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正想著怎麽找借口把這個礙眼的人轟走,就聽到林中傳出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晏師弟,你們都在啊!”

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黃衫男子快速從竹林中掠出,站在幾人跟前,手上還拎著一隻黑貓。

看對方這副打扮,晏風雪迅速想到了對方的身份,淩霄峰的周漣衣。

整個問天宗,要說最沒正形的人,就是這個周仙君了。

周漣衣像是沒有看出他們之間的古怪氛圍,笑道:“風神醫見諒,剛剛魚頭不知道怎麽地突然跑出去了,我去追它耽誤了點時間......”

魚頭就是他手上這隻貓,以前是生活在祈天峰上的一隻野貓,後麵才被他收回去當靈寵,現在突然回到故地,魚頭可能把持不住就溜出去了故地重遊了。

他速度極快,抓貓來去也沒有用多少時間,本來打算讓風霽在邊上隨便看看再帶他上山,沒想到對方那麽快就跟晏師弟見上麵了。

好在沒出什麽事,不然掌門非得把他訓斥一頓不可。

風霽搖了搖扇子,頗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無礙,祈天峰景致甚好,本來正愁不能細賞一番,而且......”

他突然看了陸沉厄一眼,微笑道:“在上山路上還認識了一位小友,甚是投緣。”

說完視線還在若有若無在晏風雪身上停了一瞬。

這是在挑釁他?

晏風雪眼神如刀,眸光淩厲如有實質,像是能在風霽身上捅上幾下。

風霽不過是第一次見陸沉厄,就表現得那麽親昵,要說沒有所圖,狗都不信。

周漣衣這時才注意到存在感極低的陸沉厄。

“師弟,這就是你新收的雜役,怎麽跟個小姑娘似的,不如放我那裏練幾天,保管給你整結實了。”說完還拍了拍陸沉厄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對方的眉毛都緊緊擰在了一塊。

晏風雪看著這一幕皺了皺眉,心道周漣衣下手未免太不知輕重。

他開口道:“陸沉厄,過來。”

被兩人圍著的陸沉厄動了動耳朵,心道晏仙君還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不敢有片刻遲疑,低著頭乖乖地站在對方身後。

晏風雪見陸沉厄一聽到自己的話馬上小跑過來跟自己站在一起,心裏滿意的點點頭,說明天命之子還是有眼光的。

一個包藏禍心,一個呆頭呆腦,他不比那兩人好的多?

風霽被對方這副護崽般的姿態給逗笑了。傳聞中問天宗的晏仙君為人狠戾陰險,心胸狹隘,可他今日一見倒和傳聞相去甚遠。

反倒是像隻一被戳就炸毛的高傲孔雀,不......更像是一隻盤旋九天的鳳凰,就連看人都帶著幾分冷漠俯視之感。

真讓人想看看,若他從九天之上被拉下來,是什麽樣子。

陸沉厄望著白衣仙君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注意到了風霽的眼神。帶著好奇和興趣,還有一些深沉的不易察覺的東西,讓他皺了皺眉。

他心裏升起了一股未知的情緒......他不喜歡這個人。

——

蒼靈台內,晏風雪一聲不吭地望著端坐在兩側的人,渾身上下都泛著冷意,就差把拒絕寫在臉上了。

“晏師弟,掌門師兄太忙就沒來了,就讓周師弟帶著風神醫來給你看看傷。”

葉臻眼底有些擔憂,慚愧道,“若不是師兄醫術不精,也不會讓師弟你受那麽多苦了。”

“葉師兄,怎麽沒見你對我那麽好?”周漣衣在一旁酸溜溜地說。

葉臻白了他一眼:“等你什麽時候做不出把人晾在一邊自己跑去抓貓這種事,再跟我談這些吧。”

說完他看向風霽,溫聲道:“那就有勞風神醫了。”

他對這位讚譽頗多的醫仙也了解有限,有人說他懸壺濟世,也有人說他居心叵測。

不過短暫的接觸過幾次,他倒覺得對方心懷一顆濟世之心,而且醫術高強,心向正道,實在是修真界之幸。

風霽聞言滿麵愁容,歎了口氣道:“並非在下不願,隻是貴宗仙君,似乎不願意接受在下診治。”

聽風霽這麽說,葉臻一點都不意外。

晏風雪就是這個脾氣,對誰都警惕防備地很,就連他想給對方看看病都不容易,不過既然晏師弟此前答應了掌門,應該也不會在這個關頭不配合。

還沒等他開口規勸,晏風雪已經把手往桌案上一放,力道大的把案上的白玉燈盞都震了兩下。

“有勞了。”晏風雪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既然是宗主和葉臻的好意,專門給他請來這個據說醫術當世無雙的醫仙,若他反複推脫未免惹人生疑,任何一個走火入魔落下病症的人,恐怕都不會拒絕這麽一個機會。

風霽還沒有動作,晏風雪先抬手掐了個手決,一張方巾從袖中飛了出來,蓋在自己露出的那一截白瓷般的手腕上,意思竟然是要讓風霽隔著這塊方巾替他問脈。

“最近身體抱恙,不喜同人接觸,還請神醫見諒。”晏風雪靠在花梨木椅上,姿態一派清閑,他就是故意給風霽難堪,算是對方挑釁一事的報複。

“無礙。”

風霽很是大度地笑了笑,從容地將手指搭在了那塊方巾之上。

片刻後他低聲道:“據說世俗界的女子,因男女授受不親,故在受人問脈之前,要在手上墊上絲絹,好保全自己清白名聲......晏仙君既非女子,又為何如此在乎這些?”

