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倥傯,轉眼間我已在鎮嶽宮呆了一個多月了。這鎮嶽宮海拔1700多米,宮前地勢平坦,四周奇峰聳天,林木繁茂,溪水環繞,環境甚是幽美。不知道了空禪師(就是那老道士)施展了什麽法術,竟讓那鎮嶽宮的觀主同意我做了一名小道士。我哪裏會真心做一名道士?這鎮嶽宮香火極盛,來華山的旅客都要到鎮嶽宮一遊,我早就瞄到了那功德箱內的香火錢,不料偷摸了幾次,每次均被別人先下手為強,這才明白了空禪師當初“俱非虔誠清修之輩”之言的真正涵義。

在這一個月裏,白天我是個負責打掃香爐的道士,晚上則在那玉井內向了空禪師學習道術。每逢夜晚,我隻須自鎮嶽宮門向台階下走得數十步,即可進入玉井中。道家所謂“袖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確實另有一番道理,其中的時空轉換,當真是匪夷所思,有待現代科學進一步研究解釋。

其實我在這裏做一名假道士,並非隻是為學習了空禪師的道法秘術。隻是當時了空禪師說出張鐵嘴的下落後,讓我斷絕了其他念想,隻能在鎮嶽宮聽天由命的等候。

“朋亡,得上於中行,邵大師卦意確是精準。依老衲算來,你那位朋友已被人控製心神,幾近傀儡行屍”。

那怎麽可能?我搖頭不信。張鐵嘴十年修道已有大成,據他說元神已有雛形,正欲有聚頂三花之象,怎會被人控製心神?

了空禪師見我不信,長歎一聲,年輕人怎不知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世間陰陽相侵,萬物生克,焉有曆久不敗之物?

“你那朋友受符法反蝕,左眼流淚,右眼流血,已有衰朽之象,在鐵圍石陣中,見那螢火蟲之青光,心神再受熒惑,更在那石洞中遭幻象迷亂,身心俱疲之際,終被那樟木箱內惡靈附體,算來也是你那位朋友擅泄天機,該當受此劫報”。

“幸而他已近純陽之軀,惡靈雖可附體,卻不能奪其魂魄,他欲尋你,定必到這華山鎮嶽宮來,到時自有重見之日,你又何必著急?”

我一聽頓時放下心來,張鐵嘴沒有性命之憂就好,至於受點活罪我倒有點幸災樂禍,誰叫他一心以茅山秘術的第一代傳人自居,在我麵前擺那掌門師兄的臭架子。我現在和這了空禪師再學道術,他山之石,或可攻玉,到時大顯身手,驅除掉他身上的附體惡靈,這茅山秘術傳人到底是掌門師兄還是掌門師弟就得好好論論了。

龍門派道術和茅山宗道術的確大相徑庭,即便和先師盧生傳下的天書秘術也有較大區別。龍門派不講魂魄,隻重丹道,講究結丹出胎、虛空破碎,功成之際可以“登高不粟,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最後也是和先師盧生所言殊途同歸:大道可成,仙體可就。

想起今後要擊敗附體惡靈,拯救張鐵嘴於水火之中,我練習龍門道術倒也頗為認真。龍門道術的功法和茅山秘術不同,但原理和盧生天書記載非常相似,所以我學起來毫不費力,進步神速,當真有一日千裏之效,喜得了空老禪師合不攏嘴,連讚自己大有眼光,找到我這個奇才傳人,龍門派振興有望。

不過白日裏做小道士我就有些懈怠了,跟著張鐵嘴算命打卦跑江湖,我早已習慣了耍嘴皮混日子,真是油瓶倒了尚且不扶,那有力氣去幹體力活?鎮嶽宮分派給我的活計是照看香爐,本來不算重活,偏偏這鎮嶽宮香客極多,燒香許願的遊客絡繹不絕,天天煙霧繚繞,不過幾天香灰即堆滿香爐,險些溢出,讓我不勝其煩。為此每逢香客進香,我就站在香爐邊對他怒目而視,這辦法倒很有效,幾日來嚇退了不少膽小的香客,不料卻惹怒了在門口推銷香火的大師兄,把我告到了觀主那裏。

