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打在玻璃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窗外則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看不清景物。

楚子航聽著除了雨聲之外的各種呼喊、汽車鳴笛,心裏突然有些煩躁——不過是一場雨而已,為什麽就不能夠像平常一樣好好地接送?被稍微淋一下又會怎麽樣呢?!

雨下的太大了,校門被幾個人強行推開後、本來齊整的綠茵地便被接踵而來的車流壓出一條又一條難看的車轍;各式豪車上,家長急切地呼喊自己的孩子,學生們也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分辨不清究竟哪一輛才是自家的;仕蘭中學天藍色的校旗沒有及時收下來,隻能在狂嘯的風雨中飄搖顫動,十分可憐。

不過他很清楚,這些噪音並不是他煩躁的原因——若是說噪音,其實每天那些來找他聊天搭訕的人都算噪音製造者。發呆的無意識間,手中的黑色手機卻已經被他反反複複打開關上了好幾次,手指也不停地在那個發信人的選項上徘徊抖動。

之前也給媽媽打過電話了,她在久光大廈的商場裏和她的那群姐妹們購物,玩得很開心,沒有事。

教室門敞著,空蕩蕩的班上隻剩下他一個人,寒風混合著走廊外飄來的雨絲灌入,讓他不由得緊了緊外套,將有些發冷的一隻手抄在口袋裏——另一隻手懸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還在猶豫著。隻是那條短信分明已經編輯好了。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會停的,天氣預警說是特大台風……”一位女生探進頭來,一頭清冽的長發上綴著一枚銀質的hellokitty發卡,對上了楚子航有些茫然的眼神、小臉有些泛紅。“你不認識我?我叫柳淼淼……”女生的聲音越來越細,仿若蚊蠅。

楚子航回了回神、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女生,禮貌地點頭致意。“我今天做值日,要晚些走。”

其實這類行為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向他做過了,哪怕是各種不同方式的示好,隻是楚大少全然無感——而柳淼淼他其實也是認識的,畢竟在仕蘭中學她也算比較出名,比他小一級,鋼琴彈得很好,每年的聯歡晚會上也都有她的表演;再加上楚子航身邊有幾個男生總是暗地裏不停地為她較勁兒,所以沒法不知道。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

柳淼淼被拒後不免有些沮喪,微微縮起了身體,手指不斷地卷繞著自己柔順的長發,有些低落地轉身離去。

楚子航看著她的背影,稍探出了一點腦袋。柳淼淼家的司機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罩在她頭頂,仿佛是為幼弱的雛鷹張開的羽翼;黑西裝的高大司機蹲下身來,幫她把腳上的綁帶涼鞋換成雨靴。柳淼淼躲在傘下,避開非常深的積水,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家亮著大燈的寶馬。

該怎麽說?像小公主一樣?

楚子航收回了目光、放在手機上,看著那一個他猶豫許久也沒有按下去的收信人號碼,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總是嬉笑侃大山不正經男人的形象,心中泛起幾絲波瀾。

說到父親,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會是那個戴眼鏡的分頭佬,而是這個不正經的男人。

也許他也想著有時能夠有人來照顧他一下吧?

就算他楚子航長的很帥很有型、以至於全校90%以上女生都對他芳心暗許,籃球也打得很好、校隊第一,學習成績長年占據全年級前幾名——但他也是人,也是高中生,也會希望在下雨的時候有一輛車能夠接他回家。

默默地按下了發送鍵,隻等了幾秒,那個男人的回信立刻就來了,字裏行間充滿了獨有的歡脫。楚子航看了一眼,刪除了收發短信記錄,隨後拎起腳邊的水桶、把整桶水潑在黑板上,用力地開始擦洗起來。

======

下雨天,仔細說來,墨瑟其實是不太喜歡的——因為到處都是一片潮濕,一出門就會很容易弄得一身濕,並且總是給人一種孤寂、難過的心情。

這種台風所帶來的暴雨更是誇張,宛若天河倒灌的降水可不是他以前遇到過的雨天能比的;盡管因為暴雨的緣故天色已經早早變成了墨瑟所偏好的黑暗、但黑暗又潮濕總讓他想到某種生命力極強、外號小強真名蟑螂學名蜚蠊的小生物。

他早早地出了教室、並沒有和楚子航留在一起,而是獨自跑到操場草坪的一處躲了起來,誇張的降雨也很誇張地擊打在他的身上,偶爾還會有一兩股匯成的水流衝擊一下——隻是他早已不是人類。平常人要這麽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淋雨、鐵定大病一場,但這種降雨不可能對他造成哪怕一絲一毫的影響,最多也隻能夠降低他的體表溫度幫助了他更好的隱藏,

黑光病毒怕水,那隻是因為遊戲裏開發商沒有製作水中的場景、外加也順便做成一個地圖邊界罷了,真正的黑光病毒可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bug存在、若是連怕水的毛病都有,估計是完全混不下去了。

‘來了!’

墨瑟心中一緊,在他死盯了校門幾個小時後,終於,那輛霸氣威武的純黑色邁巴赫開入了校園、順便還漂亮地一個甩尾停下,濺起一大潑水花。

‘就是現在。’

墨瑟猛然提速,從汽車後方快速並悄聲的接近,邦達列夫的精英特工經驗在這一刻給了他莫大的幫助。曾經邦達列夫受過的在雪地中悄聲移動的訓練在此刻起了不少作用,也許在積水裏行動比起雪地要困難很多、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車上那個男人正一臉堆笑地撐了一把黑傘、迎向冷著臉的楚子航,而這邊墨瑟則大氣也不敢喘地悄聲前進——畢竟那可是一個超a級的混血種,甚至s級也不是沒有可能。而言靈又是“時零”這種和昂熱一樣的bug,誰知道他會不會敏感地發現了?到時候100%會打起來,然後下場就是墨瑟華麗麗的仆街。

所幸邦達列夫所受的訓練確實不假靠的住,而那個男人也愛子心切完全無暇關注周圍,使得墨瑟成功地摸到了車子旁邊,然後貼在邁巴赫寬大的底盤上、用手腳分裂出黑紅色的觸絲纏住底盤來固定住自己,並且收斂了所有的呼吸和動靜。

“傘插車門上,那裏有個……”“我知道,走吧。”“誒,好——衣服濕了吧?我幫你把後座加熱打開?那玩意誰用誰知道,舒服的要死,你也……”“不用,回家換衣服就可以了。”“啊……哦哦,那好……”

父子兩人的對話聲斷斷續續傳到墨瑟的耳朵裏,讓他聽著不由得有些想笑——這語氣到底誰是父親啊?這麽脫線的人還真的是一位超a級的混血種?

隨著兩人簡短而尷尬的談話結束,車門被關上,發動機也發出了沉悶雄渾的低吼。邁巴赫轟然提速、在操場上再度轉出一個漂亮的弧線,接著如一柄重錘狠狠地破開了雨幕、揚長咆哮而去。保安看著這輛車技霸氣價值更霸氣的超豪車,給予了十二萬分的敬意。

這個男人的車技有著完全不同於他平日為人的豪放和淩厲,也許在楚子航看來他除了嘴巴能說會道以外就隻有這手車技能拿的出手了。

真是可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