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萬箭齊發

遼闊的草原上沒有山,也沒有勺子,更沒有人去挖。微風拂麵而過,像美麗的姑娘纖長的手撫在臉上。

原野靜寂無聲,天地靜寂無聲,忽然大風起,遠方一名被派出去偵查的趙家子弟突然倒了下去,他倒的很突兀,像是一截被砍斷的木頭。

一道很細的血水,在空中飆散,被晨光照耀的異常清晰,世界恢複了原有的色彩,暗淡冷清的光線,變得溫暖起來。

明明是死亡來臨,卻溫暖起來,或者是因為終於看到了熱血。

這名趙家子弟從站著的小山丘倒下,身軀重重地摔到原野上,他躺在原野上,沒有彈動,沒有掙紮,也沒有痛呼,因為已經沒有呼吸,他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也沒能留下氣壯山河的遺言。

他睜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藍的天空,生機已然消逝無蹤,隻有血水漸漸漫流,有根木箭插在他的眼睛裏,一根很普通的木箭,沒有人知道這箭是從哪裏射來的。

四周安靜的原野上,有晨光與風,有野與草,就是沒有人。

原野間一片死寂,絕對的安靜,所有人都被驚呆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腳步聲再起,又一名趙家子弟,從臨時構建的壕溝處出發,這是用來給弓箭手們做隱蔽的地方,這個趙家子弟向著南方的平原緩緩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都知道下一刻,這名趙家子弟便會死去,這個根據點的首領,明顯就是要讓他送死,從而確定那枝箭從何而來。

‘嗡’的一聲輕響,晨光裏又有晨風微作。

那名趙家子弟身上的衣袖隨風飄起,沒能化作一朵白雲便自消散,就像他的生命。

又一枝普通的箭,深深地刺進他的眼窩,帶出一蓬血花。

這個趙家子弟被射殺的時候,出壕溝才十餘丈。

腳步聲再起,數個趙家子弟從壕溝裏衝了出來。

這一次他們再也不講究什麽節奏,也不在意用時間和加速來累積氣勢,從一開始便讓自身進入了最快的速度,他們隻想衝出壕溝。

他們不能讓那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箭,挫敗他們的氣勢,不能讓那道箭,打斷他們的衝鋒節奏,他們必須證明些什麽。

哪怕出壕溝不遠便會被射死,但至少說明那名神秘而強大的箭手,不可能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可能攔阻所有的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真的很匪夷所思。

晨風微拂,衣袖如雲散開,其間有三聲輕嗖,於是腳步驟斂,鮮血驟現,三名趙家子弟依然是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從壕溝近前的平原上緩緩倒下。

他們的眼窩裏深深地插著三枝箭,眼珠裏的**和鮮血混著,向外淌流,那三枝箭,依然是那種普通的箭。

更令所有人感到震驚甚至畏懼的是,這三名趙家子弟被射殺的時候,比第二個趙家子弟離壕溝更近,更準確地說是,當他們剛剛衝出壕溝的時候,便被那箭射死了。

那箭……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依然沒有人能看到箭自何處來,因為那箭實在太快,一枝普通的羽箭,怎麽可能射出這麽遠?射的如此快?

快與遠都依賴於弓,依賴於箭手的力量,那麽準度呢?

那名箭手究竟是誰?

這個據點很特別,趙家煉體士所有精於騎射的天才都在此地,裏麵甚至有八百步內能穿楊的大高手,然而即便是那些人也絕對做不到!

壕溝內外再次陷入絕對的死寂。

有人已經隱約猜到箭來自何方,不是說地理意義上的何方,而是指來自何人。

能無視如此漫長的距離,以木箭射殺趙家子弟的人,必然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那個人……來了!

在原野最北方右角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丘裏,最前方是一個小時前段天道整修出來的臨時隱蔽所,此時他在其內站著,手中鐵弓彎了一個半圓弧度,指著五百米外的壕溝。

趙家的據點很有趣,前一個用的都是槍,這一個據點卻用的都是弓箭。

雖然戰書上沒有言明段天道必須要使用同類武器,但段天道就偏偏要使用和他們一樣的武器。

一則他要裝逼,二則這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場遊戲。

遊戲,就得有規則。

這柄弓就是他隨手從一個看樣子很有逼格的趙家子弟屍體上拿的,鐵製,趁手。

壕溝處腳步聲再起,不知多少趙家子弟正在試圖衝出城門。

段天道從身邊的箭林裏抽出一枝羽箭,擱在弦上,然後沉默拉弓,將鐵弓拉至半開時便鬆了手指,弦回位,帶著那枝羽箭‘嗖’的一聲遠行。

遠處壕溝傳來一聲悶哼,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而此時,段天道已經從地麵上抽出第二枝羽箭,再次重複先前的動作。

壕溝處再次響起悶哼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應該是又有一名趙家子弟被射殺。

如果現在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這裏,一定會很震驚,射箭其實是數個動作的分解,從拔箭開始,到鬆弦結束,但段天道的箭很快,快到已經超出了人類能想象的範圍。

從第一枝箭開始,直到第六枝箭射出去,段天道都沒有眨眼,射箭的動作完成的非常準確穩定的令人難以想象,每個重複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手指永遠扣著弓弦同樣的位置,就連小臂上的衣袖都沒有顫抖。

六次重複的動作,便是晨風裏的疊影,合在一起,便能看清。

隻是,有殘影。

更多的羽箭離開地麵,搭上弓弦,破空而去。

衝出壕溝的趙家子弟紛紛墮地然後在地麵砸出血花,微小朵朵。

趙家子弟不停衝著,箭便不停射著,不曾停歇。

到最後趙家子弟向壕溝外衝鋒的速度太快,即便段天道也無法再瞄準,於是便不再有瞄準,隻是平肘抖腕而射。

鋒利的羽箭,穿越遙遠的距離,來到壕溝前,落在那些趙家子弟的身上,落在堅韌的緊身戰鬥服上,然後破衣而入!

