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場的地下空間中,一切白天的光亮此刻消失殆盡,光鮮亮麗的展示櫃上蒙著一層陰影,唯一活動的東西可能就是遠處拿著手電筒在巡夜的保安。

而一道白色的影子毫無聲息地在此處漫步。

認真說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進入尼伯龍根了,可具體進入的方法他並不知曉,第一次進入高架路也是靠著楚子航父子。

閑暇之餘,他也搜索過關於北京地鐵一號線的信息,隻是得出的消息毫無幫助,因為在蘋果園之後的四座車站——福壽嶺站、高井站、黑石頭站、三家店站,它們中有一個尚可通過地麵出入口進入,其餘有兩個被水泥和雜物封死,一個從被內部鎖住。

進了這幾個車站就能夠進入尼伯龍根?

不管怎麽說,幾乎位於異空間的尼伯龍根,總不會把水泥和雜物形成的屏障來作為大門,哪怕真的把哪些路障炸開,裏麵也頂多是幾乎要報廢的月台而已。

但是不要緊的,因為本能告訴了他如何去做。

如同火燒一般的灼熱感在他的內心深處湧動著,牽引著體內的龍血,指引出一個特定的方向。由於他身體構造的特殊性,尼伯龍根的烙印無法體現在身體表層,但是從內心中呈現的感覺反而更加有助於他尋找入口。

穿越地下商場,再通過電梯井輕鬆地抵達下一層,墨瑟開始快速奔跑起來。

漫無邊際地遵從本能前進,哪怕有著脈衝感知打底,他也很快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然而隨著他的極速前進,內心的熾熱感也越發地濃重。

終於,當四周濃霧湧動之時,他停下了腳步。

腳下是黑色的煤渣塊,很難說得清他究竟是站在軌道上,還是站在未修建成的月台前。逐漸增加的熾熱感也達到了頂峰,似乎在叫喊著尼伯龍根的名字。脈衝感知完全失去了作用,能夠探查到的僅僅是一片雜然無序的磁場和波動。

到了。

他準備繼續前進,跨出一步帶動了些微沉凝的風,風在他之前穿越濃霧,緩慢地吹開了這天然屏障的一絲麵紗。

蒼白呆滯的麵容,與空洞絕望的眼神,閃動著擇人而噬的可怕金色。

‘死侍……’

他沉吟著,收住腳步。然而那陣微風似乎受到了什麽刺激,不停地旋轉席卷,擴大自己的規模,最終令霧氣全麵收縮退卻,露出真正隱藏於其中的東西。

一抹又一抹千篇一律的蒼白,絕望的黑色。

這隻龐大的軍隊不知道在黑暗的地下空間裏埋藏了多少年月,唯一能夠確定的隻有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吸引著所有人間失格的混血種,以相同的絕望和狂熱,聚集起這一份令人膽寒的力量。

在尼伯龍根中,它們永遠散發著對生者的迷戀和**,以無上的煎熬來度過不朽的時光。

密密麻麻的黑袍身影占滿了視線內隧道的所有範圍,它們沉默呆滯在原地,盡管渴血的衝動令它們幾欲發瘋,但來自血統上級的命令大於一切。於是它們就如此呆滯的直視墨瑟,仿佛麵對一團空氣。

它們也和一團空氣一般,保持靜默。

“哢——”

最為細小的聲音在此刻也會被千倍百倍地放大,在那些曾經輝煌過的雙眼注視下,白發的青年向前邁動了腳步,踏碎了一塊煤渣。黑灰暈染上同樣為黑色的靴底。

“沙……沙……沙……”

他停頓了一瞬之後,繼續前行,毫不在意地踩出越來越響亮的聲音,而在他的雙眼中,黑紅色正和金色瘋狂地鬥爭著,纏繞出一片渾濁。

死侍軍隊沒有**,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保持絕對的靜止。

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從疾走變為了奔行,淡淡的血紅色凝結在他的腰背部,似乎下一刻就會發生什麽特殊的變化,黑紅色的觸絲更是早在他的全身四處不安地繚繞。

“轟——”

二者並未接觸,可一圈金色半透明的領域從墨瑟的身上迅速擴張開來,萬象天征——他一直以來就顯得格外雞肋的言靈,此刻也終於發揮了作用。強大的排斥力掀起了地麵的煤渣,也掀起了看上去單薄的死侍們。

就像是正麵吃了一記爆破,黑色的影子們四散開來。

“不要擋路……”

他冷漠地要結冰的聲音同樣在排斥的範圍之內,當這一次言靈衝擊的效果消失之後,才能原原本本地夠傳播到空氣之中。

落地的死侍——或許又不是剛剛落地的。令人生厭又毫無區別的死侍們終於有了動靜,他們一改之前的乖巧,此刻如同打開閘門的水流一般爭先恐後地湧上,長滿青灰色鱗片的雙手從黑袍下伸出,通道中瞬間充斥了各種各樣無聲的嚎叫。

‘好渴……’‘好累……’‘撕碎他……’‘新鮮的血肉……’‘吃掉……’‘不能讓他過去……’‘撕碎……’

死人們說著死人的話,然後將再死一次。

暗沉的金屬色澤的骨骼從墨瑟的手臂中翻出,黑光病毒完美地模擬了更強於金屬硬度和鋒利的生物骨骼,接連的骨刺由湧動著強大爆發力的肌肉群和血管鏈接,最終蜿蜒流轉到手掌處,末端突刺出五根能夠輕易穿透鋼板的修長利爪。

說時遲那時快,僅僅是一道接近於閃光的動作,七八隻飛身撲上的死侍便被腰斬,保持那痛苦蒼白的麵容,被一根根黑紅色觸絲所連接吞噬。

不知疲倦的死侍大軍在下一秒就填補上了這個短暫的空缺,它們的攻擊方式單調,可勝在數量眾多,哪怕在墨瑟的利爪下如同無雙割草一般接連倒下,也能夠毫無窮盡地前赴後繼。蟻多咬死象,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就像是強大如上杉越,蛇岐八家前任影皇,在麵對如海一般的鬼齒龍蝰時,唯一的方法也隻有引爆自己的言靈·黑日,導致尼伯龍根的崩塌。

可死侍不是什麽鬼齒龍蝰,墨瑟也不是什麽上杉越。

第二次動用了言靈·萬象天征,金色的領域再沒有了第一次那麽犀利,僅僅隻能夠將麵前如山如海的死侍震退而非擊飛,可他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反而後退了一小步,弓身,做出了一副迎接真正戰鬥的準備。

利爪形態平息恢複,似乎主動放棄了這一攻擊殺器的他依舊低垂著頭,看也不看合身飛撲過來的死侍們,令人不由得懷疑他是否放棄了抵抗,準備引頸就戮。

可惜,這種永遠不會發生。

“咯哢——”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瞬,萬眾矚目,又無人所視之處,他覆蓋著黑色血塊的大拇指輕輕按在了食指的第三指節上,緩慢,而毋庸置疑地,發出了一聲屬於骨關節的清脆響聲。

腰背部的黑光病毒徹底活動起來,以一種尋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高速延展,成為一件絕世的生物武器。

麵對幾乎要和他的臉龐親密接觸的死侍,墨瑟僅僅偏了偏頭,玩味地咧開嘴角,混合著森森白牙,露出一個殘忍而親切的微笑。黑色的眼白與紅色的瞳孔,倒影著屬於死人的痛苦,也混合了不屬於人類的悲哀。

四根血紅色的巨大鱗赫虛影爆發,呈現出與其體型完全不配的急速。

在黑白相間的死人中,像是一朵絢爛盛開的紅色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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