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之中, 劈裏啪啦作響的柴火聲逐漸變得微弱,夜色也愈加濃黑,從剛開始的可以倚靠星光辨路, 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色, 必須依靠手電筒或者電燈泡方可照明。

年紀小的孩子們已經被各自家長帶領著離開篝火堆,回到家中。

偌大的空地上,隻零星分布著幾桌喝酒吃肉的大人。

“時間不早了,就這樣結束吧。”Karen收起桌麵上四處散落的撲克牌, 交付給蔡今今。

蔡今今會意,起身把撲克牌還回去。

“說得有理, 明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時易附和著Karen的提議,言語中關於明天的暗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明天的確很忙——

她們要體驗苗族婚禮呢, 是應該早點回去睡覺保持最好的精神麵貌,爭取明天做一回美麗的新娘。

“嗯嗯。”

大家都起身撤離, 結束這場晚間娛樂。

夜神路陡,為避免看不清前路發生意外,節目組為他們提供了四支手電筒。

傅寧比他們提前一天到,篝火晚會也在前一晚便享受到, 對於回別墅的路相對來說,比他們熟悉,因此他充當了引路的角色,走在排頭無人異議。

“走路的時候注意腳下,小心踩空或者是摔倒,最好兩個人攙扶著一起走。”傅寧高聲叮囑。

“知道啦!”

不用他說,林雯時易、蔡今今Karen這兩隊早已攙起對方的臂彎, 跟隨傅寧行走在夜色之中, 夏嬋池覓不知不覺被落在最後麵。

池覓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隻要能待在夏嬋身邊,做什麽都行。

他就希望自己的視線所及之處,都能夠有夏嬋的身影。

陷入難境的,隻有夏嬋一人。

她微微攙著池覓的胳膊,還沒有使力,池覓已經自發晃**著身體靠在她肩上,飲酒後陡然升高的體溫猝不及防順著夏日的輕薄衣衫傳遞過來,夏嬋身體發僵,邁不開步子。

但她心知,按照眼下的處境,不能夠拖延太久。

不抱希望地小心推搡池覓,壓低聲線,“你能不能自己走,我剛才看到你走直線了,你這個樣子我沒辦法走路!”

“不能。”

果然,池覓不帶半點猶豫,哼唧唧就給拒絕了。

夏嬋眉心一跳,還沒說別的。

來自池覓的不滿很快響徹耳邊。

“他們都有自己的CP挽著手走,為什麽我沒有?”池覓手臂向前一指,夏嬋依言看去,果真和他說的一樣。

手電筒映照出的圓形白色光點之中,有兩隊身影正在共同進退,走出的每一步,角度距離都相似。

池覓一邊指控,一邊黏夏嬋黏得更緊。

原先隻是單側身體靠著她的肩,現在更是兩條胳膊把夏嬋的手臂圈在其中,形成密不可分的姿勢。

夏嬋:“……”

試探著掙了掙,卻隻是更加貼近池覓的肌膚。

她周身發燙,放棄脫身的想法,狠狠瞪著池覓。

池覓完全忽視她眼中的殺意,嘴角噙著得逞的笑容,無法隱藏心中歡喜,“走吧。”

前方,Karen抽空回身望了望,恰到好處提醒。

“夏嬋你們快點,不然等我們走遠要看不清前麵的路了!”

夏嬋咬咬牙,說服自己天太黑,沒人看清池覓是怎麽纏著她的,盡快把池覓送回去才是正道。光看眼下這副情景,池覓隻會越來越醉,還是趁他尚且正常時從他麵前消失,期盼他看不見自己後,即使醉酒也能穩重一點。

“哦,就來了!”

她大聲回應Karen,打消他的疑惑。

接著無奈地攙起借醉鬧人的池覓,深一腳淺一腳行走在山間小路上。

初始行走的那段路上,池覓還挺安靜的,沒有繼續折騰。

夏嬋猜測,估計見她樂意挨著他走,所以滿意了,也變得省心。

吃到了想吃的果子,當然不會再作妖。

一開始她們行動得慢,雖然已經在追逐大部隊的腳印,可仍舊隔著一段長長的距離。

視野前方,傅寧高舉的手電筒散發的光芒,已經微乎其微。

在濃稠的夜色之下,稀碎的如同螢火蟲。

已經做不了參考,能為他們前行的路,充當參考的,隻有蔡今今與Karen,叫人奇妙又訝然。

如果再不加快步伐的話,他們連蔡今今也要被落下很遠。

夏嬋深吸一口氣,加重了手臂上的力氣,盡量把池覓的身體提得高一點,使他的一雙長腿盡可能在陸地上多發揮一些作用。

唯恐說話太輕池覓聽不見。

她鄭重其事貼近池覓耳側道:“接下來,我們要走快一點了。”

“哦,那我走快一點。”

感受她的氣息,池覓猝不及防偏過頭,使自己的耳朵更加靠近夏嬋的唇。

他的動作太突然,夏嬋沒有料到這茬,自然無法及時退避。

等她意識池覓在做什麽之後,她的唇距離池覓耳朵隻有毫厘之隔。

嘴唇足夠觸及到池覓內耳上纖細的絨毛。

小小的,癢癢的,輕微的一個呼吸便能挨上,如同淺嚐輒止克製保守的親吻。

動作不激烈,卻比水乳交融還要更加震撼人心。

兩個人的心跳同時錯拍。

夏嬋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逆流,在體內轟隆轟隆奔流,吵得她耳朵裏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眼前一片白芒。

在短短一息的時間裏。

生生成為耳聾眼盲的殘障人。

別吵了,別吵了,給我恢複正常。

夏嬋伸手按住自己的左半邊胸口,默默斥責不爭氣的自己。

這才到哪,隻是親了一下小絨毛,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她以前強吻校草的魄力和勇氣呢?都去哪裏了?

