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厚硬的刀身

在北方狂風島,在雷峰海域,和北約軍的爭奪,已經激烈到了極點。

隨著北約的增兵大量抵達,前線局勢愈發的緊張。每一個戰區,每一條戰線,都是求援的嘶啞吼聲。傷亡人數,已近天量。好些地方,已經因為兵力不足而被迫棄守。

狂風島戰役,已經在無聲無息中進入了拉鋸狀態。這就是一個絞肉機戰場。明知道慘烈,也得不斷往裏麵填。為的就是能夠有一天拖垮蘇斯白蘇斯,能夠有一天取得排山倒海的優勢。如果不能贏得這一階段戰役,不能熬過這個時期,華夏主力一旦被殲滅,戰局將迅速糜爛,不可收拾。

上京重兵集結,其他幾個海域也在集結部隊。到現在,華夏軍至少擁有了三十支a級艦隊,八十個裝甲師,兩百多個機械師。

可是,這還遠遠不夠。

在正常生死攸關的戰役中,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再集結更多的兵力,華夏就沒辦法扛住北約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就沒辦法贏得狂風島戰役。

可是,想要拿出更多的兵力,又談何容易。那其中需要的人力物力運力,是天文數字。

忙碌之餘,龐大的基地內的各區軍官士兵,都會把目光投向基地東南方向。

那裏,是悍軍的基地。

第三次增兵的部隊名單早已經下來了。

這裏麵沒有悍軍。

誰也不明白,為什麽戰局如此艱難,聯軍指揮部也沒有將這支背負著各種各樣神奇傳說的部隊投入狂風島戰局的意思。

他們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這一仗麽。

了解這支部隊的,隻是少數高層軍官。大多數的士兵,對這支部隊還沒有直觀的認識。他們知道牛逼哄哄的三十一軍,被悍軍揍了個半死,也知道這支部隊中擁有數不清的高級機甲戰士,甚至有不少還是戰神。可是,這些畢竟都是道聽途說,都是小道消息。

如果三十一軍沒有被卸掉武器,如果是在真刀真槍的戰場上,這些以近身格鬥為主要攻擊手段的民間機士,還能有這麽厲害麽?

戰爭,可不是一群機甲流氓打架。

現代戰爭需要的軍事素養極高,一群什麽都不懂的家夥上了戰場,哪怕都是戰神,麵對訓練有素的敵人的戰術,麵對電子幹擾,麵對鋪天蓋地的導彈,麵對各種各樣的騷擾,遊走,穿插,分割,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束手無策。

這種既期盼悍軍在戰場上大放異彩又帶有深度懷疑的心理,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華夏議會因為悍軍無數次爭吵以及民眾對東南戰局的擔憂,對秦妖的追捧,對黃勝天的不滿等一係列相關因素,讓基地內的所有人對悍軍的關注達到了一種狂熱的地步。

而這一天,隨著一支不明來曆的集團艦隊加入悍軍,這種關注,已經成了陽光下放大鏡聚集的焦點。

“嗚!”

淒厲的警報,在空港中響起。無數華夏士兵衝出營房,或跑步前進,或跳上軌道車,在軍官的口令聲和反複的廣播聲中,趕往戰艦停泊碼頭。

碼頭上,一片忙亂。白色的燈光,將巨大的封閉空間照得纖毫畢觀。警報燈的紅光不斷轉著圈,從戰艦上掃過。數不清的轉運機械臂,就如同千手觀音一般,瘋狂地將一個個物資集裝箱輸送上戰艦。

士兵如同潮水一般從各個通道湧來,腳步聲叫喊聲,響成一片。

隨著一肩肩厚重的鋼鐵艙門在液壓支臂的收縮中緊緊閉合,一艘接一艘的戰艦,向後轉向,駛出己經完全開啟的船閘,衝向海域。

不到二十分鍾,空港中的一百多艘戰艦,就己經全部離開。遠遠看去,隨著戰艦的遠去,那藍色的離子光尾,在漆黑的世界中吞吐明滅,宛若黑夜中的螢火蟲。

碼頭上,隻剩下空空的一片。

地勤人員沒有忙著駕駛工作機甲對碼頭進行例行的檢查。他們就那麽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戰艦遠去,直到斑斑藍光,變成針尖那麽小,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黑色的世界中。

一名老兵,捂著臉蹲在地上。

幾輛空空的軌道車,港口運輸叉車,還有一輛裝載機甲,橫七豎八地停在他的身旁。在他前麵空空的泊位上,一根根自動機械臂,還亂七八糟地保持著輸送或抓取的姿勢,巨大的噪音,讓整個碼頭都籠罩在一種絕望的氛圍之中。

升空的,那是一些什麽樣的戰艦啊。

滿是傷痕的艦體,破敗的塗裝,一啟動就吱吱呀呀仿佛快散架般的聲音,不少戰艦,甚至還露著被擊穿的大洞,還沒有完成最基本的修補。

這就是現在的華夏艦隊主力。

他們中間,新戰艦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大部分都是原來地方艦隊的老舊戰艦。甚至還有不少是剛剛才從大型民用艦艇改裝過來的。與其說是華夏的正規艦隊,倒不如說是一群叫花子!

可是,就是這些戰艦,在整整一年時間裏死死堵住牛頓海域出海口,一次又一次的擊退北約艦隊的進攻,捍衛著華夏。

犧牲,在這片土地上,己經不是一個讓人震動的詞語。它己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隻要環顧這原本可以停泊上千艘戰艦的空港,隻要在那空蕩蕩的浩大營地中走上一圈,就能知道犧牲的意義。

可是,這個國家,還有多少血可以流?

