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青春，go！
［1］
就算是以青名義，也是要交幾個玩伴的。雖然是細選了，可對於大家的熱情仍不能拒絕。漸漸的，各式各樣的人出現在林梓辛麵前。畢竟也沒有什麽特點啊。就像把新街口的十幾家快餐吃遍了一樣，也不知道究竟是吃下了什麽菜式。醬排，還是辣排？
就這樣，在一堆人群中間，林梓辛看著大家說笑，興致高處會有人把手揚起來，聲音也會提高，麵部是那樣得意的笑容。林梓辛隻是用手把腦袋支在課桌上，嘴角微微上揚，心裏在想，好吵啊。
好吵啊。
也許本就不適合交際吧。高中以來以和藹友好的姿態向大家說“早上好”也許本就是個荒唐的事情。盡管，從此開始在放學時可以和大家走在一起，吃飯時可以和大家說笑，這都不是她想要的，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一旦放學時不主動一點跑過去說“我等你哦”，一旦吃飯時不趕先一步上去說“一起吧”，是沒有人會記得她的。明明還是在光明的地方，突然就被拋向了黑暗。還來不及措辭說“為什麽不等我”，人們已結伴走遠，聽不見她的呼喚。
“為什麽不等我。”
本應是一句疑問，脫出口時卻始終是陳述的語氣。“為什麽不等我。”
逐漸沒入不見天rì的黑暗中，與城市裏同樣孤單的幽魂們一起徘徊在每一個路口，隨著車鳴聲浪造成的巨大搖晃的洪流，悲傷。
［2］
還是未成年，還是青是年少。為什麽要悲傷呢？
許許多多言情劇裏，男主角在秋天落葉的梧桐樹下找到哭泣的女生什麽要悲傷呢？”女生頓了頓抓住男主角的衣襟喊：“令我悲傷的那個人，就是你啊！”於是女生成了女主角，從此男女主人公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為什麽，別人的愛情都這麽一帆風順呢？
為什麽，別人的愛情都這麽一帆風順呢？
為什麽，別人的愛情都這麽一帆風順呢？
林梓辛和許多少女一樣，都有個王子。那是個消瘦英俊的書生。之所以用英俊來形容而不用帥，是因為對象有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是以濃厚的文化修養打底的。而帥，隻是表麵現象而已。
不光是這樣，對象會聽特別的藍調音樂，練特別偏僻的球技，看特別另類的漫畫和說特別有深度的語言。就連名字，都那麽特別——黑羽。林梓辛本來就很喜歡怪盜基德，基德本名就叫黑羽快鬥，這讓她更對那男生有好感。
畢竟是少女心啊。
心中有了一個王子，也就找到了寄托。就像臨行的旅人，平時在家裏的時候，死屍一般了無生趣。一旦決定去哪裏，即使那個目的地的風光不那麽秀麗，也要在心裏把它描繪得勝似天堂一般。
有潔淨的天空明朗的陽光潺潺的流水和憂鬱的花朵。
很多時候，無聊的時候，都會想象自己和其他女生一樣趴在桌子上一封一封地寫信，臉上還露出驕傲的神情。那是別人的，林梓辛什麽也沒有。
林梓辛總會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一個人在矯情的信紙上留下矯情的文字，花大把大把的時間，把感受和發生的給某個人說。告訴某個人班上有女生是多麽多麽討厭。告訴某個人今天老師又布置了多少無聊的作業。告訴某個人，有部多麽多麽傷感的電影。告訴某個人，學校旁的小吃店裏出了一種多麽美味的牛肉麵，下次我麽一起去吃吧。
下次我麽一起去吃吧。
“為什麽不出來呢？為什麽不出來呢？”沒有主語，林梓辛就這麽抱怨者。很明顯是指的黑羽，沒有人知道，連黑羽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常常被這麽一個女生埋怨。
就好像把心髒從身體裏挖出來，拋入大海中去。鹹鹹的海水，滲透進沒有皮膚包裹的心髒中去，把每個細胞弄得生疼。
逐漸地，逐漸地，沉向更深處去。
億萬年大海的壓強也逐漸增大，這令多少生物畏懼的力量啊。
