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經過一番商量,決定在郊外租賃幾間房屋住下。張鐵嘴圖省錢,找了一家近乎廢棄的農家小院住下。據聽說這家的主婦吊頸在堂屋的正梁上,所以農戶一家人都搬到了別處。這農戶倒挺老實,一五一十地對張鐵嘴說明了真實情況,最後說租金看著辦,多少都行。張鐵嘴聽出了便宜,便對那農戶煞有介事地說,這是戶凶宅,須得命硬的人住進去衝一衝煞氣才好,我們都是命硬之人,住進去是為你衝煞氣啊,你還要啥租金?看你是個老實人,我們也不要你的謝禮了。張鐵嘴巧嘴如簧,不花一個大子就把這戶農院盤下。

文小姐知道後臉色煞白。這房子裏死過人怎麽住啊,萬一鬧鬼怎麽辦?你們占小便宜,就不管人家心裏害不害怕?我笑話文小姐是個當代大學生,迷信思想還挺濃,俗話說”人立一地,下有九屍”,人類幾千年文明史了,什麽地方沒埋過死屍?

“死過人怎麽了?人死如燈滅,魂飛魄散,猶如清風過耳,那還有什麽鬼怪?咱們從小學習唯物主義辯證法,你怎麽還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哪?”

張鐵嘴也勸說道“麗麗這就是你不對了,老夫身為新茅山掌門,豈是占小便宜之人?選擇此處定居,並非心疼錢財,而是顯示我們光明磊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再說世上哪有什麽鬼怪?咱們新茅山開宗立派,首先就要破除封建迷信,不講亂力鬼神,這也是政府提倡的啊,隻有緊跟政府,才能不走彎路,把我們新茅山的事業做大做強。”

我最不喜歡張鐵嘴說這些空話套話,你一個臭算命的,政府需要你緊跟啥?文小姐大概也聽不慣張鐵嘴的這套說辭,皺著眉頭說“奇怪,好像你們倆才是專業人士啊,怎麽反說我搞封建迷信了?我隻是覺得不太吉利,對小孩子的成長不好。”

文小姐雖然不太樂意,但也沒有反對在這裏居住。等她打掃完房子,伺候那女嬰睡熟後,我從外麵領來個中年農村婦女,張鐵嘴見那中年婦女進來,連忙跑過去招呼,兩個人站在院子的角落裏指手畫腳,嘀嘀咕咕。

文小姐莫名其妙,問我怎麽回事。我說我們不去求仙訪道了,也就不用帶什麽路了,你明天就回去上班吧。這孩子由我和張鐵嘴撫養。我們兩人商議了一下,決定找個老媽子喂養。這不,兩個人正在討價還價呢。

文小姐氣白了臉,怒道“這孩子說好了歸我撫養,你們有什麽決定權?我不樂意上班去,管得著嗎?要走也是你們走開.怪不得你們鬼鬼祟祟地躲著我,原來是商議這種壞事來著。”

我還沒來得及分辨,文小姐就噔噔蹬地跑到院子的角落處,一把推開張鐵嘴,對著那中年婦女氣洶洶地嚷道“孩子是我的,不用你管,誰叫你到這兒來的?快點離開,免得我攆你。”

那中年婦女嘖嘖連聲,啊呀呀,你這大姑娘生孩子,還好意思自己喂養?怎麽現在這個社會,女孩子個個都不要臉啊?她感歎了幾句,忽然看見文小姐麵色不善,趕緊抽身往外走。

我追上去連聲道歉。中年婦女懷疑地看著我說,那孩子是你和這個大姑娘生出來的?非婚生育可是違法的啊,可不敢隱瞞,我得到鎮上舉報去。我暗歎倒黴,這種事情越解釋越不清楚,最後好說歹說,塞給中年婦女三十塊錢了事。

我們三個人都沒有什麽育嬰經驗,忙得手忙腳亂,張鐵嘴以前的經驗錯誤的居多,簡直是一無是處。張鐵嘴當年家裏窮,哪裏喂過嬰兒奶粉?兌水的比例非多即少。猶讓文小姐生氣的是,張鐵嘴總喜歡用嘴試驗奶水的溫度,弄得文小姐每次看見,都要把張鐵嘴用過的奶嘴偷偷地換掉。張鐵嘴後來發現了,心裏大不是滋味,私下對我說,老夫天天堅持刷牙,小麗咋還嫌我不講衛生?這女子莫非有傳說中的潔癖?唉,你以後和這城市女子結婚,有得苦頭吃了。

文小姐和張鐵嘴因為對女嬰的喂養方式和喂養習慣不同,兩人相互生了嫌隙,我樂得在中間平衡,心裏其實很受用。這時聽見張鐵嘴又老話重提,便對他正色說道“老張你歲數這麽大了,又是本宗掌門,說話就不能三思而後行嗎?這文小姐早已有了情人,我記得曾經對你提起過,你怎麽如此健忘?”

