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寧欣的語氣不再好奇，有些滯澀的再次確認似的問了一遍：“福利院？元元你確定是福利院嗎？”
可能是因為這兩天這段記憶被反複回憶和刺激的原因，寧元記憶中關於福利院的那些東西開始逐漸清晰了起來，在寧欣的確認下，小家夥甚至能準確說出他所在福利院的名字。
說完之後，小朋友像是想起了什麽：“福利院裏麵有院長，還有王爺爺，王爺爺也會喊我元元。”
還挺巧，福利院院長給寧元起名也叫做寧元。
說起王爺爺時小家夥就笑眼彎彎的，顯然十分喜歡記憶中的那位老者。
衛錦這時想起小兒子曾經說過記得另一位王爺爺，但這僅僅隻是寧元眾多敘述中的其中一段，再加上大家當時都比較關注的是寧元的身體狀況，沒有往下細想。
可現在聽到寧元說王爺爺喊他了。
這時衛錦忽然道：“元元，你能試著把那邊那個杯子拿起來嗎？”
寧元抬頭看了看媽媽手指的那個被子，掀開身上的小薄毯就想下去給媽媽拿。
但起身時忽然被媽媽攔了一下。寧元有些奇怪的抬頭。
媽媽不是說讓他拿杯子嗎？
衛錦搖頭：“元元你試一試就坐在這裏拿。”
坐在這裏，怎麽拿呀？
寧元不明所以。
但衛錦顯然並不覺得這有什麽矛盾，繼續道：“媽媽真的很想要那個杯子。元元你幫媽媽拿一下好不好？”
這還是媽媽第一次對他說很想要什麽，小家夥想也不想就點頭：“好~”
可接下來就難為壞了他。不能下去拿，又要把杯子拿給媽媽。
寧元不由想到了那天他怎麽伸手也抓不到廖叔叔的經曆。
再次使勁兒的把手往前伸。腦中也不由自主的使勁兒想著想要杯子。
就這樣努力了許久，一旁的寧欣忽然抬手使勁兒的揉了揉自己的眼。
是她看錯了嗎？杯子怎麽自己動了？
反倒是衛錦目露了然。
理論上，當精神力強到一定程度時是可以幹涉現實的。
雖然元元剛剛隻挪動了一個杯子，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做到了‘幹涉現實’。
也就是說元元之前的精神力離體也許並不是他們以為的以一種精神力的形態。而是在極端條件下爆發出自我保護的全部潛能，為自己用精神力擬態了一副近似於肉體的身體。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元元明明是精神力離體的狀態，卻還可以嚐到所謂飯菜的味道。
不過因為現在並沒有處於一種極端的條件下，寧元把小臉兒都憋的紅撲撲的，也隻讓杯子往前來了一點點。
衛錦忽然傾身上前抱住小兒子，一疊聲的：“對不起。元元，媽媽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說著說著，女人的眼眶微紅，一滴淚珠滑下來滴到了寧元的毛絨睡衣上。
作為一位能在邊緣星待了許多年，親身經曆過許多場戰爭的治療師來說，衛錦顯然是一個性格堅強的人。
她這些年僅有的幾次情緒激動似乎都因為自己的孩子。
之前大家隻是以為小家夥精神力離體，是以一種近乎虛無，常人不可見的狀態出了趟遠門，在他人不知道的地方看著眼前的一切。
至於那位王爺爺，還有其他一些人，也可能是那時的小家夥不懂，以為自己和其他孩子也是一樣的，誤把大人們和其他孩子的互動也當做了與自己的互動。
這其中的一個鐵證就是：不然這無法解釋已經嚐過各種菜肴味道的小家夥還是會時不時的做出一些挑戰人味蕾的菜品！
這不科學！
由此大家斷定，應該就是這樣了。
這樣的狀態雖然孤獨些，但好在那時的小家夥還小，小到可能連孤獨這個詞都懵懂，就也還好。
因為觸碰不到，就意味著同樣無法受到傷害。
可現在小家夥用推動杯子的行動告訴他們，不是的。在那個遙遠的他們不曾知曉的空間中，寧元曾經真切的生活過。
就像一個普通的無父無母的孩子一樣，他們曾經受到過的傷害，心理上的、身體上的，他都在那段時光中經曆。
哪怕是聯邦發展到現在，各大福利院依舊不能打著包票說給院裏的孩子提供與其他孩子一樣的生活環境。
更別提那跨越了不知多少時光的以前。
也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元元會被福利院的護工們一次次的教導著禮貌，然後洗幹淨小臉兒像推銷貨品一樣站在一位位前來領養孩子的夫婦前。也許元元也曾期待過被某一對夫婦帶走，可所有人又都因為‘心髒病’而對他望而卻步。
衛錦知道自己這樣想有些太偏激，那些前來挑選孩子的夫婦們也不是挑選商品，他們也是懷著期待的心情尋找著與自己最契合的孩子，與他們結下未來十幾幾十年相扶相伴的約定。
可她還是忍不住的想。
因為她的元元不是沒有爸爸媽媽啊。
他的爸爸媽媽都那樣愛他。
愛到隻要一想到寧元會在福利院經曆一些什麽，衛錦第一次覺得強大的精神力也沒那麽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抱著元元道歉，也許是因為後悔沒有在孕育倉前一直一直陪著他，一直到他真正來到這個世界上。