鮮活的心髒被壓得扁小，扁小，最後成為一個皺縮的核桃。
難看。
醜陋。
大自然的力量，把美麗的東西改造得多麽無奈。
明明還能聽見，命名還能看見，黑羽明明就在隔壁2班教室和男生討論著遊戲通關秘訣。前傾的身體，很好看呢。
林梓辛站在他們班門口，臉上浮出不自覺的笑意。
“找我？”
“呃？”
“上次的事，”也是那個班的同學，和林梓辛同在校廣播站當編輯，一個叫秦箏的女生。“我把稿子夾在夾板中了，天看見的。”
“天是沒長眼睛的。”林梓辛把笑容收起來，手撐在牆上。
“組長大人，你用得著這麽針對我這個小編輯麽？”秦箏把話說得很明。
“你也用不著說‘天看見了’那樣的話啊，我們可是在談正事。那稿子是不允許丟失的，存檔很重要。”
“你剛才把我傷了，我拒絕回答後別來我班上找我，會很困擾的。”秦箏把胸口捂住倒在牆上，路過的同學紛紛把視線投過來。
起來啊梓辛去拉她。
“算了，我複活了。迷茫的俗人啊，你等著，我會報複你的。”甜美的笑容。
“……”
“幹嘛不說話？”
“……”
“我最討厭暴力了！”
“……”
“最討厭你了。”
“我也很討厭你啊！演什麽傷情戲，給誰看啊！”林梓辛扔下這一句話跺著腳回到了自己班教室。
什麽嘛！什麽意思！！
分明自己是喜歡那種傷情的人的，以憂傷而自大的話，來向世人展示驕傲的心。就像漫畫中一樣。
分明，還想要有這樣一個朋友。但是看見秦箏那種做作的樣子就想吐。所以就會生氣。
冷漠談笑，孤獨寂寞，用憂傷的話，用起伏rì式的聲調，用誇張的動作，用冷得像冰的眼神，是林梓辛心目中那種美好的人兒，美好而多情的女子的必備要素。這些在內心深處儲藏許久快要發黴的東西，在另一個人身上完完全全地表現了出來，怎麽能不覺得生厭呢？
還是在向自己炫耀那些不敢示人並且擁有的另類，怎麽能不覺得生厭呢？
就像落寞的小美人魚，明明王子是屬於她的，領國的公主卻牽著王子在她麵前跳圓舞曲，以優雅的姿勢旋轉。還說，王子，是我救了你呀。
林梓辛咬咬下唇。
“真他媽做作，真他媽假。”
［3］
“真是的，什麽意思啊！”剩下的隻有抱怨，難道還能做出什麽來？
“怎麽？又有誰把您惹了？”是一個美少年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林梓辛麵前，他的出場總是這麽嚇人一跳，場景上應該多撒些花瓣才對。
“有病啊你！什麽叫誰把了，你這個死白上央！”林梓辛把白上央那張接近到鼻子的臉用手粗魯地按回去後，抓起桌子上的可樂瓶子想順便扔過去。
“好討厭啊，你想毀容是不是。我就知道你這暴力女有虐待癖好。”
林梓辛晃了晃手上的可樂瓶以示威脅，沒出口的語言是“再說我就真的扔你了啊!”
“好哇，殺人滅口是吧。我告訴你哦，即使我英勇就義了，您的暴力傾向還是會被世人知道的。”白上央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把林梓辛的課本拿在手上玩弄。
“算了，不和你說了，本大娘心情不好，滾開些。”把可樂瓶放回桌上。
上央從後麵把下額搭在林梓辛肩上，輕聲耳語道特曼來了哦，快躲起來，否則會被當怪獸打哦！”
林梓辛站起來，突然的力道把白上央的頸子弄得有些生疼。
“痛痛痛……”
林梓辛又拿起那個可樂瓶，這時白上央得意地看著她，意思是說“怎麽不扔我了啊”。
“沒玻璃的扔起過癮。”又坐了下去。
“哎哎哎……”
剛出口的話很不情願地被上課鈴聲打斷，白上央隻好悻悻地走回林梓辛後排的座位，還做了一個鬼臉。林梓辛還是無奈地被逗笑了。
［4］
又是語文課。
課程中語文這個科目在這些高中生眼中和肥皂劇完全沒什麽區別。這樣那樣的感情，英勇、癡情、愛國、執著、純潔、善良、努力、勤勞，美好的品質在老師激動的情緒下慢慢感化了學生，而歸路卻由一句“考試時要注意”把潛入的情感驅趕殆盡。而自大、傲慢、私心、嫉妒、狡詐這些所謂邪惡的品質，老師也會用“人的劣根加以辯護，令學生感到世態真的很炎涼。
