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然在無止境地衝刷著,車裏的音響播放著一首愛爾蘭民歌,前麵駕駛座的那個男人此刻也難得的閉上了嘴巴,輕輕地跟著旋律哼唱。坐在後座的楚子航感覺有些迷糊,因為他自己好像小睡了一會兒。

這麽久都沒有到嗎?難道這條高架路根本就沒有向著城內?

隱約地,楚子航感覺有點不對勁:這座城市並不是什麽大都市,頂天了也就算個二線城市,以邁巴赫開上150碼的速度、就算是高架路有點繞,這些時間也夠環遊城市大半圈了。

突然,一聲低笑從音響裏傳來,打斷了正在播放的歌曲。這笑聲低沉嘶啞,但又充滿了威嚴,楚子航本來以為是電流的聲音或者是車載音樂因為暴雨而出了故障,直到他從後視鏡看到那個男人的臉突然緊繃起來、眉宇緊鎖,額角跳起青色的血管、仿佛躁動的細蛇。

楚子航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男人臉上會看到這樣的表情,肅穆之中充滿了權力的威嚴,眼神犀利到讓人不敢直視——這個男人,他不應該永遠就是那個鬆鬆垮垮、嘻嘻哈哈的逗比樣子嗎?

隨即有人叩響了車門。

“兒子,我不認為交警們能夠跑到這個速度,那樣就沒人敢闖紅燈了。”

男人製止了楚子航試圖打開車門的動作、順帶還開了個不怎麽好笑的玩笑,同時狠狠一腳踩死油門、再轉動方向盤進行大幅度的幾次變向。

不知什麽時候,輕盈悠揚的音樂聲已經停下,能夠發出來的隻有“滋滋”的電流聲。這種稍微複雜一點的電子設備似乎都遭到了影響,楚子航不由得也把手機也拿出來看了看,結果別說有沒有信號、就連開機也不行。

就像是這些電路都被某種能量的衝擊給完全燒毀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子航轉頭看著儀表盤上開始飛升的時速,以他的智商也理解了剛才的情況——或者更加不能理解了也說不定。而在剛才的加速和變向之時,他更是隱約地聽到了什麽東西折斷和破碎的聲音,這加劇了他的慌亂和聯想。

“別害怕,兒子,你爸我在這兒呢。”

男人試圖安慰一下楚子航,隻是就連他自己現在也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發出來的聲音也是無比的幹澀嘶啞。他在腦中高速思考可能遇到的狀況的同時,也不望地向四周和後視鏡張望,以備各種可能發生的危險。

“坐穩了!”男人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悶哼一聲,緊接著開始低聲吟誦,所用的語言是楚子航完全沒有聽說過的,有力、悠長、古奧並充滿了威嚴,讓人聯想起一種魔性的力量。一層看不見的領域隨著他的吟誦而張開,讓人突然間覺得感官都混亂了起來,然後,楚子航在眩暈中看到了車窗上的水流飛快地平行流動起來,仿佛地麵上的小溪。

這個男人輕笑一聲,就像是涸轍裏的魚兒回到了大海般自在,同時再次將油門一踩到底,車速再次飆升,可是在這個男人眼裏似乎還不夠快、還完全夠不著他反應能力的極限。

這是言靈·時間零的能力。

==========

“喔喔~好像很帶感的樣子啊~”

墨瑟依然掛在車底下打醬油,隻是突然暴增的車速讓他一個趔趄、險些從車上掉下去,所以不得不“肉痛”地將四肢更加分散成一根根牢實的觸絲、將他死死地固定在車底。

此時這輛豪車的速度已經快到他生平都沒有見過了,之前本來還可以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順便看看幾個圍過來的女性死侍妹妹白白的大腿、再調侃一下車上的父子,但是現在連視線都因為車速有點輕微的扭曲,更別提什麽圍過來的死侍。路麵上的積水隻有兩分米不到,可在極高的速度下車身卻衝擊出了誇張的效果,周圍濺射的水花仿佛海浪般高高掀起,隻是還沒有來得及觸碰、就已經讓邁巴赫飛馳而過,隻能徒勞地再落回地麵。

這種高速並未持續很久——畢竟楚父隻是超a級、而不是昂熱那種s級的混血種,一直維持【時間零】這種高階言靈的消耗不能小覷。所以當他撤銷了言靈,車速也放慢了下來,扒在車底的墨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成群的死侍又不知疲倦地卷土重來。