晏風雪聽著這番話,麵色黑了幾分,差點沒崩住直接催動靈力把風霽的手給震開,然後一腳把人踹下山。

對方這番話明擺著就是暗示自己太過矯情。

他冷笑道:“要是風神醫的醫術也跟嘴皮子一樣厲害就好了。”這得寸進尺的功夫竟然沒封號真是委屈他了。

“希望不會讓晏仙君失望。”風霽笑著回道。

就連周漣衣都察覺到了兩人之前濃烈的火/藥味,更別說葉臻了。

他能肯定晏風雪跟風霽此前從未見過麵,既然從沒見過又如何一開始就這麽針鋒相對?最後他隻能在心裏歎了口氣,心道想必是這二人天生就不合。

風霽將手收了回來,還一臉稀奇地看了晏風雪一眼。

對方確實是走火入魔,根基受損,甚至靈力都有潰散不穩的狀況,而且......恐怕隻能靠著靈藥慢慢續命,說是將死之人也不為過。

一般修士本人是最清楚自己身體狀況的人,換做尋常人可能都無法坦然的麵對這個現實,沒想到這個晏仙君倒是一副十分無所謂的樣子。

“風神醫,晏師弟他情況如何?可有根治之法?”葉臻道。

風霽搖了搖扇子,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是:

“仙君根基傷勢頗重,在下也無能為力,如今恐怕也隻能同天爭命。”

晏風雪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

葉臻幽幽歎了口氣,根基受損嚴重的會導致靈力潰散,修為倒退,最後走向隕落的結局。就像是一個已經破了的花瓶,隻要稍有動作都能使得那個裂口越來越大,最後瞬間崩碎。

“不過能夠通過藥膳來溫養根基,若猜的不錯的話,葉仙君之前也就用了藥浴之法。”風霽出聲道。

“沒錯。”葉臻點點頭,風霽能一下子看出來說明對方本事不俗。

“藥膳配合藥浴,內外兼療、雙管齊下,效果會更加顯著,對根基的溫養效果會更加明顯。”隻不過他們都清楚,如今也隻能用續命之法了。

風霽說完手中就出現了紙筆,他一邊沾墨一邊問道:“晏仙君可有什麽忌口?”

晏風雪抱胸靠在塌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築基後的百年,從未食五穀靈食。”

換言之,就是自己什麽都不吃,什麽都忌口。

“那晏仙君就是沒有忌口了,那在下就放心了。”風霽笑眯眯地把紙上的墨跡吹幹然後折了幾下交給了葉臻。

晏風雪冷冷看著他,連搭理對方的興致都沒有了,直接眼不見心不煩。

葉臻接過那張紙,感受著那道如芒在背的視線,語重心長對晏風雪道:“晏師弟,師兄們這也是為了你好。”

晏風雪自然這道這副身體的情況,有續命的辦法他也不會拒絕,隻是他單純的反感風霽這個人罷了。

——

等把人送走了,蒼靈台才安靜了一點。葉臻方才已經將那張膳方交給了天晴和天陰,想必今天起就有人來給他送藥膳了。

“晏仙君......”

門外傳來了陸沉厄的聲音,晏風雪愣了一下,調整了一下自己坐在塌上的姿勢,確認自己並沒有任何不得體的地方才冷冷開口:“進來。”

天命之子如今年紀還小,而且由於營養不良個頭還沒怎麽長,整個人一副瘦瘦小小可憐巴巴的模樣,就連聲音都是輕輕軟軟的。

晏風雪皺了皺眉。

陸沉厄端著藥膳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方盤裏麵放著一隻湯碗,上麵還擱著一隻精巧的小勺。

白嫩細滑的魚肉在奶白的湯汁裏浮浮沉沉,襯得愈發白膩,翠玉般的蔥段浮在湯上,湯麵還飄著一層淺金色的油光,遠遠聞著就有一股勾人的清香撲麵而來。

陸沉厄見晏風雪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心裏有些忐忑,生怕對方對這道藥膳並不滿意。

晏風雪見對方一臉期待,最後還是拿起玉勺,十分矜持地喝了口湯。

陸沉厄沒等來對方的任何一句稱讚,微微垂著頭。

他知道自己想在祈天峰安頓下來,在這問天宗立足,不再受人欺壓,必須要討得這位晏仙君歡心,要讓自己所做的都符合對方的心意。

晏風雪最後當著陸沉厄的麵,端起湯碗,然後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半晌才緩緩開口:“做的......還還不錯。”

修士早就辟穀,而他也更是從未嚐過食物的滋味,沒想到,試過之後出乎意料地不錯。

陸沉厄得了誇獎,輕輕抬頭看了晏風雪一眼,剛好望見對方舔舐唇角的乳白色湯液,表情饜足像是一隻吃飽了的貓。

“你之前就會做?”晏風雪問道。他沒想到天命之子竟然還有一手好廚藝。

陸沉厄低著頭,輕聲道:“弟子是在那間書房找了食譜,還學習把藥魚處理了一下去腥味和藥味,用奇香草保持口感......”

晏風雪越聽覺得越不對,感情天命之子還是專門為了自己去練了廚藝?而且還在書房裏找菜譜?

他給天命之子書房權限可不是讓對方去學做飯的!

那裏麵的修真界圖誌和妖獸寶典、法器圖鑒、山脈輿圖都是擺設嗎,不學這些天命之子將來怎麽靠自己出眾的學識和閱曆收服跟班。

難道靠會做飯嗎?!

作者有話說:

晏風雪吃一口天命之子做的飯:真香。

陸小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努力更新ing,QAQ;

剛剛改了個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