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者,造化收藏,猶屋之埋於土也,絕者,前氣已絕,而後氣將續也,胎者,後之氣續,而結聚成胎也,養者,如人之養胎於母腹也,自是而複長生,循環無窮矣。

論陰陽生死,認為天地間日月寒暑,晝夜男女,皆分陰陽,即細微如電子,亦有陰陽之分,陽之所生,即陰之所死,陰陽互換,自然之運。陰陽析為四象,木火金水,萬物成於土而歸於土,承載四象。人身骨肉之質,土也,運用木火金水,秉氣受形,自然也可以陰陽互換。太常婆婆星占高明,很可能因之悟出有情無情,有始無終,初生即長生的命理。

那嬰兒在床上忽然蠕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文小姐跑上去抱起,興高采烈地說“寶寶好漂亮,呀,是個女孩哎。”

我一見那女嬰,心中就雪亮一片。太常婆婆身化嬰兒,元神已經離體遊蕩,她的離體元神找不到勝光,勝光姑娘自然無法轉化為太常。陰陽順逆互換,自然之道也,人間出現兩個勝光姑娘,違逆自然之道,定必有一個夭折。

隻是勝光姑娘不滿二十歲,正當青春年少之際,真正的人生尚未開始,突然間就要失掉所有的記憶,對她來說公平嗎?這樣的輪回轉換,又給多少勝光姑娘的家庭帶來了悲歡離合?

我看了一眼文小姐懷中的女嬰,突然間一陣說不出的憎厭。嬰兒柔軟嬌嫩,天真無邪,和尋常女嬰無異,太常婆婆果然已返老還童。關於返老還童的事情,我國的正史上也曾記載過一件奇異之事,江蘇淮陰一位姓趙的縣主簿生前身高七尺餘,不知得何怪病,死時“身不盈尺,麵如嬰兒”。人到老年,骨骼軟化變矮是正常的,但能縮小到嬰兒形狀,卻是不可思議。

不過太常婆婆修行百年,元神已可自由伸縮,也不知道她采用何種辦法,竟能把肉身化為嬰兒,曆代駐身勝光,循環往複以致無窮。

我和張鐵嘴追求的無上仙道,也是這樣的不生不滅嗎?

桀然禪師的話忽然又如雷鳴般在耳邊響起:“人壽終有盡,屍身不可留,執著於色身不滅,不過是百年守屍一鬼耳。”

茅山四老,都是修成大道之人,怎麽會斟不破這般道理?其中定有什麽緣故讓他們如此執迷不悟,相互鄙視卻終究殊途同歸。

張鐵嘴和文小姐對女嬰非常喜愛,爭搶著抱來抱去。文小姐就如小女孩突然間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張鐵嘴抱著女嬰的時候也圍著團團轉,不時發出驚喜的叫聲。

“她的小手抓住我頭發了呀,哈哈,真好玩!”

“看,她都會笑了哎!”

我聽了煩厭,怏怏的走到門外,這哪裏是個女嬰,分明就是那個勝光姑娘的催命無常。不過如果太常婆婆的元神找不到勝光,這魂魄所聚的女嬰百日後自會魂飛魄散。好在太常婆婆的星占術已被屏蔽,百日內未必找得到勝光姑娘。

一旦元神控製了勝光姑娘的形體,太常婆婆就會轉世重生,最好勝光姑娘自己隱藏起來,不要在那燒餅攤前拋頭露麵。我猛然想起,那個太衝先生化身的巨蝠就在醫院的死地附近徘徊,太常婆婆的元神如果去和師兄敘舊,那可就糟了,須得盡快勸說勝光姑娘離開此處。

挪移置身在醫院門前,我才發現景象已不同往日,醫院門前的雜食攤一個也不見了。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幾日工商局整頓市麵,把這些無照經營的雜食攤販清理的幹幹淨淨。我問了幾個當地的住家,都搖頭不知那個燒餅鋪的下落。

這樣最好,我暗自為那勝光姑娘高興,一個人有了自己真正的人生,生命才有意義。這一代的勝光姑娘終於擺脫了做傀儡的陰影,她的父母也免除了喪女之痛,太常婆婆的元神在虛空中自由自在,又何必非要轉世重生?

我回到客房時,沒見到文小姐和那女嬰,隻有張鐵嘴正在刷牙,弄得滿嘴的白沫,我問女嬰哪裏去了,他隻是含糊著答應,也沒有聽清楚他說些什麽。我運用元神感應了一下空氣波動,房間周圍並沒有什麽異常,看來太常婆婆的元神早已離開了這裏

張鐵嘴刷過牙,走過來對著我的臉長長得呼了一口氣。我莫名奇妙,老張這麽大歲數,怎麽搞這些孩子氣的舉動?

“口氣清新不?”張鐵嘴又是連連呼氣,“小麗嫌棄老夫口臭,怕我熏壞孩子,硬是不讓我抱她,真是豈有此理。”

什麽豈有此理?大有道理啊。我叫道,老張你以為多年的口臭一次性就刷好了?剛才差點熏死了我。以後你要少說多做,免得給社會造成空氣汙染。

張鐵嘴將信將疑,不對啊,老夫算命為生,最注意口腔衛生,如何會有多年口臭?定是在醫院住院,受環境製約所致,從今後要注重個人衛生,今晚就到浴池泡澡去。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文小姐抱著女嬰進來了。她買了幾袋嬰兒奶粉,那女嬰嘴裏塞了個奶嘴,手裏拿著撥浪鼓不住地搖來搖去。

“給,衝奶粉去”,文小姐把一個奶瓶遞給我。

我沒有接。怎麽,你們還準備收留她?我勸你們最好把孩子留在客棧裏,萬一她的父母來找尋怎麽辦?

這是個棄嬰啊,文小姐難過得差點掉下淚來。多可憐的孩子,父母怎麽這麽狠心呢,丟下她不管了。

原來我離開之後,張鐵嘴和文小姐已抱著女嬰在客棧裏四處打聽了一遍,不過沒能打探到這個女嬰的絲毫來曆。大家都不認識,最後客棧的老板說這是個棄嬰啊,定是誰家父母嫌棄是個女孩,丟棄不要了。那時候棄嬰的事情並不罕見,見多不怪,既然有人接手,別的人也就不再關心。

尋常女嬰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