這一次出航之後,能夠回到這個空港的戰艦,又還剩多少?

看著那空空的泊位,誰也不知道答案,也沒人敢去想。

“二十天內,我們還能有多少戰艦出廠?”葉京國站在造船廠高高的搭樓上,注觀著不遠處的船塢。燈火通明的船塢中,數不清的上人正如同螞蟻一般,在一艘戰艦艦體上忙碌工作。說是艦體,事實上,現在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剛剛有一點形狀的鋼鐵殼子。

聽到葉京國的問話,一旁隨從參觀的後勤官員,趕緊道:“現在我們有四十個造船廠還在開工,能夠出廠的有八艘,不過,要形成戰鬥力……”

“一艘都沒有,是嗎?”葉京國苦笑一聲,額頭和眼角上深深的皺紋,似乎變得更深了:“艦隊等著補充艦艇,能出海就行。到這個時候還管能不能形成戰鬥力?”說著,他轉身向塔下走去。一群軍官和官員,沉默地互視一眼,跟在他的身後。

“切爾達,倒真看得起我們。”坐上汽車,葉京國原本還算挺拔的身軀,一下子彎了下來。

他接過機要秘書遞過來的藥,塞進口中,和水吞下,長長地歎了口氣,把目光投向燈火通明的造船廠船塢。汽車啟動,燈光很快被甩到遠處。漸漸變成一團混雜在一起的光芒。

葉京國回過頭來,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皮己經有些鬆弛的眼晴,專注地看著汽車車頂。目光幽幽,仿佛要把車頂看穿,看到那炮彈流光縱橫的海域戰場。

二十天,八艘戰艦。

一種苦澀的滋味,瞬間爬滿了他的口腔。

他彎腰打開一旁的酒櫃,擺手製止了要上前幫忙的機要秘書,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任由火辣辣的**從喉嚨一直衝進胃裏。

牛頓出海口,終於要失守了麽?

“主席閣下。”現任華夏海軍總司令的薛成貴上將,艱難地張開嘴,緩緩道:“我們能不能讓悍軍……”

一旁的機要秘書,眼晴忽然一亮。

對啊,悍軍!還有悍軍!

這支有華夏英雄方楚天領導的部隊。這支在半年之前,還不過是大家眼中的民兵,雜牌軍,現在,己經是和華夏平起平坐的盟友,是軍神黃勝天全力支持的特級部隊,是擁有八支級艦隊和整個*的大家夥!

雖然,和任何一個國家比起來,悍軍的兵力都算不上什麽。可是,對現在的華夏來說,他們就是最後的救命插草。

隻要主席閣下一份電令,他們就會回來。距離最近的悍軍艦隊,就在長弓海域。

“不!”葉京國的聲音,打斷了機要秘書的幻想。

如同被一杯冰水澆過,機要秘書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主席。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他為什麽不調悍軍回來。再怎麽說,那也是華夏的部隊,難道,要在華夏最後的土地被攻陷的時候,還讓他們幫著別人打仗?

汽車,無聲地在公路上飛馳。

呆呆看著葉京國的機要秘書,忽然從這位自己每天麵對的老人眼中,看到了一絲掙紮,一種痛苦。

“我不能調他們回來。”葉京國死死地攘著手中的酒杯,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眼神直直地瞪在薛成貴的臉上,聲音嘶啞。

“為什麽?我們現在己經……”

“還記得幾個月前麽?”葉京國打斷了薛成貴的話:“我們的處境並不比現在好多少。”薛成貴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從牛頓地方艦隊指揮官,到現在的華夏海軍總司令,這幾個月來生的一切,自己怎麽可能不記得呢。每一個作戰計劃,都是自己親自製定的。自己在牛頓海域出海口呆的日子,遠比在上京要多的多!

能堅持到現在,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挺過來的。

“可我們堅持到了現在,為什麽?”葉京國咬著牙,“以前,王通誌掌控著東南戰區的華夏軍指揮權,他要消極作戰,要撤退到加裏略海域,甚至要離開華夏,我們都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原本應該聽從他指揮的艦隊,卻在守衛牛頓出海口,這又是為什麽?”沒等薛成貴開口,葉京國自己給出了答案,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膝蓋上:“就是因為我們還有悍軍在外麵,方楚天中將,領導著屬於我們華夏最後的力量,這支力量在華夏軍中有著巨大的話語權!強大的榜樣力量!”汽車裏一陣沉默。

良久,葉京國長長呼了一口氣,緩緩道:“方楚天幹得不錯,我不能在這時候扯他的後腿。如果說,現在的悍軍,是鋒利的刀刃,那麽,他們需要一把夠硬夠厚的刀身。華夏就是這把刀的刀身,現在或許還會加上黃勝天元帥。這樣的局麵,是一年以前的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的。”

他看著窗外,聲音悠遠而溫和:“隻有打贏狂風島戰役,華夏才有可能贏得真正的自由。現在招他們回來,無異於殺雞取卵。未來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我們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必須走下去。出海口失守,我們還有陸軍,還可以在大地上戰鬥。我會一直呆在這裏……唯死而己。”

汽車,無聲的移動著。

不斷閃過的街燈光芒,穿過車窗,灑在葉京國的側麵。

薛成貴靜靜地看著死誌己堅的主席,無聲地發出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