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建民老宅(二)

我穿過大門,正好站在院子裏,這是一座四合院,論規模,比青石鎮的秦家大院小了幾個號,但曾經的模樣仍在,特別是院角的秋千、石桌石凳,以及那個光禿禿的魚池,仍可以顯示出曾經的富貴模樣來。這裏在當時,即使不是高門大戶,也是小康家庭吧?

四處看了看,大門正對麵的應該是堂屋,就它的門最寬廣,就是那種老式的木板門,其它幾間並排羅列開來,呈回字形。院落偏僻處,有木樓梯直通往上,陡峭得很!

所以的門窗均是緊閉的,似乎都在等著我去一一開啟……

我又有了一種開啟潘多拉魔盒的感覺,似乎一觸手就能放出一個魔鬼來……不,四個!可是,它們現在身處何方?會不會身後就有一個?!

我被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了一下,迅速轉過身看看身後,並沒有發現什麽可怕的東西,倒是一陣風刮了過來,吹起了地上的枯葉,幾片葉子在風裏翻滾了幾下,飛到了院角就一動不動了。

我正遲疑之時,二樓忽然有燈光亮了起來,似乎是在提示我上樓去。那正是堂屋樓上的那一間,我平複了一下心情,走到院角,扶著那殘舊的木樓梯往樓上走。

這樓梯年代已久,每一級都很高,踩在上麵,有一種快要摔落下去的錯覺,隻有緊緊地抓住扶手,扶手也是粗糙不堪,磨得手心生疼。

隨著我的走動,樓梯上的灰塵撲騰而起,在電筒光下無數細小的灰塵飄飄蕩蕩。

我的心情緊張又忐忑,一直持續到我站到二樓的走廊上,這種感覺才漸漸平息了一點,看著那屋子裏透著的微弱燈光,我心底的膽量倒是被激發了出來。

反正又不會死,鬼魂又不會動,隻不過它們長得難看了一點,怕什麽呢!

我這麽想著,慢慢靠近了那間屋子,屋子裏燭光搖曳,裏麵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倒映在窗戶上,搖搖晃晃。

我湊近了窗戶,趴在上麵往裏瞧了瞧,卻隻看見一張雕花的老式木床,沒看清人在哪兒……

正當我心生疑惑之時,這屋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屋裏的光高傾瀉出來,照亮了走廊。

看來裏麵的鬼魂是在迎我呢!既然來了,豈有過門不入之理?我心裏暗笑,走到了門前……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梳妝台前的那個女人!她一襲紅嫁衣打扮,身量中等,頭發此時被整整齊齊地盤了起來,幾樣金飾晃得亮眼睛。

我猶豫著關上了門,站在門口與那個女鬼遙遙相望,我在看她的背影,她也看著鏡子裏的我,誰也沒有先說一句話。

我此時有些緊張,看著那個女人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在轉動的過程中,她的脖子竟發出哢哢的響聲,就像生鏽了好久,忽然移動發生的摩擦聲一樣!

然後我看到了一張讓我驚恐不已的臉來!也許她本來是五官端正的,可此時,圓如銀盤的臉龐卻很是浮腫,上麵塗抹整齊的粉脂斑駁不堪,露出了裏麵灰綠色的皮膚,嘴唇倒是腥紅得很,長長的舌頭掉得很長,無力地拖在嘴邊,一看就是上吊而死的女人!

為什麽總是讓我看到這麽醜的鬼?稍微正常一點不行啊!我心裏誹謗道,並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總是怕那個嚇死女鬼撲過來!

“你進、進來……”那個穿著嫁衣的女鬼吐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壯著膽子支支吾吾地問道:“你舌頭這樣有辦法和我說話?”

女鬼仍是之前的樣子,可卻默默地把舌頭縮回去了一些,口齒清晰了一點:“進、進來……”

我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不用怕她,她又不會挪動位置,至少淩晨五點以前不會,就當她是個假人好了!

於是我重重了咳了兩聲,給自己壯膽,一步步走到與她相隔三米遠的床鋪邊站著。

那女鬼沒有說話,仍是在調整著她的麵部肌肉,我看著她一點一點地縮回舌頭,像是在吞什麽難以下咽的食物一樣,這模樣真是可怖!

我趁機打量起了這間屋子,這裏或許曾經是新房,可是現在卻一點新婚的痕跡也看不見了,靠著牆邊掛了紗縵的雕花木床,同色係的雕花老式梳妝台,方方正正的扶手椅兩把,黑漆漆的矮櫃上擺著的精致木盒子,均可以看出這是民國初年一個殷實的人家。

在我查看屋子的時候,那女鬼已經恢複了一點正常的模樣,拉得長長的舌頭縮了回去,麵目仍是浮腫不堪的,皮膚的顏色也瘮人得很。她仍是沒有說話,不大不小的丹鳳眼卻時時在打量著我。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我說:“你結婚多久了?”

她抿抿腥紅的嘴唇,帶了一點陰測測的笑意:“你喜歡聽故事嗎?”

“喜、喜歡。”我捏緊了拳頭靜靜地看著她,心裏思忖著未必我說不喜歡聽,你就不講?

“那我就給你講講我結婚的故事吧。”她抹了抹臉頰,又調整了一下麵部肌肉。

於是她慢悠悠的講了起來,縮了回去的舌頭雖沒有完全恢複正常,可是已經不太影響說話了,她帶了一些南方人的口音,感覺生前的她應該是一個嬌小的南方女子……

她叫傅梅憲,家中獨女,家裏是開飯店的,家境殷實。可是她一直到17歲都未婚配。畢竟家裏就這一個女兒,總要尋一個上門女婿繼承家業。

雖說傅梅憲端莊知禮,五官周正,也進過學堂。但是符合傅家條件而願意入贅的男子並卻不多。畢竟入了贅,孩子就得跟著女方姓,就是女方的人了。

雖說到了民國初年,廢棄了很多封建的東西,可內裏那根深蒂固的東西卻是改變不了,所以傅梅憲的父親從她十五歲的時候開始物色人家,一直到她年近十八都沒有適合的人選。

眼看著女兒的年齡不能再拖了,傅梅憲的母親著急地說了一句:“實在不行,咱們就來個拋繡球成親吧,隻要是未婚的年輕男子,品貌端正的,不論家庭條件、自身能耐,都可以參加。我就不信,家裏做著這生意,還培養不出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