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邊上,心跳監視儀的紅燈微微閃動著。

午夜十二點。

“觸發‘書魂係統’,原始目標鎖定中——”

元清杭一個激靈,在病**睜開了眼。

一片空茫,遠處有塊雪白屏幕,古意盎然的畫麵徐徐展開。

青山環繞,仙氣飄飄。

陡峭的山崖邊,有兩個男人對麵站著,全都身姿挺拔,側顏俊挺。

其中一個英俊青年身穿雪白的仙宗衣冠,神情冷傲,劍眉微蹙;

另一個俊美少年則清瘦些,嘴角浮著一抹冷笑,眼中狡黠纖毫畢現。

而他手中舉著一把長劍,劍芒雪亮,正筆直插入了對麵那名俊美青年的胸口!

畫麵邊上,是一行飛揚的行楷:“他狠心咬牙,獰笑一劍刺去,正中對麵冷峻仙君的胸膛。”

元清杭驚訝地揉了揉眼睛。

什麽情況?

這殺人的少年,幹嗎頂著一張他的臉?

茫茫天地間,畫外音響了起來。

“男配你好,這裏是原著《仙魔殊途》,鑒於原著爛尾已崩塌,隨機開啟穿書係統——”

元清杭:“???”

怪不得那句話那麽眼熟,想起來了,昨晚隨手翻看的那本書結尾的最後一段。

係統默默在大屏幕上投出了一段話。

《仙魔殊途》最新章——

作者有話說:“評論區太吵,本文就此太監,仙魔殊途,永不再見。”

元清杭:“……”

巧了,昨天正好看到榜單上有篇紅文,號稱虐主虐身虐全家,點進去先掃了幾篇長評,忽然發現男配的名字和自己一樣!

他仔細看了看畫麵:“這位被捅了依舊這麽英俊帥氣的古偶小生,是男主角?”

係統回答得敷衍:“顯然。”

元清杭指了指那位長著他的臉、獰笑殺人的俊美少年:“我的身份……是這位?”

係統:“本書第一反派男配,綽號‘笑麵人屠’,魔宗少主元清杭。”

哇哦,怪不得,笑得這麽邪佞凶殘,色如春花。

係統:“非常不幸,你穿成終將被反殺的惡毒反派,按照原著,你曾經在幼年時,獰笑著給男主喂過穿腸蝕骨的毒藥;”

“在少年時,獰笑著暗算男主,將意外失明的男主推下萬丈瀑布;”

“又在坑文處獰笑著一劍刺傷男主,最後被反殺。”

元清杭:“……”

這位男配幹的惡毒事真多,貌似有點喪心病狂。

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位男配的下場怎樣?”

係統:“原著坑了,沒人知道。不過按照慣例,不外乎被男主一箭穿心、或者挖心掏肝,死無全屍吧?”

元清杭沉默了一會,欣然說:“來都來了,那就留下吧!”

“咦,接受度這麽好?”係統調了一下資料,忽然卡頓了,“……原來有病啊。”

不記事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一起去世了。原身體又有先天嚴重心髒病,躺在病**十幾年,幸虧遺產還算豐厚,平時就靠看小說打發時間。

這樣的人生,或許也很想重新來過吧。

就算是活在一本莫名其妙的書裏、就算是明知道有可能死無全屍、結局淒慘。

……

天旋地轉,視線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元清杭慢慢睜開眼。

一大串信息湧進腦袋,有這本書的設定,也有原主人的記憶,撐得他腦袋發脹。

所在之處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頭頂是豆綠和雪白相間的紗帳,斜挽著盤龍銀色帳鉤。

鼻子裏傳來一陣幽幽的香氣,不遠處,鏤空蓮花紋的臥香爐吐著煙霧。

等待眩暈徹底過去,元清杭一低頭,目光就呆滯了。

床邊這雙小巧的錦麵小靴子……小孩子的吧?

他赤著腳,慌忙跳下床,撲到了窗邊的案幾上,搶過銅鏡一看,傻了眼。

好一個唇紅齒白、錦衣玉袍的小公子哥。

頭發烏黑,上麵束著一道金環。小臉有點圓鼓鼓的包子狀,眼睛黑亮得像是葡萄珠兒,盼顧之間,驕矜又傲慢。

“係統,垃圾係統你在不在?這啥狀況?”

好半天,係統的聲音響起來:“為了補償你,將你穿書的時間提前了一點。”

元清杭看看自己可憐的身高,再看看鏡子裏幼年的小正太:“這叫一點?”

“賺大了吧?距離你被男主反殺,還有十幾年好活呢。”

元清杭:“……”

當他傻嗎?反殺個鬼,這輩子拚死躲開男主,和他永不相見、絕不害他還不行嗎?

正想著,一個身材苗條的圓臉小侍女笑吟吟挑開門簾。

看見元清杭,她急忙奔了過來:“小少主,怎麽赤著腳呢?小心地上涼。”

元清杭被她單手從地上抱起來,用力掙紮也掙不開。

記憶裏這小姐姐叫霜降,是從小貼身侍候他的小侍女。也就十五六歲模樣,可力氣怎麽這麽大!

霜降看他小臉緊繃,麵上一片通紅,抿嘴一笑:“小少主今兒起得這麽早,是又要折騰那個新抓來的小藥人嗎?”

元清杭心裏湧起一陣巨大的可怕預感。

小、藥、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什麽藥人?”

霜降略帶驚奇:“小少主怎麽忘了,左護法前幾日抓了神農穀的一群仙門弟子,其中有個小藥童甚是倔強,惹得你脾氣大發,不是把他鎖在隔壁,拿毒藥喂著玩兒,說要做成小藥人嗎?”