她質問暗罵許多聲,錯亂的心跳才緩慢平息,眼前也終於能夠視物。

視野內,是男人柔軟的黑發,寧靜俊美的側臉。

她以為時間過去了很久,實則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池覓當著她的麵,邁出一步,“我這樣的速度行不行?”

乖順得像隻小獸,可愛到不行。

夏嬋瞬間忘記了她苦惱良久的事情,嗚嗚嗚,醉酒的池覓也好值得紀念啊,任取任求的。

除了比清醒時要黏人許多,且不顧場合。

但,經過現在這一遭,她好像對池覓之前的所為都不在意了。

畢竟池覓今天喝酒的起源,也是因為她啊。

明知在拍攝節目,知曉醉後後果,還是願意為她喝過超量的酒。

“可以,維持這樣就很好了。”她心隨意動,伸出手,撫弄池覓柔軟發梢。

池覓感應到她的舉動,一點也不排斥,直接把頭低下來,去蹭她的掌心。

夏嬋霎時沒了脾氣,覺得池覓現在或許要她做什麽,她都會照做吧。

她手揉著揉著,有些食不知味。

反倒池覓惦記著正事,在她手心之下蹭過好一會,抬頭躲開她的手,“你想摸回去後我再給你摸,現在再磨蹭的話我們真的要趕不上了。”

他示意著前方燈光越來越微弱的事實。

夏嬋愣了好幾秒,俏臉飄紅。

兩相對比,忽然覺得自己好不懂事……

“走走走。”

她別過臉,作勢要走,不想讓池覓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樣。

邁出半隻腿,忽然想到什麽,她又轉回頭,惡狠狠道:“不摸了!”

“好吧。”

關於她的想法,池覓全力支持。

夏嬋被他無形中又一次哽住,為什麽總覺得,她在欺負人?

算了不管了。

她昂首闊步,拉著池覓追趕前方部隊。

同時抿唇不發一言,爭做世界上最淑女的人,能用肢體語言解決的事情,絕不開口。

偏生醉酒後的池覓有一萬種方法誘她開口。

夏嬋的堅持搖搖欲墜,有好多次即將分崩離析,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沒被破除。

“夏嬋,我給你唱草莓奶油吧,完整版你還沒在現場聽過呢。”

夏嬋仍是抿唇,微微顫動的耳朵卻是出賣了她的假鎮定。

“你不拒絕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我的粉絲都說它很好聽,我也覺得它好聽,希望給你帶來好心情。”

池覓輕輕哼唱起歌曲的旋律。

夏嬋的心尖被狠狠觸動。

沒有人知道,和池覓分手的第一年,她把池覓參加的那擋選秀節目,每一期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尤其是最後一期。她記得池覓台前幕後說得每一句話,記得她喜歡的少年穿著一身幹淨的純白T恤,手腕上還戴著她在精品店為他挑的可愛手鏈,拿起話筒歌唱時異常顯眼,記得草莓奶油的全部歌詞。

旋律也是無比熟悉,在池覓用它比賽之前,她已經聽過無數遍半成品以及……成品。

應該是除了池覓之外,對這首歌最熟悉的人。

一晃數年,當年在音樂教室為她彈琴的少年,長成大人,不靠樂器,隨口為她吟唱承載青春記憶的歌曲。

夏嬋幾乎要熱淚盈眶。

她強撐著沒有失態,順利把池覓送回到別墅,沒有餘力向眾人做晚安告別,迅速衝上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房間內的攝像頭遮住,獨自消化著過於繁盛的情緒。

眾人都被她的行為唬住。

盯著她如風一般消失的背影,良久,Karen不明所以喃喃道:“她有這麽困嗎?”

跨進別墅大廳後就被夏嬋鬆開手撇下的池覓張開手心,注視幾秒,幽幽啟唇:“大概是今天累到了,據說淩晨四點就開始起床趕飛機。”

“那確實挺累的,這麽一天下來也就在晚飯前睡了一個多小時。”

“看來剛才一路上,夏嬋和你聊了很多啊,連幾點的飛機都和你說了。”

池覓但笑不語,端著一副矜貴自持的模樣。

不經意抬手捂住發燙的耳根。

什麽和他說,分明是他自己算出來的。

在二樓等待時,就查過了北京飛湘西的所有航班,再根據夏嬋今日抵達別墅的時間,推算出她乘坐的是哪一趟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