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失魂的孩子(二十)
這時才四點半的樣子，離天亮還早，衛生所緊閉著大門，梁益鴻示意我們等著，他去找村裏的醫生過來。
我們等在衛生所門口時，我在路燈下仔細看了看小英，除了一些手腳的擦痕外，他身上並沒其它外傷，額頭依然滾燙，喚他也沒有知覺，像是失去意識了一樣。
我們在原地等了十幾分鍾，終於等來了衛生所的醫生，一個40多歲的戴眼鏡的中年人！他邊走邊係著鈕扣，嘴裏抱怨著什麽，梁益鴻大聲地說：“何醫生，你快看看小英，他額頭很燙。”
那個男人似乎對小英失蹤的事情一無所知：“這不是張小蘭家那個娃兒嗎？這是怎啦？“
他打開衛生所的門，開了門，示意我們把他放在屋角的病床上，用體溫計量體溫，又用聽診器聽了聽小英的胸口和後背，又拿著木片拔開舌頭看了看嗓子。
最後對我們說：“肺現在聽來沒什麽事，可是扁桃體已經化膿了，這是引起他高燒的主要原因，我給他開點藥，退燒的、消炎的，你們回去呢，做一下物理降溫。明天再看情況吧！”
他一邊說一邊在本子上洋洋灑灑地記了一大篇，然後進了裏麵的屋子，過了一會兒，拿著幾包藥走了出來：“按上麵寫的劑量和次數吃，退燒藥回去就喂一次。”
說完，他打著嗬欠示意我們可以回去了。我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如果晚上不退燒怎麽辦？”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能咋辦，繼續吃藥唄！要不就是輸液，不過我們村裏藥品有限……”
梅思疾沒心思聽他絮叨，一把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小英就往外走，我們跟了上去，踏著明亮的月光趕回張小蘭家。
這一路上，我都在暗自慶幸不已，我們差一點就與小英失之交臂，還好最後堅持了半個小時，這個可惡的鬼婆婆，竟然把小英帶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也許我們晚一點點，見到的就不是活人了！
罷了，這些問題留著明天再解決，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孩子的健康問題，我正想著這些的時候，前麵院子裏就衝出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來，她邊跑邊淒厲地哭了起來：“小英！是小英嗎？你們找到他沒有？”
那是張小蘭，她的嗓子已經哭啞了，走近了才看到她那雙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她直勾勾地看著梅思疾懷裏的孩子，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一把抱起沉睡中的小英又哭又笑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小英沒事，小英沒事！”
她反反複複地嘮叨著這麽幾句，我安慰起她來：“孩子找到了，快先進屋吧，他正在發燒，剛剛去衛生所看過，還得給他喂藥。”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拚命地點著頭：“謝謝！謝謝你們，這是你們第二次救了孩子的命！我……我一輩子感激你們！”
梅思疾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場麵，他隻略略地點了一下頭就進了屋，張小蘭看向身後一直不吭聲的梁益鴻，小聲地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你，益鴻……你快回去吧。”
梁益鴻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轉身消失在了夜幕中。張小蘭看了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身抱著孩子進了屋。
回到家的我們，沒來得及休息，小英不知道經曆了什麽，身上全是汙垢和灰塵，梅思疾自告奮勇地跑去廚房燒水，我拿著何醫生開的藥，一一講給張小蘭聽，幫著她一起喂了藥。
喂藥是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昏迷中的小英根本就無法吞咽，於是我們把藥片磨成了粉，兌了水，一點一點地喂給他。幾種藥用了好長的時間才喂進去，把我和張小蘭也折騰得全身是汗。
喂完藥，張小蘭又拿著毛巾給他擦身子，她的動作溫柔極了，擦著擦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嘴裏喃喃低語著：“乖孩子，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才讓壞人把你抱跑了。媽媽發誓，再也不會忽略你了，我……我以後什麽也不要了，就天天守著你……”
看到這一幕，我眼睛一酸，站在身後的梅思疾拉了一下我，我點點頭，輕輕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回到屋子的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我呼了一口氣：“還好找回來了，不然張小蘭也要跟著活不成了。”
“鬼婆婆……”梅思疾忽然說：“想不到這個老太婆竟有如此好的體力，從窗戶裏偷走孩子，再帶到那麽高的山上。”
他這麽一說，我也想了起來：“是啊！你看她逃跑的時候，那個速度，哪裏像個老太婆啊！這鬼婆婆不簡單啊。我們現在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明天以小英的情況來定。”他想了想說道。
離天亮沒有多長時間了，我躺在床上，似乎是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然後就做了一個怪夢。
夢裏麵這座房子四處掛著白色的布條，走進了還有淒厲的哭喊聲，推開院門，就看到了院子中間那個披頭散發、容顏憔悴的女人，她的身子一彎一伏，趴在一具小小的棺材上麵，痛哭不止。
我強忍著心悸走到那具棺材前，看到了裏麵的那個孩子，他甜甜地睡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兩道陰影，嘴角微彎，似乎正在做一個香甜的美夢。那是小英……
小英，他死了嗎？
我抬頭望向張小蘭，她停止了哭泣，側身凝視著我，嘴唇蠕動了幾下，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孩子……孩子死了……”
“不！孩子不是救回來了嗎？他怎麽會死的？”我根本不相信，飛快地問道。
一直掛在她睫毛上的眼淚一下子掉落了下來，她仍在重複那一句：“孩子……孩子死了……”
睡夢中的我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我猛地坐了起來，望著那蒙蒙發亮的天空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一個夢。
可是我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難道小英他真的……我迅速下床，光著腳跑去了張小蘭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