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在等待什麽呢?

路明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強抽出些力氣伸一個大大的懶腰。

雖說是在執行學院發派的屠龍任務,但是連那些專員們此刻也在偌大的北京裏四處轉悠,而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連唯一的線索、之前在北京進行調查的萬博倩和高冪兩位專員,也一夜之間在北京人間蒸發。

也許精英學生組那邊還是依舊有著無限的動力財力和精力,但他們兩個二年級一個一年級加一個九年級的組合,已經表示完全放棄。

所以芬格爾去四處亂晃,而路明非已經在這裏枯坐了接近一整天……當然,或許不是完全的枯坐。

麵前的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蟲族大部隊已經一路平推到對方基地,在絕對的兵力優勢下微操什麽的都完全不需要,他隻需將部隊框起來然後點選攻擊就好。

這已經是他接連打敗的第七個倒黴鬼。

“高手高手!我真是服了,玩了這麽多年星際今天才發現還真有您這樣的高手!”

果不其然,一位近中年的大叔搓著手滿臉讚歎欽佩地湊了過來,“高手能不能稍微指點一下?網費我包了!老板來兩瓶營養快線!”

之前他打敗的都是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小青年,敗者無一不是垂頭喪氣地走了,沒有眼前這位大叔愈挫愈勇、堅韌不拔的遊戲精神和臉皮。

路明非微微點了點頭,在網吧的弱光中拉出一絲笑容。

不論走到哪裏,他或許都隻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存在感和可憐的自信吧?

自定義了一盤新遊戲,路明非開始為旁邊的中年大叔講解神族的主要發展方式,以及對於兵種的搭配選擇和開礦、微操的技巧。

在卑微的、脆弱的、一切失意者軟弱者頹廢者所賴以苟延殘喘的陰影之中……

他是一隻大一點的好運氣的米蟲。

‘不,哥哥,你是王啊,是最強最尊貴的王。怎麽能和那些蟲子相提並論?’

小魔鬼的聲音穿透了他的戰術講解,毫無阻礙和違和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路明非沒有理會,隻是對著那不知在何處存在的虛空報以一個嘲諷的笑容和蔑視的眼神,然後幹淨利落地敲打鍵盤讓農民開始不停地挖礦采氣運向基地。

路鳴澤的神出鬼沒已經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形式上的驚嚇了,甚至他有時還盼著有這麽一個人來和他說說話吐吐槽,排解一下無聊的時間。

但不論是王也好,是廢柴垃圾也好,他至少不需要假惺惺的同情。

同情也拯救不了他,因為同情向來都是將溺死者從水中吊起的繩套,無非是換了一種看似仁慈折磨的方式。

一小隊剛剛誕生的小兵已經開始向外探路。

蟲子?

他剛剛還用蟲族打爆了高高在上的神族呢。

小魔鬼沒有絲毫異議,而是欣慰地笑了。

‘哥哥,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啊……我們是注定要點燃世界的,或者點燃自身。’

路明非撇了撇嘴角,習以為常地忽視掉路鳴澤的中二,開始騷擾敵方農民的采礦。

漂亮話說的再好,也無非是可笑的泡沫吧。於實際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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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壇。

不論在哪每一處景點,都能夠看見拍照留念的遊客,尤其是兩兩成雙的情侶們,恨不得讓照片上他們的甜蜜蓋過身後的無限風光。

不過有這麽一對男女,動作顯得有些格外僵硬和奇怪。

墨瑟帶著幾分疏離,盡量遠離麵前傻瓜相機的鏡頭,可惜夏彌毫不領情,幾乎是扼著他的脖子將兩人的臉湊到一起,然後露出傻瓜般的陽光微笑,強迫式地拍下了兩人的照片和身後的神樂署。

“真奇怪,你怎麽就這麽不喜歡照相呢。”

查看完剛剛拍出來的效果,夏彌不滿意地揮舞著手中的相機,並且指著顯示屏上墨瑟那一臉憋屈的表情。

類似這樣的照片在前麵還有好幾十張。

“我認為無時無刻都喜歡照相的人才奇怪啊。”

墨瑟近乎絕望地歎息了一聲,說起來這似乎還真的是他的一個毛病,不論是在穿越前還是穿越後,他都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拍照。甚至是鏡子。

而夏彌在旅遊方麵卻完美繼承了中國傳統人民大眾的習慣,每到一處景點必拍照留念,外加比剪刀手和大大的笑容,絲毫沒有一點點離經叛道……還真是連唯一聽話之處都讓人頭疼。

“我知道學妹你長得很漂亮,所以為了這台相機的壽命,還請少拍一些難看的人——比如說我。”

在自黑方麵他也是豁出去了。

“哪有~我覺得師兄還是很帥的啊!不要生氣啦,大不了等下再專門給你拍幾張照好了~”

夏彌挽住他的胳膊,作小鳥依人狀,那燦爛的笑容和‘迷戀’般的星星眼、不知道又對多少路過的單身眾造成了巨大的濺射傷害,紛紛對墨瑟投來了‘燒死現充’的可怕目光。

‘我是無辜的……’

他無語凝噎望天,古人誠不欺我,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呸,第一沒有恩,第二不是正常人……

“逛了這麽久,師兄一定餓了吧?不如我們去買點東西吃好了。”