於是，雜糅的情緒被人用特大號的攪屎棒在容器中調拌，情緒的靈魂化為泡沫，升上天空。並不是彩sè的泡沫。它們散發出令人感到厭惡的惡臭，在上空爆破。
零散的肥皂水散落一地，滿地狼籍。
上央在身後輕聲喊林梓辛。
“什麽，在上課唉！”林梓辛趁大家朗讀時老師不注意終於回了話。
這時從後排有人把白上央的手機傳了上來，是林梓辛那逃課的同桌發的短信：
告訴林梓辛，等會兒放學給我打電話。
發信人：晞晞。
［5］
冬天黑得很早，雖然不及北極那樣會出現極夜，卻也在紫外線照上差不了多少。
重工業城市都有這樣的問題。天空那灰蒙蒙的一層氣體遮住了一些可見光，把珍貴的rì照縮短。同緯度的其它城市還在有人用“太陽大可是氣溫卻低，最討厭這樣幹冷了”這樣的話語抱怨時卻用“這死天氣冷的”來形容。
像是積雨雲，卻又不是。隻是工業廢氣而已，下不出半滴雨來。
一條。
兩條。
又是一條。
水滴從天空落下的弧線逐漸多了起來。開始隻是暗灰sè的地麵，在雨掉下幾滴濕潤的時候變成暗黑後更加大粒的雨水掉下來，重重地打在葉片上。
下雨了。
林梓辛走到教學樓下，掏出手機給劉晞打電話。對方的彩鈴前奏也隻出現了幾個音符，就被接通了電話，彩鈴中的女聲就這麽被扼殺了。
“你那彩鈴到底是什麽歌啊，每次都接這麽快……”林梓辛說。
“你才是咧。總關機，帶個手機屁用啊。”是興奮又有些埋怨的口氣。
很好用啊。嗬嗬。”
“唉唉，同桌小姐，你知道我在哪嗎？”從聲音上判斷劉晞八成是在神秘地笑。
“網吧嘛，你不是最喜歡視頻妹妹麽？”
“你太壞了！”
你在泰國吧，上次地理課上你不是說希望成為人妖嗎？從你的年齡上看現在有些晚了啊，但我還是對你致上崇高的敬意，加油改造吧！”女生在捂著嘴巴笑。
“拜托，我可是個都很‘正常高中生唉。可不像白上央那麽……”
“那麽什麽？”
“瘋狂啊。”
了，今天班主任沒來，你今天逃課又成功了，恭喜。還有發短信就為了說這些？我可要掛了。”
“不哪。是有很很很重要的事。”
“呃？”
［6］
明明天氣預報員在中午的新聞中還說天氣視屏幕上也隻是幾朵雲標誌，沒有一點水汽。也就是說不會下雨吧。
是否以後該建議氣象站和電視台，在天氣預報時應該在屏幕某個地方用紅sè的字寫上“準確率百分之樣往後某些對氣候有信心對天氣無信心的人如果冒險做了什麽事情出了什麽意外的話，也沒有理由怪別人吧。
就算像方便麵廣告那樣，在屏幕角落用於畫麵顏sè十分相近的特小號字寫“以實物為準”也好。
在劉晞說“出來，現在梓辛一時還回不過神來，這種事應該找白上央吧。
林梓辛回話說“我可不想淋雨，酸雨很厲害的覺真的很無情，畢竟也是同桌，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真的麽？”劉晞有些失望，應該很失望吧。
林梓辛隨即又補上一句——等我。
對方肯定回答的是——嗯。
嗯，我等你。
不像那些失望傷心的場景。
每次體育課下時，同學們在老師的口哨聲中一哄而散。平時和林梓辛要好的幾個女生互相手拉手往小賣部跑去，林梓辛還老實地站在原地等別人記住——怎麽少了個人呢？
“究竟是沒人會記住我的吧，”體育課下時林梓辛總是傷心“沒人會拉我的手啊。”
這種事僅僅是需要所謂的主動嗎？
那為什麽自己多次地在放學時主動相邀同伴說一起走吧，在這種關係持續一個月後仍然不會被人想起——林梓辛你幹什麽呢，慢騰騰的。走了哦。
僅僅是這樣的事，也不是會去記恨別人的理由吧。雖然心裏會有些憤懣，那也隻是憤懣而已。但是班上的什麽優秀團員、三好學生的投票，林梓辛還是票數很高的，也就是說也許別人覺得林梓辛比較不喜歡和大家一起玩而是好好學習的類型吧。
其實，這種事初中也遇到過。為此林梓辛還和那個要好的女生小吵了一架。那個女生說林梓辛你不要誤會好不好，平時我們大家看見你比較喜歡一個人看書，所以才不會叫你啊。林梓辛則說明明是你們不叫我我才會一個人的，吃飯的時候每次都是我來找你們什麽意思嘛。
雖然隻是小吵，女生之間畢竟沒有男生那麽大度，以後林梓辛和要好的女生更沒怎麽往來了。現在高中，林梓辛也算學乖了，這種事強求不來的吧，找她們講為什麽不叫我反而不太好。
