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0章 一絲不苟

鐵劍方正寬直,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很厚的鐵塊,被段天道握在手中,向前一砸,便有大風起兮雲飛揚,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勢,地麵的石礫都因畏懼亂滾而避。

鐵劍砸鐵棍棍頭。

鐵棍棍頭被砸扁。

鐵劍砸鐵棍棍身。

鐵棍棍身被砸彎。

鐵劍下砸之勢似乎永遠不衰。

鐵劍一直砸到那名修道者的身上。

這名修道者連同身上的衣物頓時變成了無數碎片。

段天道抬頭望向破空而至的那幾名古武強者。

他右臂一振,手中的鐵劍從左向右揮出。

這一次不再是砸,而是拍。

拍蒼蠅的拍。

拍蚊子的拍。

那幾名像飛石般破空而至的古武強者被鐵劍劍風觸及,便變成了真正的石頭,遠遠地飛向原野四處,然後重重落在地麵上。

片刻後。

那幾名古武強者堅強地以劍撐地,站起身來。

段天道麵無表情看了他們一眼。

那幾名古武強者的眼睛裏流露出絕望與不可思議的神情。

噗的一聲把胸腹裏所有的血全部噴了出來。

然後就像被倒完後的水囊一般軟軟癱倒。

倒在地上,癱成一片。

他們身上的所有骨頭,都被鐵劍砸碎了。

段天道渾身是血。

都是敵人的血。

血水順著盔甲的邊緣向下滴著,漸漸匯成一條血流。

“周家周三郎前來領教!”

周三郎一向對自己的劍道很是自信。

知道要與號稱年輕一代天下第一的修道者段天道作戰,他很興奮,他一直都想看看這位段天道究竟能不能接自已一劍。

所以他的聲音很是自信,非常驕傲。

隨著這道聲音而至的,是一柄流光溢彩的飛劍,鋒銳細窄的劍身,就像是羽箭一般輕而易舉地刺破空氣與薄霧,呼嘯而至。

段天道看著薄霧深處,沒有什麽情緒,沒有看那柄飛劍一眼,伸出右手。

薄霧裏傳來一陣撕裂的聲音。

就像是無數張紙,被有力的手指撕成了無數塊碎片。

山穀前的天地氣息,似乎隨著這陣聲音,被生生撕開。

霧裏響起一聲痛苦地悶哼。

那柄呼嘯而至的長劍,突然就從周三郎的手中被奪,落向段天道的手間。

段天道握住那柄飛劍,並沒有順勢捅進周三郎的身體,而是隨意的擲向身後。

鋥的一聲,鋒利的飛劍,深**進微濕的地麵。

周三郎渾渾噩噩地站在那處,雙手空空,看他的神情,竟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兩名修道者上前把住他的雙臂,以免他倒地不起。

周三郎這時候才清醒過來,喉嚨裏憋出一道驚恐至極的怪叫。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明白他的感覺,眼睜睜看著自已苦修多年,視若生命的劍被搶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對麵那個男人是怎麽做到的?

他癡癡傻傻看著陰晦的天空,不時發出幾聲怪異的慘嚎。

段天道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隻是淡淡道:“修道不易,死一個就少一個,能活就活著。”

越來越多的修道者慢慢的沉默的站上前來。

段天道舉起寬直的鐵劍,指向密密麻麻的修道者們,左手負到身後。

第二個向青峽發起攻擊的修行者,是名來自小北郡的小修道者。

所謂小修道者,就是雖然家族並不顯赫,但卻是以武道立傳承,他家族的武道,走的不是一般路數,多年來在山野裏與凶獸搏鬥,增進修為,境界已然極深。

隻要能夠在這場戰爭中,展現出來自已強大的實力,自己的這個家族自然一戰成名,能在當下打下一片立足之地。

那名修道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舉起那把屠殺不知多少凶獸的沉重大刀,暴喝如雷,雙腳在原野間蹬出一條土龍,勢不可擋地向段天道衝去。

速度奇快,竟連空氣都被震的嗡嗡作響。

平原裏的修道者們,隻覺得眼前一花,那名修道者已經掠至段天道的身前,那柄大刀挾著無窮無盡的威勢便斬了下去!

段天道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

他舉起寬直的鐵劍,揮了出去。

揮劍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顫抖。

鐵劍與那名修道者的大刀在空中相遇。

曾經斬殺無數凶獸的刀鋒,在鐵劍之前,渺小脆弱的像是紙片。

喀喇一聲,沉重大刀碎成無數碎片。

鐵劍繼續前行,看似輕柔平靜地拍在那名修道者胸前。

轟的一聲巨響。

那名修道者魁梧的身體,驟然離地,飛掠了數十丈,重重摔落到地麵上,竟砸出了一個深坑。

片刻後,坑中響起一聲暴烈不甘的怒吼。

那名修道者把手中的刀柄扔掉,憤怒地向坑外爬去。

然後他重新摔回坑中。

他怒吼一聲,再爬。

他再次摔回坑中。

如是者八次。

終於爬不動了,有些惘然地跌坐到坑底。

哇的一聲。

開始吐血,血水是黑的,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內髒的碎屑。

鐵劍的力量,透進此人強悍的肉身,震碎了他的五髒六腑。

而這名修道者自已毫無察覺,直到他嚐試了八次站起,那些震動,才讓已經布滿無數裂痕的內腑,盡數裂開。

就像那柄看似強大的刀一般。

接下來發起攻擊的,不是一個人。

是二十幾個人。

也不是一把武器。

是二十幾把各式各樣的冷兵器。

晦暗天色籠罩的平原隻聞風聲淒厲,各種鋒銳的刃身照耀出各種燦爛的光芒。

段天道看著破空而至的二十餘柄武器,把鐵劍插進身前的泥土,雙手伸向空中隨意捕捉,因為動作太快,顯得有些亂七八糟。

但聽無數聲脆響。

二十餘冷兵器,都被他抓在手裏。

段天道的手掌並不算太大。

也不知道怎麽能抓住這麽多武器的。

那些武器橫七豎八握在他手裏,就像是驕傲到懶得打扮自已的孔雀,醒來無事隨意開屏晾翅,完全的亂七八糟。

然後他把這些亂七八糟都擲到身後。

插進濕軟的平原裏。

隨著一聲大吼,然後響起的是無數聲的大吼!

