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婆婆不錯啊,怎麽連她也殺掉了?”老人撫著祝骨,臉色慘然,他從地上勉力坐起,眼中流下的兩道血跡讓他原本安靜祥和的臉上多了一絲的猙獰可怖的表情,他自然看不到自己的可怖表情,言語中猶自深情款款,好像眼前麵對的不是無邊的黑暗,而是自己心儀多年的美麗姑娘。

“你以前善良溫柔,今日怎對我冷若冰霜,笑也不笑一個?唉,姑娘要取我的性命,暗中殺掉就是了,又何必非讓我看你一眼?真讓我死不瞑目嗎?”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老人口中的姑娘,難道並非太常婆婆?那太常婆婆凶狠蠻橫,可談不上半點溫柔,但這一切慘事都隨太常轉世而來,不是她又能是誰?定是這老人為色所迷,直到大難臨頭還執迷不悟,當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紀。

“一個人修習玄陰邪術,早晚會墮入魔道,你一個老人家,怎麽不明白這樣的道理?”我眼見老人臉上悲喜交集,似乎還沉醉在往日的少年情懷裏,其狀可憫,其情可氣,忍不住在旁邊大聲說道。

那老人乍聞人聲,也是吃了一驚。他眼中雖不能視物,聽力卻變得格外敏銳,聽出我的聲音後,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奇特的笑容。

“原來你真為玄;轉世而來,嗬嗬,俺料得果然不差,隻是你被引出室外,終究沒能壞俺大事,哈哈,你費盡心機終究成空,不知心下滋味如何?”

我哼了一聲。“不錯,我陰溝船,看錯了時辰,這才栽在你的手裏,不過我雖為太常玄陰而來,卻並非要破壞她的轉世之身,談不上費盡心機;倒是你為太常多年賣命到頭來卻反遭追殺滅口,哈哈,此時此地,不知你心下滋味又是如何

老人怔了下,苦笑道,“俺求仁得仁,心甘情願而已,能為心愛之人而死,正是死得其所。唉,太常常,不知俺死之後,你是否還能想起憶起?”

我聽得麻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些話很是耳熟,依稀便是世間流行的那些言情電視劇的台詞,但這些酸麻至極的話由年輕男女說出也就罷了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玩的什麽純情?簡直令人作嘔。

“陰轉世,毀人,劫人靈魂,是邪惡之徑,而非長生之道,你枉自多情反遭殺身之禍,為虎作倀卻不自知,還談什麽死得其所?”太常婆婆轉世竟是這般詭秘,果然不是什麽修仙正途。

老人搖頭歎息道“人生世地不過是心境安然而已。無論玄陰是善是惡。太常有情無情。在俺心裏都是一樣。何況玄陰轉世利用地隻是自身地元嬰。並非奪取他人地生命。怎可誤為邪惡之徑?”

你好是非不分啊冷笑幾。說:“太常轉世之初就虐殺無辜之人。如何不是邪惡之徑?你摸到這地上地累累白骨。可曾想起替你療傷之人?”

老人默然不語。他臉上地血跡未幹瞼下忽然又有點滴地鮮血溢出。呼吸漸轉急促見心情正起伏不定。良久。他終於抬起頭來是血跡地臉上隱隱有汗水流下。

“愛欲之下。也有是非曲直自己縱然不能超脫愛欲。卻不能不分是非。太常轉世濫殺無辜。心性已經大變。若無人能夠反製。隻怕人間災禍無日了。唉。世事無常。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可愛地小姑娘了。”

他歎息了一會。忽然對我說道。“你雖和太常為敵。但兩次出手相救。於俺卻有救命之恩。俺雖出身行伍。卻也知道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地道理。你若把來意說得清楚。俺自當告知太常姑娘地下落。”

我聽得眼前這位身形佝地年邁老者一口一個“俺“字。正是山東川一帶地口音。又聽他自稱出身行伍。猛然想起同樣出身行伍地任天庭。心中一時驚疑不定。不住地打量著他。隻見這老者身形雖然佝。舉手投足間卻不失豪爽之氣。難道這人竟是失蹤已久地老+?他和任天庭同時取得一書。任天庭已隱成一代宗師。他卻未習得任何術法。這又是什麽緣故?還有。他為什麽要扮作勝光姑娘地祖父芶活於世?

“你可認識一位叫作任天庭的人?”我試探著問了一下“莫非你是老+?”

老人身體顫抖了一下,眼中忽又有淚血流出,我搶上一步,把治療術施用在他的身上。不用再多問了,從他的身體表現上看,我已能確定他就是和任天庭同生共死的夥伴,老+。想不到自己機緣巧遇,竟在這小小的縣城裏遇見了這麽多前輩高人。這縣城裏藏龍臥虎,不但有任天庭這樣的術法高明之士,道妖等邪魔高手也紛至遝來,宋時的那位茅山老道把鎮魂台設在此處,果然是大有眼

裏風水獨特,確是深有玄機。

一念至此,心中突然雲大起,太常婆婆轉世,既然要秘密行事、不為人知,為何又偏偏選在這片藏龍臥虎的是非之地?

