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胖子拳拳到肉,根本沒有一絲顧慮,閻寧頓時被打得鼻青臉腫,甚至鼻血橫流,可他卻低著眼眉,一聲不吭。

他知道杜胖子現在需要發泄,而且露娜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如果自己不去與周濟爭破穹釘,或許露娜就不會死了吧。

閻寧在心中歎氣,杜胖子的拳頭在他眼中變成了贖罪的懲罰,閻寧每受他一拳,心裏就好受一分。

“你不是號稱什麽吳門鬼醫,可醫天地嗎?!你倒是把我的娜娜還給我啊!!”

義虎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著杜胖子:“胖子,你冷靜一點……閻寧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杜胖子眼珠子直勾勾地瞪著閻寧,“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殺娜娜的,但是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他既然惹了方家,為什麽就沒有想到會把我們牽扯進來,他早就應該做好預防措施!”

義虎直歎氣,卻無法反駁什麽。

閻寧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低聲說道:“如果你覺得把我打死能解氣,能讓娜娜回來的話,義虎老大,你放開他吧。”

“老三,你也是倔脾氣……”

義虎搖了搖頭,沒有放開杜胖子,杜胖子又是一陣掙紮,對閻寧吼道:“閻寧!我杜胖子今生兄弟,就屬你最鐵,讓我替你賣命可以,可是娜娜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個屁!”杜胖子終於從義虎手中掙脫,再次撲到閻寧,一把搶過閻寧手中的破穹釘,抵在閻寧脖子上。

閻寧閉上了眼睛,可杜胖子卻遲遲沒有下手。

閻寧睜開眼,杜胖子已經淚流滿麵,他狠狠地一咬牙,抬手用破穹釘斬斷自己的小拇指,扔到了閻寧手中:

“兄弟如手足,今天我杜成斬指為名,今後與閻寧再無兄弟之情!”

他將破穹釘緊緊地攥在手中,在義虎的歎息中,艱難地離開了護城河灘。

“今後,兄弟之情就此了斷,他日再見,有你無我!”

杜胖子的聲音在河灘回蕩,閻寧倒在地上,聽著杜胖子的聲音,木然地看著星空。

曾經那個為他擋酒的胖子,曾經那個罵他見色忘義的胖子,曾經那個膽小如鼠的胖子,在閻寧的錯手誤殺之下,與他恩斷義絕!

他怎麽也沒想到,第一個死在自己手中的活人,居然是自己兄弟的女人!

閻寧緩緩抬起手臂,那手上染著的鮮血,不正是露娜的嗎?

李菲菲站在閻寧身邊,眼中意味複雜,她偷偷地看向護城河,在護城河的對麵,有一個人影佇立在那兒。

……

護城河事件發生後的三天內,方家就被建州市各大財團分割,刑正放出消息,聲稱方富甲因為涉嫌逃稅漏稅而被抓,方傑則是被貼出了好幾條人命案件,直接判了死刑。

方富甲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終生監禁,不得減刑。

刑正私下告訴閻寧,關於方家兩人案件的審理,恐怕也有長生教在其中暗中推波助瀾,否則以方富甲的底子,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場,長生教此舉,無非是想讓方家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罷了。

在方傑執行死刑後的第二天晚上,刑正幫助閻寧取得了一次與方富甲見麵的機會,閻寧如約來到了看守所,在騰毅的帶領下見到了方富甲。

方富甲此時已經不見往日大腹便便的模樣,他麵容消瘦枯黃,三天時間裏瘦了幾十斤,人如晾衣竿般倒在椅子上,見閻寧來到,他那如死魚的眼睛才有了一點點生氣。

閻寧帶上門,坐在了方富甲對麵,說道:“這幾天可還好?”

方富甲看了他一眼:“拜你所賜,我兒子沒了。”

“你兒子活著的時候,不知道讓多少人的家人消失。”閻寧嚴肅地說道。

方富甲慘然一笑:“我知道,可是他是我的兒子。他母親死得早,我一手將他帶大,因為生意,疏於管教,想著用錢來彌補我這個失敗的父親,可沒想到卻讓他一步步走上歧途……他確實死有餘辜,可我是他父親,我沒法做到不心疼!”

方富甲說著,兩行淚水從眼角流下,閻寧看得出來,他這兩天沒有少哭過。

“方傑的死,我很抱歉,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問你。”

“你想問長生教對吧?”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對閻寧這個人物,方富甲心中已經提不起怨氣,他早料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區別隻是誰動手罷了。

“長生教是其次,我最關心的,還是那位被久保田光送到你這兒的女孩,楊柳。”閻寧說道。

方富甲一愣,而後問道:“你處心積慮與我方家作對,一步步將我們葬送,就是為了那個女孩?”

“是的。”閻寧點頭。

“她……我隻能說,她已經不在我手上了。”方富甲歎了口氣。

“她在哪兒?”

方富甲看了一眼掛在角落的監控,對閻寧微微搖頭:“我不能說,在我說出之前,長生教會要了我的命。”

閻寧微微頷首,心中不相信長生教能直接在這看守所中動手,於是追問道:“你要是說了,沒準我能幫你兒子在地府裏過得好一些。”

方富甲聽了,思考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他滿手是汗,讓閻寧伸出手掌,隻見方富甲在閻寧手中寫了幾筆,然後仿佛發瘋了般將閻寧推開,在椅子上大笑起來:

“長生教……哈哈哈!死吧,讓我死吧!這是一種解脫!”

忽然,方富甲的笑聲嘎然而止,他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閻寧連忙叫來守在外頭的騰毅,當騰毅進來時,方富甲已經沒有了聲息。

建州市最大財團的家主,方富甲,最終慘死在看守所中,死因,不明。

但凶手,是長生教。

閻寧看著方富甲的屍體,心中竟有點點愧疚與同情,方富甲或許是惡人不錯,但他歸根結底還是長生教的一枚棋子,一枚隨時就可以丟棄的棋子。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在他的手心,有方富甲留下的一個字。

那個字,是李。

李立國的李。

李菲菲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