幾乎大半的修道者都湧向前去,向海浪攻擊礁石,拍向那個沉默的男人,無論同伴倒下多少,後麵的人依然在繼續。

前仆後繼。

無數隻手臂伴著鮮血飛向天空。

無數具屍體被震向遠方。

無數武器淒厲而至,然後變成廢銅爛鐵。

無數把深**在原野間的武器。

樣式各異,氣息不同,有寬有窄,有鋒有鈍。

但當它們插進地麵之後,便變得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那般死氣沉沉。

那是一片樹林,更像是一片墓群。

段天道站在墓群之前,揮動鐵劍。

他始終站在最開始的地方,一步未動。

他的雙眉依然平斂,哪怕一瞬都沒有挑起。

沒有任何令人震撼驚奇的表情動作,隻是平靜沉默地揮動著鐵劍,從第一劍開始一直到現在。

他的身上染滿鮮血,血水淌過盔甲,他站立的原野被血水砸出了幾個清晰的血坑,就像是水滴然後石穿。

他很認真,很一絲不苟。

很認真很一絲不苟地殺人。

越是如此,越發令人心驚膽顫,通體徹寒。

原野上縱橫的氣息,漸漸稀寥。

很多修道者被恐懼占據了身心,下意識的停止了進攻。

人群裏忽然響起一道哭聲。

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修道者,竟被嚇哭了。

然而此刻卻沒有人想著要去嘲笑那個人。

因為看著段天道麵無表情的表情,和他手中那把正在滴血的鐵劍。

所有人都很想哭。

站在那裏的段天道,就像是一台永遠不會累的殺人機器,沉默堅決,永遠不會倒下。

而就在呂偉這一方的修道者們信心盡喪,開始萌生退意的當兒。

另一聲怒吼卻響了起來。

接著是無數聲的怒吼。

接著是三百穿著一致,神態一致,甚至高昂氣勢也一致的黑兵成員,伴隨著這無數聲的怒吼向這群已經喪失鬥誌的敵人衝了過來!

士氣這東西,在兩軍對戰中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能讓一支五萬人的楚軍擊潰一支四十萬的秦軍!

重要到能讓一致三萬人的楚軍擊潰五十六萬劉邦聯軍!

所以說,在戰爭中,人數的多少,的確並不一定是獲勝的關鍵。

最大的關鍵是自己的士兵要有士氣,有了士氣就會有氣勢,有了氣勢……

就會贏。

呂偉的人數不過是段天道人數的三倍而已,還遠遠比不上項羽當初敵人的數量對比。

此刻的情形,是一支擁有士氣和氣勢的三百人,在衝擊一支隻剩下六百餘人而且全無鬥誌和戰意的隊伍。

局麵一開始,就是一麵倒的。

但問題是,敵人也沒有退路。

當萌生退意的敵人發現他們根本沒有退路的時候,戰爭終於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段天道,釋小海,段天賜,這是一個配合默契的三人組合。

釋小海就像是出了閘的猛虎般撲了出去,他用的是一柄刀。

關刀。

關刀上掛定風聲,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失了控的螺旋槳一路刮了過去,頃刻間對麵的修道者就被掃死一大片,就如同一把鋒利地小刀深深刺進膏腴豐滿的肉裏。

好容易遇到一個能拚一刀的,釋小海手腕一轉,刀鋒匹練一般劃過,噗的一聲從那人的後頸切了進去,這一刀極狠,刀子斜著從脖子裏切出來的時候,脖子上隻還連著一層皮,那人連哀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腦袋便垂了下來,血瀑布一樣從斷了的腔子裏噴出來,在平原上塗抹出好大一片殷紅,那耷拉著腦袋的屍體還往前跑了幾步,才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段天賜也不含糊,他晃悠著手上的一根鐵棍。

有一個紅袍武士揮舞著一柄彎刀砍向段天賜的肩膀,估計是覺得他年輕好欺負,段天賜順手一棍砸在那彎刀上,嗖的一聲,那彎刀被一棍子砸飛了出去,落在十幾米外,那紅袍武士的虎口立刻裂開,整條胳膊好像斷了似的提不起一點力氣。

段天賜磕飛彎刀,順手一棍砸在那紅袍武士的頭顱上。砰地一聲,那人的腦袋就好像被狠狠砸碎了的西瓜一樣爆開。隻一棍,那士兵的脖子上頓時沒了個老大的東西,整個腦殼竟然被砸的四分五裂,兩顆眼珠子噗的一聲噴了出來,腦殼被直接崩碎,腦漿四處亂濺。

段天賜一棍一個,頃刻間就把攔在前麵的幾個紅袍武士殺了個幹淨,剩餘幾個本想占便宜的隨即一哄而散。

段天賜想要趁勝追擊,但是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的目光,被一個嬌俏的身影吸引住了。

在這場戰爭之中,所有人都穿著黑兵專屬的戰衣,偏偏她卻穿了條白裙,裙擺隨著她輕盈的動作微微揚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飄舞的花。

“花如血花嫂子?”段天賜咽了口唾沫,花如血臨走前還專門說了,所有的女人都留在了海中豪客,處於嚴密保護之中?

她自己為什麽偷偷摸摸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