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麵前學生們自己主動想要加作業的要求,寧元搖了搖頭,表示不用切合金,因為切合金是練不好刀工的。

切合金隻需要力量足夠大,工具足夠堅硬有韌性,然後用力把刀往下壓就可以。

但刀工其實需要的是收放自如的控製力。

其實相對於其他需要些天賦的東西來說,刀工是聯邦人類最容易練成的。

因為先天性優勢所在,能夠支持他們進行大量的練習,也很容易在這樣的練習中找到掌握下刀力度和角度的竅門。

想到收放自如的控製力,寧元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紙張。

隨著科技的進步,聯邦其實也沒有徹底摒棄用紙張記錄信息。麵前的這些紙張采用的就是聯邦最普遍的造紙工具,把三張薄薄的紙片用機器按壓成一張,遇水就可以化開。

寧元拿起其中的一張紙,先是用水泡開觀察了一下每張紙的薄厚,然後重新拿起一張紙放在灶台上,用自己的專用菜刀在紙張上比劃了一下,然後便一刀一刀的劃了下去。

周圍眾人看到他的動作都有些好奇,直到寧元收刀把切好的紙張再次浸泡入清水中,完整的紙張頃刻間分離為三張宣薄的紙片,看起來似乎觸手即破。

隨著寧元接下來攪動水波的動作,其中一張紙中心部位開始緩慢且有序的脫離。

直到全部脫離完成,大家才發覺,寧元剛剛用菜刀在紙張上並不是漫步目的的亂切。

他在脫離下來的第一張紙上麵用刀畫出了一隻動物的形狀,細看正是一隻好像正在慵懶小憩的白獅貓。雖然筆畫簡單,卻極為傳神。

而除了那最上麵的第一層紙,剩下兩張紙全都完好無損,一絲刀痕都沒有。

寧元點點頭,繼續看向眾人道:“不切黃瓜了,如果有人想練的話可以就像我剛剛那樣練,等練到這個樣子再做其他菜切東西的時候就很好切了。”

所有在場的學生們先是驚歎,然後非但沒有覺得麻煩,反而一個個眼神冒光的摩拳擦掌,企圖迎難而上。

霎時間那矮矮的一小遝紙就被你一張我一張的分了個幹淨。

中場休息時,因為用來練習的紙用完了,眾人各自散去分別去尋找起了自己的練習道具。

畢竟紙張這東西雖然不算罕見,但因為之前用不到所以整個治療星的存量其實也沒有很多,搶不到的人就隻能等新的。

可已經等了許多許多年的他們再也不願意浪費一分一秒。

因為不放心他們的小老師自己待在原地,寧元也被其中一人帶著一起走了。

等到眾人全都消失後,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蹲在水盆前看著那還沉在水中的白獅貓裁紙,一隻白色的爪子往水中一探,紙張便連同清水一同消失在了盆中。

做完這一切後,蹲在水盆前的白獅貓這才滿意的眯眯眼,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

對於要公開治療星作物經過一定程度的加工後對宇宙輻射有壓製作用這件事,最後聯邦上層達成的統一意見是先在其他星球試種,如果試種成功了的話就進行大範圍公開,如果最後實驗失敗,那麽就證明唯有治療星適合大範圍種植,聯邦的一些動作也就要有相應的調整。

在谘詢過寧元以及治療星上的戰士們後,聯邦實驗室派來的研究員們選取了一些種植周期比較短的作物種子,準備播撒在聯邦各大星球的試驗地中。

其中種植周期最短的芽苗菜在自然條件下僅僅一周的時間就已經達到了采摘標準。

然後由一位剛好拿手菜就是炒芽苗菜的戰士負責各星球巡回掌勺。

當結束最後一站的任務,這趟行程中的所有數據結果都被匯總到早已等待多時的聯邦會議室中。

偌大的會議室中此時一片寂靜,除了作為聯邦元帥的君老,聯邦目前所有的高層都在此時匯聚一堂。寧煜與陸鳴的父親赫然也在其中。

當那一頁簡短的報告被投射到會議室的顯示屏上時,所有人幾乎是屏住呼吸的閱讀著每一個文字。

【聯邦第一實驗室巡回組報告:經論證,除極端惡劣環境,聯邦各大星球均有條件進行大範圍作物種植。】

“好,好啊!”有人控製不住的起身,臉都激動的通紅。

也有人忽然轉身來到寧煜的麵前,然後緊緊地拽住了他的手,“寧元閣下對聯邦居功至偉,我們,不!整個聯邦都要謝謝他!”