夏彌眼珠一轉,再次轉到另一個讓墨瑟欲生欲死的話題。

“其實來這裏之前我都已經好好調查過了,烤鴨、豆汁兒、焦圈兒、鹵煮火燒、艾窩窩、炒肝兒、糖火燒、炸醬麵、炸灌腸兒、豌豆黃兒、驢打滾兒、冰糖葫蘆、爆肚兒、瓷瓶兒酸奶……這裏都有賣!雖然比不上小吃街,但是種類還是足夠齊全的~”

念完一長串墨瑟記都記不住的名字,夏彌似乎便陷入了對美食的向往中。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龍類這麽能吃。

短短的兩天行程,墨瑟就充分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空間胃的威力……不管是什麽好吃的,她都是論打論斤上,上完就當場解決一半,之後剩下的打包帶走用來喂食毫無生活自理能力的芬格爾和路明非。

在現場接受旁邊眾人圍觀時,墨瑟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我隻想問,學院派發的任務經費還剩多少?”

為了阻止夏彌意圖繼續的吃貨行為,他不得不搬出了最終的殺手鐧。

“還有多少呢……房間的費用已經付了半個月的,剩下的錢大概還有十萬多的樣子吧~路明非和芬格爾師兄那麽好養活,用不了多少錢的~”

夏彌笑眯眯地將手機上查詢餘額的短信展示給墨瑟看,貌似貼心地安慰著他。

“所以說,接下來我們至少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半個月!”

仿佛是為了應和她所說的話,在不遠處的凝禧殿裏,演奏中和韶樂的聲音隱隱傳出,柷、敔、鍾、磬等樂器的聲音清越協暢,令人不由得駐足細聽。

“很不錯的旅行對吧?”

墨瑟並未回話。

他看著來往如織的遊人,聆聽所謂的祭祀禮樂,突然心中有些黯然。微微別過臉去,不忍再和她那足以灼傷他的陽光笑容麵對麵。

來到北京已經是第二天了,可他所作的事情除了陪著夏彌到處參觀以外,沒有任何是有意義或有作用的。

他是失敗的。

明明知道了所有劇情,可他依舊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無能為力。

不管再怎麽做冥思苦想,他也難以找到什麽能夠對抗龍類和混血種之間千年仇恨的東西,甚至難以進行阻撓……邦達列夫的思維模式確實很強大也很靈活,但那有一個不變的前提,就是隻以自身的利益為基礎。

陰謀分子如果想要幹出拯救世界的善行,那麽注定拿不出什麽可靠的能力。

龍類甚至不是理性的生物,因為沒有怕死的龍類,它們往往從不考慮自身。而他們的最大的恐懼也從來不是死亡,除了寂寞,就是孤獨。

說穿了,都是些令人沒轍的神經病。又可愛又可恨可悲的家夥們。

“想進去看看嗎?”

墨瑟出聲詢問,但夏彌搖了搖頭,“沒什麽好看的。”

可還剩多少天、他們又能夠看多少好看的東西?

哪怕是日常的相處之下,墨瑟也能夠嗅到那時不時透露出來的、孤獨而又絕望的氣息。仿佛一位孤身一人的小女孩,蹲在雨中的馬路旁,望著刺眼的燈光和車流茫然不知所措……

奇怪,在哪裏見過一樣。

“聽說演出人員的演出水平開始難以為繼,再加上現代人對傳統音樂日漸失去興趣,中和韶樂的生存空間已經越來越小了……”夏彌皺了皺眉頭,那副可愛的樣子令人忍不住想要幫她撫平心中的哀愁,“所以還是算了吧。好不容易來一趟,可不能為了即將消亡的東西徒增傷感。”

“看不出來,你也是挺有文藝氣息的嘛。”

墨瑟輕笑著調侃,心中卻越發地黯淡了。

不能為了即將消亡的東西徒增傷感?似乎很有道理。但如果消亡的是……你,又該怎麽辦?還是不應該讓任何人為之傷感嗎?

“廢話,本姑娘可是博覽群書,看過的書說不定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夏彌不滿地叫嚷著,貌似完全摒棄了之前的鬱鬱不振,切換到積極的鬥嘴模式。

“所謂的傷風悲秋什麽的,尼采就看的很開嘛!‘生命永遠回歸’,盡管和宿命論相差無幾,總歸是消極的樣子,但美好的東西不也會隨之回歸嗎?”

-----生命-----永遠回歸------

似乎又某處的記憶正在試圖提醒他什麽,但仔細回溯之後卻隻能發現一片空白。

“好吧好吧,親愛的學妹,既然你這麽聰明,師兄特此獎勵配合地拍照一次。”

墨瑟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發絲,以哄小女孩的口氣說道。

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如何讓他配合的夏彌頓時眼前一亮,不給他任何的反悔機會,豪邁地一把拉過他就舉起相機,露出笑臉。

墨瑟看著澄澈透明的鏡頭,漸漸帶上一個平淡自然的笑容。

或許是處於某種直覺一樣的東西,他倒並不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努力的機會了,事情的轉機一定存在,隻是他沒找到……或是時機未到。

那麽隻需再靜靜等待就好。

直到最後,圓滿化解;抑或是,刀劍相向。

(昨天世博會的小錯誤已經修改了,感謝各位指正我這個沒常識的。

另外最近真心感覺難寫啊,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樣子,貌似我已經要駕馭不住劇情和場麵了……可能會崩,暫時還沒想好怎樣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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