元清杭一個哆嗦摔下地,差點崴了腳。

想起來了。

原主這小小年紀,已經開始走虐殺正派人士的情節線了啊!

霜降手疾眼快扶住他,有點憂心:“小少主,你今兒到底怎麽了?”

漂亮的小臉一會兒緋紅,一會兒又發白。

平時靈動的黑眼珠現在發著直,像是丟了魂一樣。

呆了半晌,元清杭昂頭看了看小侍女:“那個小藥人現在怎麽樣了?”

霜降瞥了他一眼:“昨天被你喂了一把灼心草,這一夜下來,怕是不好受。”

也怪可憐的,那麽模樣周正的一個小家夥,被抓來沒幾天,眼見著就被折騰得快要一命嗚呼了。

……

元清杭拔腳就往外衝:再晚一會兒,不會出人命吧?

他用力推開隔壁的儲藥室,一眼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氣。

偌大的藥室裏,四周擺滿了藥櫃,個個頂到了天花板,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讓他打了個冷戰。

寬闊的房間中間,擺著一個碩大的長案,上麵散落著各種可疑的器具。

尖刀、藥杵、銀針,鐐銬。

長案四角,垂著幾根粗大的繩索,狀似牛筋,上麵隱隱透著森森血光。

而長案上,正仰麵綁著著一個男孩,四肢大張,手腕和腳踝上都被獸筋一樣的鎖鏈纏住,緊緊綁縛著。

身著單薄的月白色仙門衣袍,衣襟邊繡著神農穀的靈芝標誌。眼睛緊閉,一動不動。

哎呀!

元清杭趕緊“噔噔”地跑上去,看向那男童的側臉。

也就和他差不多大,雖然容顏尚幼,可依舊看得出臉若白瓷,眉如遠山,一副天生主角的好長相。

烏睫黑長,眼圈發著青,憔悴的薄唇邊有絲血跡。

這麽可憐!主角也會這麽淒慘嗎?

元清杭本來就是個連雞都不敢殺的,平時看到醫院花園裏的蝸牛,都要小心繞著走,心裏頓時憐惜大作,趕緊奮力去撕扯他身上的獸筋,拽不動。

自然而然地,他隨手轉過男孩兒軟綿綿的身子,衝著捆住他手腕的繩結一指。

一股靈氣宛如小箭,正中繩結。

銀光閃過,鎖靈符篆飄然落下。

元清杭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驚喜不已。

果然自帶了原身的知識和技能點,身負靈力、煉氣晚期。

比起過去那種孱弱無力的人生,仙俠世界好爽,好有趣啊!

可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卻掃到了一點異樣。

那個男孩兒手指微蜷,皓白的手腕上,正在滴著血。

迷迷糊糊地,元清杭心裏一陣警鈴大作,就在這時,男孩兒緊閉的眼睛忽然睜了開來,正對上了咫尺間的元清杭的眼。

那是一雙異常漂亮的眼睛,點漆般黑亮,裏麵寒芒一閃。

瞬息之間,他從長案上飛身躍起,帶著身上的鎖鏈,猛地扼住了元清杭的脖頸。

一根黑色的物事尖銳冰涼,緊接著抵上了他的喉間。

“別動,不然殺了你。”微微沙啞的童音猶帶稚氣,卻字字清晰,冷漠無情。

元清杭脖頸一痛:“……”

大意了。

難怪覺得哪裏不對,隻是被捆著手腕而已,哪裏來的血。

敢情是這男孩藏起了一根異獸骨刺,正在偷偷割繩索呢。

霜降原本站在門口,笑吟吟看著他胡鬧,一個不防就出了變故,臉色大變,嬌聲怒斥:“大膽!敢碰我們小少主一絲油皮,我們左護法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還不快點把小少主放開!”

那男孩不為所動,手中的異獸骨刺輕輕往下一挑,元清杭雪白粉嫩的脖子上,立刻流下一縷鮮血。

元清杭顫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氣。

疼疼疼!

以前他在真實世界裏患病十幾年,雖然病懨懨的,可還真沒受過什麽皮肉傷。

這剛穿過來沒一會兒,就流了血,被將來的主角劃了脖子。

仙俠的世界果然凶險萬分,處處血光亂飛啊。

“你敢叫喊,你們小少主破的就不隻是皮肉了。”不知道這幾天被灌了多少亂七八糟的藥湯,聽上去,男孩兒的喉嚨有點灼傷,可語氣卻冷若冰山。

霜降急得直跺腳,終究不敢再動:“你這小小孩童,心腸怎麽這麽毒辣!”

元清杭僵著脖子:“……”

不愧是魔宗中人,很會顛倒黑白嘛。

不分青紅皂白抓了一串神農穀的弟子來,喂藥試毒、折辱戕害,就連個小藥童也不放過。

尤其是他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從小父母雙亡,被魔宗的左右護法寵溺得無法無天,驕縱無比。

看到抓來個漂亮的同齡人,就像看到了什麽稀罕的玩物,一開始還隻是捉弄戲耍,偏偏這小藥童骨頭硬、不肯卑躬屈膝,這可惹惱了元清杭,立刻就翻了臉。

又是毆打又是喂毒,玩到興起,還興致勃勃鎖了來,囚禁在臥房隔壁的儲藥室,說是要做成個聽話的小藥人兒。

……果然是個如假包換的小魔頭,這麽點兒大,就儼然一副反社會人格的樣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