不論此時寧元的年紀到底有多大,他都擔當得起在場所有的讚美。

此時找不到正主來表達自己的感激與激動之情,寧煜作為當事人的二叔直接被團團圍住,等到回家後身上的衣服看起來都比出門時淩亂了不少。

弄得從家裏迎出來的寧元閣下還很是關心的問了幾句,生怕二叔叔是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摔跤了。

***

經過了種種論證,確定這希望並不是稍縱即逝後,大家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和所有人分享喜訊的心情,當即由聯邦執行官與軍部元帥一起聯通了智腦。

一直到這天晚上八點鍾前,在許多人的印象中,自己僅僅隻是又渡過了平常的一天。

各等級部的學員們照常出門上課。大人們照常出門上班。邊緣星的戰士們照常巡邏,或者與迎麵而來的蟲族們進行著一場場已經司空見慣的遭遇戰。

然而就是這平平無奇的一天,在八點鍾之後,變得不再平凡。甚至被許多人用一生去牢記。

這一刻,不論各大星球的民眾們是在用星網做什麽,原本的頁麵都變成了統一的背景。

由智腦代替聯邦向所有人宣告:從此以後,他們對於宇宙輻射副作用的抑製有了新的方法。

六年前,聯邦目前治療師等級最高的寧元閣下攜帶著由自己種植的第一代作物種子前往治療星。這些在寧元閣下精神力庇護下,原本就擁有一定的抑製宇宙輻射特性的作物經過在治療星的一代代篩選強化,終於能夠自己在各大星球中生長,並且依舊保持著自己抑製宇宙輻射的特性。

這樣的特性並不需要治療師來進行引導,隻要是精神力比正常人偏高一些,並且熟練掌握該種植物的烹飪方式,就可以製作出效果大幅度衰減版的抑製劑。

看著麵前那幾行字,有人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邊的人:“哎,我覺得我的理解能力可能出現了大問題。”

不對,不僅是理解能力,就連精神大概率都出現了問題。

不然一個正常人是很難幻想出這麽離譜的內容。

誰知旁邊人被戳了也沒動靜,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傻了一樣。

此時聯邦各大星球都仿佛爆發出了驚人的默契,安靜的有些嚇人。就連街麵上的風都因為這樣寂靜的氛圍開始停滯了一般。

終於,有人開始試探性的歡呼、驚叫。

這樣突然的,帶著些歇斯底裏瘋狂的歡呼驚叫聲並沒有得到周圍人的嗬斥,反而喚醒了其他還在呆愣中的人。

緊接著,偌大的星球從寂靜變為歡騰。

需要精神力高一些的人才可以製作,沒關係啊。最少一千或幾千人中,總有那麽一兩個是符合要求的。

就算沒有人符合要求,那麽終其一生的努力,都要把自己變成符合要求的那一個。

極端衰減版也沒有關係啊,以前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靠看直播撐過來的,再難也不會比以前更難了。

原來宇宙法則真的是公平的,祂早已將希望降臨。

***

收到這個消息時,廖闌一如既往的正在開巡回演唱會。

演唱會中間的大屏幕忽然變成了智腦的通知,原本還拿著話筒在靜靜吟唱的廖闌此刻坐在舞台上,整個人如同卸下千斤重擔般劇烈的喘著粗氣,似乎要把自己這些年所有的壓力都呼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治療師幾乎是聯邦福利最好的職業。

可因為持續許多年的外戰內困,聯邦人類本身就是物欲極低的群體。

有再多的星幣,再多的貢獻點,他們每天依舊是一瓶營養液就飽了。每天給人治療過後疲憊至極,也不需要多舒服的居住環境,甚至席地而睡都可以。

唯一打動他們的,也許隻有那一雙雙希冀的眼神中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對好好生活的渴望。但也正是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同樣束縛了他們。

衛錦和廖闌就是那一位位治療師的縮影。

衛錦十幾年有家不能歸。廖闌開巡回演唱會,從寧元剛出生一直開到他現在甚至稱得上是一個小小少年。

哪怕是最開始再喜歡唱歌,也該唱膩了,唱吐了。

聯邦不會虧待功臣,以他們的貢獻點,早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家休息。有智腦在,根本就沒人敢頂著巨大的風險為難他們,蔑視他們。

而且在很久之前,聯邦就把‘尊重每一位為聯邦做過貢獻的人’這個理念放到了教學中,從幼兒園起就在一遍遍的教導孩子們。

廖闌自覺,他拿了治療會的好處,應該算不上英雄,但有貢獻的人還是能算一算的。

作為一個貢獻了十幾年的人,每天睡到自然醒,出去散散步,和好友們聊聊天,旅旅遊,最好再養一隻乖巧的小動物,這就是廖闌夢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而現在,終於不再遙遙無期了嗎?

因著不論是觀眾還是演唱者現在情緒都非常激動,演唱會自然不適合再開下去。

宣布散場後,廖闌回到後台,迎著自己那正在朝他一臉激動奔過來的中年禿頭啤酒肚經紀人,廖闌用他那溫潤如小溪流水的嗓音哽咽道:“我,我以後終於不用再天天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