這些渴血的亡靈們默然、但是卻又時刻透露出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它們一個個都憑借那超限的龍族血統、起碼跑到了接近70碼的高速,稍微換算一下,就是接近19m/s的極高速——相比之下,博爾特什麽都是渣罷了。這種高速、墨瑟捫心自問,讓他一瞬間爆發出來還是可以達到的,但是要達到這種長途奔襲的地步還完全不夠。

這一戰注定會很艱難了。

因為速度降低,之前敲門的“東西”似乎又追了上來;他們成群地圍住了車身,沉默著,眼中散發著濃烈的金色;但是他們卻又沒有什麽動作,也許是在等待。隻是這種姿勢看起來就像是一群人憐憫地看著透明棺蓋下已死去的人,靜靜為死亡的降臨而哀悼。

看著這些影子一樣的家夥,楚子航覺得腦子裏混亂了起來,仿佛無數的蛇群在扭動嘶鳴;祭壇上少女痛苦的嚎叫與血液,高高的白骨十字架上的金色骨骸,伸展開來的黑色巨翼遮天蔽日、上麵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屍體與鮮血。種種他從來都沒想過的畫麵一一閃現又破滅,讓他不由得痛哼出來。

“這是靈視,你的反應如此強烈實在讓人意外……兒子,坐過來。”

車內,那個男人的各項反應已經緊繃到了極致,他不由分說地將楚子航直接從後座提到副駕駛上並說了幾句權當解釋的話,然後將手伸向了那個他多次提到過的車門上的掛傘的地方。

拿傘做什麽?

痛苦之中,依然在觀察四周的楚子航有點疑惑。雖然他並不了解混亂的現況,但就算僅憑猜測、他也覺得車外那些“人”不會是什麽善茬——在這個時候拿傘,難不成要停下車去和他們和談不成?

男人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楚子航再想些什麽。他拔出了車門上插著的漆黑雨傘,然後扯開——楚子航突然看清了,那不是什麽雨傘,而是一柄修長的日本刀。漆黑的刀鞘、雕刻上細細的金花,沒有刀鐔——楚子航曾經看過一本關於日本刀知識的書,上麵說沒有刀鐔的刀隻有兩種:浪人的佩刀,或者敬神的禦神刀。

禦神刀隻是供奉神靈,不會被用來斬切,因此刀鐔無用——而且從刀鞘的做工看來,這分明隻是一件十分精美的藝術品。

“禦神刀·村雨,也有叫妖刀村雨的,注定要殺死德川家人的刀——聽說過嗎?”手握著這把楚子航看來完全不怎麽靠譜的武器,這個男人居然略略地放鬆了一些,還有空閑再進行一下他的吹噓。“原物當然毀了不知道多久了,不過他們用再生金屬重鑄,並且又供奉了十年。”

說完,他的手上青筋怒跳,接著反手握刀直接插入了鑄鋁車門,半截露在外麵——這輛他平時恨不得當寶貝供起來的邁巴赫此時對他來說似乎一文不值。

“供奉神靈的刀,想必斬起妖鬼來一定很順手。”

男人猛踩刹車,並且直接將方向盤死死轉到一邊,刺耳的輪胎滑行聲響起,由於地麵的積水、邁巴赫直接在這次急刹中還前進了五十幾米。整輛車在高架路上轉了一個圈,刀刃也隨之劃出一道弧形清光,將那些包圍在車輛周圍的影子們皆數斬斷、腥濃的血液拉出一條長長的黑色飄帶。

最後,男人怒吼著再次換擋變向加速,衝向那些又聚集起來的黑影、一個擺尾將他們撞在護欄上,飛濺的血液直接塗滿了四周的所有窗戶。

但這並不會是結束。不遠處,響起了雷鳴般的馬嘶,吼聲雄渾、仿若雷電轟鳴,男人輕輕拍了拍楚子航的肩頭,然後飛一腳踹開有點變形的車門、拔出那把名為“村雨”的凶器。

他毫不在意那濃鬱到幾乎將刀染黑的血液,隻是隨手甩了甩、一潑腥濃的黑色便“啪”地掉入了積水中,緩緩化開。

雨夜中,他一直都顯得佝僂滑稽的背影頭一次高大起來,讓楚子航覺得有了久違的安全感。

“好吧,那麽你就是正主?嗯,讓我們來談談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