任天庭曾說過他的星占被蔽是因我而起,我起初不信,但眼看自身的修煉功夫陽退陰漲,這種奇怪的逆轉並非自己走火入魔所致,而是在無意中被邪法暗度陳倉,種種跡象卻不由得自己不信。我想來想去,始終弄不明白自己遭到了誰的暗算,隻在心中隱約覺得,這一切隻怕和太常婆婆大有幹係。聯想起太常婆婆身化元嬰前曾數度找我,欲從我這裏探尋到屏蔽星占的線索,當時我懵懂不知,現在心中卻如明鏡一般,太常婆婆是何等樣人?任天庭能看出我的修煉已被陰氣陰占,她又何嚐不能看出?隻怕她早已看出我身上的情形不對,故意不說甚至轉而利用而已。

“太常輪回之時,把自身元嬰交付與你,應該也是看到了你和屏蔽星占之人的幹係。”

任天庭的話雖是主觀臆測,但仔細想來,似乎也並非沒有道理,自己的當今之計,唯有盡快找到太常婆婆。太常一生精的是玄陰星占,自以為是天下絕術,不料卻慘遭他人屏蔽,如果找不到屏蔽星占之人,隻怕永遠會受到此人克製,太常婆婆生性孤高自傲,如何肯吃這等大虧?她轉世度過一劫後,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自己術法輕淺,隻有追隨太常婆婆身後,才能解開自己身上的逆轉之謎。

但太常婆婆轉世甫畢,即對知情之人盡數誅殺,連對自己的情深故舊都不放過,這等心如蛇蠍的女人,自己和她一起豈不是與虎謀皮?回想太常婆婆轉世前行事雖然陰狠,但等閑並不戕害良善之人,想不到轉世後竟對無辜的世人也妄加殺戮,難道真的是投胎奪舍後性情已然大變?

那老者果然是任天庭的故交老+。他和少女太常並肩作戰,不知怎的情愫暗生,居然產生了愛慕之情。老+戎馬半生,雖然已經三十多歲年紀,但生平從未近過女色,他眼見那少女太常巧笑倩兮,嬉笑怒罵之際也不失少女的嬌憨可喜,不覺情心大動,一顆心全都轉到了少女身上。那少女卻始終對他若即若離,總於有情無情之間讓他情難自已,他在苗家村慘禍中與太常姑娘失散,,隻好隨遇而安,在甘亭鎮附近的一個村子裏定居下來,他孤身一人,平素不與他人交往,村人隻以為他心性孤僻,倒也並不對他在意。老+在外少言寡語,看似渾渾噩噩,隻有他自己才明白心中的苦楚,每逢夜深人靜,自己思念佳人往往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正悲歎今生無緣再見之際,那少女太常卻不期而至,老+大喜之下,幾以為老天爺對他太過眷顧,待她告知自己的身世真相之後,卻不啻如五雷轟頂,他雖知道少女道行高深,決非普通的世俗之人,但決沒想到她的身世會這般離奇,這種轉世奪舍之說對他來說猶如一段傳奇,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一往情深終成鏡月水花,一時不免心喪若死,但少女太常此番前來,卻是另有有一件要事相托。

原來太常的轉世元嬰本已托付給一家大戶,不料這大戶人家家道突然沒落,女主人在當地無法立足,隻好到外地流浪乞食為生,獨自撫養幼嬰頗為艱難,無奈之下,太常姑娘特來轉求老+,希望他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承擔起撫養幼嬰的責任。

老+雖然不免失望,但太常姑娘的請求卻讓他難以拒絕。他是行伍出身,本就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勇氣,何況麵對的還是自己的心愛之人?他按照太常姑娘提供的地址,顛沛輾轉,終於在華陰找到了那家大戶的女人,兩人組成家庭後共同撫養幼嬰---也就是現在的勝光姑娘,好在日子雖然艱難,幼嬰卻在健康成長,他眼看幼嬰那張越來越酷似太常姑娘的臉,心裏雖然不乏淒苦卻更是欣慰無限。

我想起托付給文小姐的那個女嬰,心中隱約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太常婆婆輪回時把自身元嬰交付與我,我又不和她有情,難道她另有深意?但想起太常婆婆轉世後,女嬰已沒有夭亡之憂,心中不免又鬆了口氣,那文小姐對女嬰甚為疼愛,一旦夭亡定然無法接受。

對了,我叫道,“老+你好無情啊,都說舐犢情深,你撫養幼嬰多年,怎的沒有一點父女之情?你明知太常要來投胎奪體,無力阻攔也就罷了,怎麽還去助紂為虐?你以玉石反射月光,不是助玄陰轉世一臂之力麽?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這般作為,還不如畜……那個老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