所以，她不想拒絕劉晞。
劉晞在班上就像是初中的她一樣，和班上的人接觸不多，開運動會時很勤快，其實很想和大家搞好關係的。
還有，劉晞說：
嗯，我等你。
［7］
林梓辛和白上央在愷悌山的腳下就看見消防隊的車在公路上打著燈盤旋，紅橙sè的亮光在傍晚的黑暗中顯得特別明亮。
一男一女撐著傘往劉晞告訴他們的方向走。
“找到了非扁了他不可。”林梓辛把口氣弄得很沉，並還是催促白上央說快點走啦。
“啊咧咧，他死不了的。”
事情的緣由很簡單，劉晞趁著早上的晴朗去愷悌山的各個寺廟中轉悠，佛學比化學數學更令他感興趣。不料山上下午落雨，他躲雨的山洞比較倒黴地由於山體滑坡堵住了洞口，於是劉晞就困在一個山洞裏。又因為自己若被消防員搭救，此時必會傳到學校。基於逃課和遇難會給學校的名聲造成惡劣影響，起碼也會背個小處分吧。
逃課，加上老天報應。
在學校也會成為一個笑柄。
很自然的，想到了林梓辛他們。“你們不來我會變成厲鬼的。”
“你變啊，其實我是整鬼大師哎。這是手機裏的對話。”
劉晞的出事地點與主要山體大滑坡地帶相比較為偏僻，隻要自己不去回答巡邏員“有沒有人啊”的話，找不到自己吧。
事情發展得順利，林梓辛和白上央到達劉晞所描述的洞口前，已晚上八點。寂靜的山林中零星有農家的燈火。
“晞呀，我們到了，你在裏麵哦？”白上央爬上那些堵住洞口的巨石，往縫隙中吼。
現在把繩索給你，等一下我們一起把那塊大石頭裏外綁住，你們在外麵拉繩索的兩個接頭，我在裏麵推。”
此時的林梓辛感歎劉晞你可真有先見之明啊，連繩索都準備好了，遺書寫好了沒。
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明明還是可以稱得上是滂沱的大雨，也歸於了夜的靜謐。停靠在一旁的帶來的三把雨傘，也沒有被風扯得滾來滾去……
一點點……請讓我們彼此成為朋友吧。
也不要說什麽“一輩子也不要分開哦”這樣矯情造作的話，也不要互相贈送寫滿“友誼天長地久”的卡片，也不要去照那些見證友誼的大頭照，在鏡頭麵前嘟嘴擺出可愛的表情，再把它們發到網上，任人踩踏……
［8］
濺起的泥水和樹上滴落的雨水，都見證了巨石的移動。
當劉晞從石頭移出的縫隙中擠出來時，大家都看到了彼此的變化。不僅僅是白上央的那句“晞晞怎麽變黑了呀。”
第二rì的陽光也一樣燦爛，風聲伴著的和弦，把校園廣播填充進各個角落。
A女會為B女點首《別說對不起》，隻有當事人才明白歌曲的寓意，或者說應該隻有點歌者才會明白的寓意。這樣的點歌單每天都會塞滿校廣播站的信箱。
林梓辛開鎖取點歌單時，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張都是“青青”“小彭”之類的署名，甚至有些連班級都沒有。卻多得可以把信箱門衝開，散落一地。
偶爾會有一兩個所謂真名的點歌者，會親自跑到受理點歌的編輯組組長那裏，遞上盛滿心意的信紙。即使是點很普通的歌，也畢竟會被通過吧
當一個初中的小妹妹來高一把點歌單呈給林梓辛時，滿臉紅暈地說“姐姐點給我男朋友的。”
梓辛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張文筆不錯的點歌祝福，“字寫的很好啊，隻是有些內容太露了，老師聽見不太好。”
對麵的女生沒有接過點歌單，“姐姐你幫我改改吧。”
林梓辛說女生鞠了弓說了聲謝謝，趁上課鈴還沒響往初中部跑去。待林梓辛同學反映過來有些不對時，追上去問“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還有被點歌者的名字是什麽啊？”
對方的回答是“是點給劉晞的的晞。”
［9］
是點給劉晞的。
［10］
小女生沒有回答前一個問句，而是直接回答了：
是點給劉晞的的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