張鐵嘴嗬嗬大笑,你們休想瞞過我,小麗對你有意,老夫旁觀者清,早就看出端倪。新茅山宗掌門真人,閱人無數,高瞻遠矚,眼光自然和常人不同,莫說小麗沒有情人,就算有,她也定要改弦易轍,轉而鍾情於你,嗬嗬,你這小子蠢笨如牛,偏偏碰上桃花大運,真是奇怪啊奇怪。

我苦笑著說:“老張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文小姐和她那情人都那樣了,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俗話說好女不嫁二夫,怎能隨便就改弦易轍呢?”

張鐵嘴大為起疑,連連追問。我想起文小姐和廖師兄親密的情景,心裏忽然酸溜溜的,吞吞吐吐地把文小姐的情況一股腦的倒給了張鐵嘴。

張鐵嘴搖頭說道:“此事定是大大不對。老夫看小麗眉梢下垂,發根緊密,分明仍是黃花閨女,你這小子道聽途說,千萬不可當真,沒的辱沒了人家姑娘的聲譽。”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看著張鐵嘴還在搖頭,我說老張你的相術我還不知道麽?百無一準。不過咱們別談這件事了,關於這孩子的撫養問題,還得和你商量一下。

張鐵嘴正要開口說話,屋裏忽然傳來文小姐焦急的叫聲。我們跑進去一看,原來那女嬰雙眼緊閉,臉腮通紅,全身一陣陣顫抖,摸摸額頭一片燙熱,似乎是得了重感冒。張鐵嘴急得跳腳,一麵怪文小姐照料孩子不細心,一麵又怪我不靈活,呆頭呆腦的也不知道幫幫忙。我反駁了他幾句,飛跑到鎮上去找醫生,文小姐哪有心情和他爭吵?她把嬰兒抱在懷裏,汗水和淚水都流在了一起。

傍晚時分,那女嬰雖然打針吃藥,高燒依舊不退,小小的身體不住地顫抖,顯得煩躁不安。張鐵嘴看到這種情形忽然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孩子是失掉魂魄了啊,須得子夜招魂才是,文小姐病急亂投醫,連連點頭稱是,張鐵嘴於是從行李裏翻出幾張符紙,兩個人開始商議著晚上的招魂程序。

我心中有鬼,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到門外,在夜色中輕輕躍上了房頂。幫著照顧了幾天孩子,我似乎覺得自己對這女嬰也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一開始看到文小姐一驚一乍的模樣,我還暗自好笑,誰知道自己幫來幫去,看著孩子的一顰一笑,漸漸地也和文小姐一樣,融入到孩子的一舉一動中了。平日裏眼前晃動的幾乎都是孩子的笑臉身形,雖然勞累,卻有一種異樣的甜蜜和滿足,老實說,對這稚嫩的小生命,我,張鐵嘴,文小姐,我們三個人都已經割舍不下了。

隻是這可憐的女嬰,真的隻能有百日的壽命嗎?

空氣中隱隱有波動傳來。我定神看去,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從近處經過,那氣息無形無質,我的元神卻能感覺到它帶來的波動。幾點星光下,一隻陰魂慢吞吞地從下麵的院門外走過,猶如夢遊一般。勝光姑娘!

經雲:“氣感而應鬼福及人,是以銅山西崩,靈鍾東應,木華於春,粟芽於室”。以“銅山西崩,靈鍾東應”來比喻死者可以蔭佑生者,或者陰陽互換,雖說是風水學的內容,但風水堪輿本就和星象命理分割不開,兩個勝光姑娘的同時存在畢竟違逆了陰陽造化之道,必然會有一個喪亡。

女嬰的高燒引來勝光姑娘的魂魄,正是一定程度上的“銅山西崩,靈鍾東應”的再現。

那隻陰魂在門前似乎猶豫了一下,轉過身慢慢地離開。我怔怔地看著那如夢如幻的身影,一時間竟忘了置身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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