也許她的精神力跟不上元元消失的軌跡，但至少她可以陪著他，讓他身體中殘存的精神力遙遙的告訴他，不是的，媽媽很愛很愛他，一直一直在等他回去。
衛錦的情緒忽然激動，弄得被她抱住有些不明所以的寧元還以為是因為他沒有給媽媽拿到杯子的原因，小家夥使勁兒使得肉嘟嘟的小臉都鼓了起來，隻聽咕咚一聲杯子掉在了地毯上。
“媽媽不哭，我去給你拿杯子。”寧元有些無措的安慰著女人。
這時的衛錦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有些嚇到元元了。
於是就著抱著小家夥的姿勢用小姑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擦完後起身幾步走到茶幾前把掉在地毯上的杯子拾起。
見媽媽不哭了，寧元鬆了口氣，心裏默默想：看來媽媽真的很喜歡那個杯子啊。
讓他看看那個杯子長什麽樣子。等以後如果看到一樣的他還給媽媽買~
***
接下來的幾天裏，可能是心理衝擊過大的原因，除衛錦外的其他寧家人也先後經過了：驚訝自家崽居然真的在福利院待了好久，心疼自家崽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自己沒有親人，傷心他們居然這麽晚才知道，小心翼翼維護自家崽的心理狀態……等一係列的心理變化。
甚至有點擔憂，怕自家崽因為觸及到了這一段回憶，會導致後續心情抑鬱。
這樣的心情放到寧元這裏的具體表現就是，本來在邊緣星打壞蟲子的爸爸也臨時調班請假回來了，本來每天早上到了起**學時間都會準時來喊他的哥哥直接把喊他的時間推遲了二十分鍾，然後直接自己抱著他噌的一聲就去學校了，等到把小朋友送上學後再自己火急火燎的往軍校趕。
還有王副會長最近都不怎麽來寧家了。說是怕小家夥觸姓生情。
可能是因為這些天都沉浸在爸爸媽媽一起回家了的開心中，小家夥居然還沒有發覺其中的異常。
就是哥哥每天送完他還要趕著去學校，寧元覺得有些太累了，於是有天晚上放學途中道：“哥哥，會長奶奶和王爺爺給我檢查，都說我沒有生病了。哥哥你不用每天讓我多睡然後還要自己去送我，我可以早點起來。”
寧瀾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而問道：“今天準備做什麽？”
“做木瓜西瓜燉苦瓜。”寧元把哥哥的問題理解成問他今天要做什麽菜了。於是立刻道。
這些都是瓜，小家夥覺得這裏麵說不定有什麽未知的聯係。
說不定就是燉在一起會特別好吃。
此時的寧瀾還不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麽，點點頭。一大一小又手牽手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之後，寧元放下自己的書包，把這些食材都一一準備好。
‘燉’這種料理方式小朋友已經輕車熟路，熟練的架起鍋開始熱鍋。
因為木瓜、西瓜、還有苦瓜都屬於不用燉太久的瓜類，所以鍋熱後這道同樣屬於寧元創意版燉菜的菜很快就出鍋了。
可能是受王老爺子啟蒙的影響，寧元在把菜做好後也不怎麽愛先嚐嚐菜。
但這次看著盤子中被燉的紅紅綠綠摻在一起的樣子，寧元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先嚐一下。
半晌，信心滿滿的小朋友呆立片刻，轉身就想要把自己的新菜品藏起來。
可惜被客廳出來的其他人看了個正著。
“元元又做新菜了？”寧欣看著麵前紅紅黃黃綠綠的一盤，心中大感不妙。但想了想，還是先聲奪人道：“這顏色一看就很好吃，我先嚐嚐。”
以往小家夥做菜總愛分給他們吃。不論好吃還是不好吃，反正大家都是十分自覺了。
嚐了一口，寧欣在心裏倒吸一口冷氣。
怎麽說呢。
就…鬼斧神工吧。
但她說肯定是不能這樣說的，隻聽寧欣誇張道：“嗯！味道還真挺不錯的。苦中帶甜，好像顯得西瓜更甜了。”
長年累月下來大家配合已經很默契了，寧欣說苦中帶甜顯得西瓜更甜，寧炎就說元元這西瓜挑的好啊，你看這瓜瓤多紅，菜裏還有西瓜的清香味兒呢。
寧煜補充，之後可以試著單獨拿西瓜做個菜，不用炒，把瓜瓤切一切就行。應該也挺不錯。
最後連剛剛到家的寧凜迎著眾人逼視的目光，都臉側肌肉微動的點了點頭。
由於海拔原因，眾人全然沒看到身處下方的小家夥那忽然變得有些擔憂的眼神。
直到晚上睡覺前，裹著被子的寧元開始用通訊器查詢了起：
【味覺出問題了怎麽辦？】
【如果隻有我覺得很難吃，但是大家都覺得好吃。這是什麽原因？】
【如果家裏人味覺都出問題了，我要帶他們去看醫生嗎？】
以及最後一條：【聯邦醫院救護車聯係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