扶正義,就得靠這些人作證了。

小女孩沒有說話,放開了手,鼻子紅通通的,看起來楚楚可憐,沒有正義人士過來指責周魚,這讓他稍覺放心。

然而這裏是月城,實力和年齡、外表無關,這小女孩自己就能讓周魚深藏功與名。

她抬起手,手中出現了一把造型簡單、像門板一樣的黑色巨劍,劍身寬約半米,長約一米半,劍頭是平的,根部也沒有劍鍔,劍把粗長,和劍身連為一體,可以單手拿也可以雙手握。

巨劍一出現,就朝著周魚砍來。

周魚沒有提前拉開距離,此時要躲已經來不及了,急忙抬起胳膊去擋,心想這胳膊恐怕保不住了,隻要別砍腦袋就行,反正手斷了也能長回來。

就在這一刻,一個夢符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一出現,他的雙眼就變得劇痛無比,像是被燒紅的針刺中一樣。

“啊!”他慘叫一聲,比先前還要慘烈,護著腦袋的手根本不聽使喚,緊緊捂住了雙眼。

肩膀像是被人碰了一下,被觸碰的地方出現了灼痛感,周魚知道那裏應該是被她斬傷了。

在疼痛並不強烈的時候,大腦可以接收身體的多處疼痛信號,但是當疼痛達到一定程度後,大腦就隻會接收最強烈的疼痛信號,無視其它,此時肩膀應該也很疼,可是和雙眼的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麽,因此感覺不到。

稍微習慣了眼睛的疼痛,他忽然現自己還能“看”,隔著眼皮、隔著手掌,看到了一個黑白的世界。

所有物體都變成了灰色的半透明狀,視線可以直接穿過去,而這些物體的邊緣——無論是人的身體邊緣、月柱的牆壁邊緣還是外麵的建築邊緣都由淡淡的白色線條組成,近處的物體線條較亮,離得越遠越暗,很有層次感,不過月神樹和外麵的雨消失在了視野中,能看到的就是人、建築物和雲層,別的夢魘應該也能看到,隻是離得太遠。

驚訝使得周魚一時間忘記了雙眼的疼痛,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個夢符又出現在腦海中,劇痛立即消失不見,視線也重歸黑暗。

睜開眼睛,他看到新月已經來到了身旁,小女孩身旁也多了一個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性,穿著套很普通的碎花棉布睡衣,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但是從她身上,周魚感覺到了不亞於紅裙拉丁美女的壓迫感。

她蹲下來,溫柔的向周魚問道:“你沒事吧?”

周魚看了一眼左肩,現那裏有個不怎麽深的傷口,白色的煙霧正從傷口中冒出來,於是心驚膽顫的說道:“我……我在冒煙。”

“那是零力外泄,有外傷的時候就會冒出和傷勢相對應的白霧,無法止住,受內傷的話白霧會從你的嘴、鼻子、耳朵裏泄露出來,嚴重的話眼睛也會出現這種情況,這就是‘七竅生煙’的真正出處。”她解釋了一下,指著砍傷周魚的女人說道:

“我叫北風,她是阿八,能聽懂我們的話,但是不會說話,思維方式和我們不同,簡單而單純,對她來說,你撞到了她,她就要砍你一劍,相反,如果你對她好,她也會處處幫著你,剛才她在聞你的味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所以你坐起來才會撞到,如果你覺得這一劍挨得很不值,可以在我肩上砍回來,以後要是遇到同樣的情況,也來找我,我會承擔一切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