大師兄俗家姓廖,我們都叫他廖師兄,他的歲數並沒我大,隻是我入門太晚,隻能做個幹雜役的小師弟。其實在這鎮嶽宮裏,大家並沒有多少經書功課,白天的應酬又太多,既要盡力遊說遊客多捐功德款,又要提防一些不良遊客瞅冷子拎走些貴重物品,所以一天忙活下來,晚上大家都很疲乏,對一些道家經典的學習就不那麽看重。幾十個師兄弟裏,隻有廖師兄對經典道藏略為精通,他嘴皮利索,做事也幹練,所以向遊客推銷香火的重任就由他來擔當,這可是宮裏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我後來打聽到他竟是南京佛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很是好奇,問他怎麽改了行業,莫非是嫌和尚娶不得媳婦,把他氣得夠戧,從此不再搭理我。

大師兄告狀後,觀主把我訓斥了一頓,我幹活又變得勤快了一點。這一天上午,來了一批又批的遊客,這些人搖晃著各式各樣的旗子蜂擁而至,帶隊的還帶著小喇叭不住地叫喊,搞得鎮嶽宮內外煙霧繚繞,一片烏煙瘴氣。我光著頭穿著道袍,在香爐旁清掃煙灰,聽這些香客們虔誠禱告,華山神保佑他們升官發財,華山神保佑他(她)好姻緣,忍不住好笑,對一個正在顛著香禱告的男青年說:

“你怎的如此糊塗?山神能保佑你好姻緣?我天天在它身邊轉悠,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哩”

“噗嗤”,身旁有個清脆的女聲忍不住笑了一聲,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管委會的文小姐,最初要帶我和張鐵嘴那批人上山的就是她,現在她帶的是另一批遊客。她對我肯定沒什麽印象了,笑了一聲,看我沒什麽反應,又大聲地笑了起來,直到扭著身蹲在地上,仍舊低著頭笑個不住。她的幾個女伴們手裏各自拿了一把香,這時似乎受了感染,也衝著我笑了起來。

我有點莫名其妙,年輕姑娘真是神經病,我不過說了句大實話,有什麽好笑?我瞪了她們一眼,眼見爐裏的香灰又要溢出,連忙跑過去打掃,等我清理完畢回來,正遇見幾個年輕姑娘笑嘻嘻從身邊經過,其中一個女聲小聲說“那個小道士看來還是六根未淨哩,莫要給他看中咯”

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又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小道士其貌不揚,倒想著好姻緣,哈哈,好玩,好玩!”

聽聲音象是那個發笑的文小姐。我本來沒感覺到什麽,現在卻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我是正經國家工人身份,高中學曆,怎的不應該有個好姻緣?除了年齡偏大,相貌也說得過去吧,怎麽成了其貌不揚?何況我現在身兼茅山和龍門兩派傳人,雖不敢和相比,總也算有身份的人,這些年輕姑娘真是沒眼光。

不過惱怒歸惱怒,我卻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現實,年輕姑娘們似乎更喜歡圍著廖師兄打轉轉。廖師兄是個小白臉,又能說會道,借著推銷香火的功夫,很快和姑娘們打成一片,姑娘們和他也無拘束,尤其那個漂亮的文小姐,每逢帶遊客到鎮嶽宮來玩,都要跑到廖師兄那裏嘻哈一陣子,也不買香,也不帶隊。

這些日子我在了空禪師這裏學到了不少道術。五雷正法以外,我最得意的是學到了掌心雷的功法。其實這掌心雷的功法在盧生傳下的天書裏也有記載,隻是文義枯澀,難以領會。掌心雷是以玄功引聚陰陽二氣於手中,催動陰陽相激,同時配合腳步,在踏震位的時候瞬發,彼時雷電交鳴,裂土碎石,端的厲害無比,茅山宗的化雷咒自然不能與之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