那些羽箭在觸到戰鬥服表麵時,便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箭杆被巨大的力量絞成碎絮,但依然推動著鋒利的箭簇,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忽然間,壕溝四周響起急促的呐喊聲,有數百趙家子弟繞過溝內,從兩翼試圖占據草甸高處,然後向這裏衝鋒。

段天道卻理都不理,隻是盯著壕溝處。

隱匿在壕溝中的趙家人,終於掌握了些羽箭的節奏,他們尋覓到了機會,然後有數十趙家子弟,同時衝了過來!

數十趙家子弟瞬間湧出城門,就像無數朵霧湧出兩座大山之間的門!

在這一瞬間,就算段天道的箭法再如何神通驚天,也沒有辦法同時把那數十名趙家子弟射殺,更何況在後方還有數百甚至數千趙家子弟在等著接續衝鋒的勢頭。

段天道依然沉默地射著箭,麵對像雲霧般湧出城門的趙家子弟,他射了一箭。

他隻射了一箭。

與先前不一樣的是,那根箭並不是從他身邊的草地裏拔出來的,而是從身後的箭筒裏抽出來的,那根箭明顯有些不一樣,箭簇是個圓形的筒。

清晨的天空裏響起一道淒厲的鳴嘯。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射下,那根箭拋出一道弧線,落在了壕溝前。

刹那靜寂。

然後。

轟!

一聲巨響,在壕溝前響起,掀起無數泥土,仿佛要把天穹都掀開!

漫天飛舞的泥土裏,還有趙家子弟的殘肢,甚至有頭顱在其間飛舞。

壕溝垮了,黃土和土皮裏的磚石簌簌落下,不知壓住了多少受傷的趙家人,煙塵裏隱隱能聽到很多悶哼與痛嚎的聲音。

段天道微微收勢,嘿嘿笑了一聲:“沒見過弓箭上麵綁手雷的吧?”

他隨手又抓起了身後數十個箭筒,這些全都是他的戰利品。

然後一刻不停的射了出去。

又有箭聲從南方來。

這一次的箭聲要比先前更加清晰,不似微風,而似颶風,嘯鳴淒厲。

箭嘯連綿不斷地響起。

數百枝羽箭,仿佛沒有間斷一般,穿越晨風,穿過煙塵,射向深處。

一名趙家子弟拔出武器不安地看著四周,卻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裏,忽然一枝羽箭自南而來,貫穿了他的胸腹。

一名趙家子弟渾身是血地爬起來,向煙塵外走去,口裏不停地呼喝著什麽,顯得格外暴戾忽然,一隻羽箭從他的嘴裏射進去,從腦後探出帶出血花。

一名趙家子弟倒在地上,揮動長刀砍死中箭後正在巨劍亂揮的同伴,拚命地站起身,眼睛裏滿是恐懼,然後他看到了一枝羽箭向著自己的恐懼而來。

‘噗噗噗噗’羽箭射穿戰鬥服,射中眼睛,射透咽喉,射中不同的地方,卻發出極其相似的聲音那些都是刺破的聲音。

那些仿佛具有魔力的羽箭,能射穿一切。

壕溝前的漫天煙塵裏,到處都是死亡,代表死亡的中箭聲與悶哼聲不停響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煙塵終於漸斂晨光重新落下,落在壕溝前,被鍍上了一層紅光,遠處終於探出草原地表的朝陽,紅的像是染滿了血。

朝陽如血,溝前皆血。

此時,溝內趙家的人都已經確認那些箭來自何方。

所有人都看著原野最北方右角不起眼的小山丘,直至此時,依然沒有一名趙家子弟能衝到這個小山丘之前,事實上,除了最開始的那三名趙家子弟,根本沒有人能衝出壕溝。

壕溝前一片狼籍,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鮮血從那座小山裏不停漫躺,像是無數細小的瀑布。

就在壕溝處發生爆炸的同時,由兩翼向小山丘衝鋒的數百趙家子弟,也遭受了滅頂的打擊,一直隱匿在側的徐有容,將預備已久弩箭,同時射了出去。

草原上響起‘嗡’的一聲,像是琴聲,像無數把琴在彈奏同一個音,片刻後,那聲音消失時,便是萬枝弩箭同時落下,如暴雨一般。

衝鋒中的趙家子弟猶如被砍倒的稻草人,倒地聲接連響起,‘嘭嘭嘭……’的倒了一地。

有的身上插著幾根,有的眼眶大腿全部中箭,上萬隻弩箭,隻有零星幾隻落在他們的身上,卻足以。

做完這些之後,徐有容提起插在泥土中的巨劍揮了揮,麵無表情的看了看小山丘裏的段天道:“你真會裝逼。”

裝逼犯段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