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相內, 迦恒佛祖怔在原地,手臂懸在半空中,像是要抓住什麽卻沒有抓住。玉無瑕的身影不停向下墜, 很快便被層層疊疊的白雲遮蓋住。

三十三重天仙鶴嘶鳴不絕, 鼎鍾聲如哀樂,一聲聲穿透雲霄……

萬千佛子感受到異常氣息後, 紛紛朝此處趕來。

司瀾看到迦恒佛祖緩緩收回手, 指腹噙著血珠,食指和中指上的牙印深入白骨。他麵上看不出來什麽情緒,低垂著眼皮, 走進殿內, 狐妖嚇得哆嗦在角落裏,捂著嘴默不作聲。

他恍若沒有看到狐妖,一直走到玉無瑕常常打坐的那塊白玉石塊上,垂目看著。過了會兒, 他餘光看到一旁有未做完的畫作, 便走過去,待看清楚畫裏的內容後, 他仿佛氣血不穩, 胸腔在微微起伏。

他繃著臉施法將畫作合上, 落到掌心中,手指收攏緊緊扭捏著它, 似乎陷入到糾結中, 不知道該怎麽處置這副畫。

恰在這時, 善逝佛祖和一眾佛祖找來過來, 他便將這畫收了起來。

……

司瀾看著麵色已經恢複如常的迦恒佛祖, 忍不住問向昊微:“你覺得迦恒佛祖心裏怎麽看待玉無瑕的?”

“現在還看不出什麽, 不過……”昊微想起來迦恒佛祖剛剛將畫作收起來的動作,再聯想到三千年後,善逝佛祖將那副畫作遞給他們的事,可知,迦恒佛祖最後還是沒有將那副大逆不道的「舂」宮圖銷毀掉。

興許看到那幅畫的時候,迦恒佛祖才意識到玉無瑕是真的喜歡他,而非是為了報仇故意羞辱他。

“不過什麽?”司瀾看昊微沉默下去,久久沒有作聲。

“不過,私情不敢說,但迦恒佛祖至少是動了私心。”

司瀾聞言點點頭,心裏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為這師徒二人的情感糾葛了一會兒,又想到等下要從幻境中離開,回到現實世界,腦袋便覺得痛。

“玉無瑕這三千年來修行提升不少,想來是為了專注搞事業而苦修一番。”

“嗯。”

“他現在雖然受傷被我們捉住,但我們殺不死他,也勸服不了他,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從迦恒佛祖身上下手。”

“我在五芒陣內感受到了迦恒佛祖的氣息,玉無瑕應該將他藏在陣內某一處。”昊微估摸著玉無瑕是打算開啟陣法,將六界重塑後,帶著迦恒佛祖直接來到新世界。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看樣子,之前無數次輪回轉世,玉無瑕都是靠這種方法,移花接木,悄悄將真的迦恒佛祖強製關起來。

“那我們先想辦法找到迦恒佛祖。”

“嗯。”

兩人又商討了兩個策略,才從幻相中走出來。

陣法內,玉無瑕周身縈繞著黑氣,眉眼緊閉,麵目清俊而妖冶。

他已經運氣逼出體內大半張黑符,若是他們出來的遲一點,這黑符便要被逼出來了。

察覺到他們出來,玉無瑕睜開眼睛,眼神冷冽自製,“想好怎麽對付我了嗎?”這樣的場景他早已經曆過無數次,並不怕。

而對於司瀾他們來說,卻是第一次。

司瀾笑笑,殺人誅心道:“還是三千年前的你,看起來讓人喜歡多了。”

玉無瑕聞言眉心突了下,似是在壓抑著情緒。

司瀾又繼續道:“我們不若互相合作怎麽樣,你放棄重塑六界,我幫你去追迦恒佛祖。”似是怕玉無瑕不信,司瀾指著身邊的昊微:“我在情愛這一塊,算是個高手,你看,連神皇昊微都被我拿下了。”

“……”昊微。

玉無瑕嘴角笑了笑:“我師父有原則,可不似別人那般好糊弄。”

昊微有覺得被冒犯到,臉色黑黑的。

說話就說話,怎麽還帶拉踩?

司瀾嘴角抿著笑道:“迦恒佛祖確實有原則,佛根深厚,不是你能輕而易舉動搖的,但是迦恒佛祖將你曾經留在三十三重天的畫作細心收了起來,想來,他的心應該也曾為你亂過一瞬。”

玉無瑕似是難以置信,連運氣療傷都顧不得了,直接擰眉問道:“當真?”

“自然,昊微,你把那幅畫拿給他給。”

昊微黑著臉,將畫幻化出來,走到結界跟前打開給玉無瑕看。

玉無瑕望著這幅熟悉的畫作,腦海不由回憶起這幅畫產生的緣由。

那是他剛從人間曆劫回去後,入夜便做了場夢,他將夢裏的場景畫下來,但怕被發現,也是處於趣味,他故意將迦恒佛祖畫作女子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將這畫收起來,可惜後來墮入妖道未來得及帶走這幅畫。他曾回過三十三重天打算帶走它,卻沒有找到,便一直以為它早就被迦恒佛祖毀掉了。

沒想到,竟然是被迦恒佛祖收納起來了。

玉無瑕自嘲笑笑:“他留著它,怎麽可能會是亂過心呢?他大抵是覺得愧疚罷了。”在他墮入妖道後,他還和迦恒佛祖見過一麵,迦恒佛祖那時對他態度緩和許多,神色中滿是愧疚。

他說,怪他收他為徒後,未能好好教育他,怪他一直對他有偏見,才會讓他們師徒走到如今這一地步。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們走到這一步,不是他沒有教育好,而是他的不愛。

當他將這一點告訴迦恒佛祖時,迦恒佛祖卻是古怪著臉,告訴他一件殘忍的事。

佛文曰:“佛於林中修行,適遇一虎,虎眈眈而向,佛割肉喂之。日日如此,佛成白骨,虎則啖其肉而成佛。”

迦恒佛祖說,那則佛文不僅僅是佛文,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他說,他上一輩子是老虎,他是佛徒弟子,他吃了他的肉,立地成佛。他則成白骨,入輪回千世,再為佛子。

是以,是他誤會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在最初神識裏見的那一麵,根本不是懵懂情愛的開始,而是恩怨糾葛的再續。

他在知曉這則佛文裏削肉剔骨的弟子是他,立地成佛的老虎是迦恒佛祖後,他錯把怨當□□,整個人就徹底瘋了。

這個爛透了的世界,已經讓他沒有任何留戀,也沒有必要存在。

他甚至想連迦恒佛祖一起毀掉,可是每每在要殺迦恒佛祖時,劍指著迦恒佛祖的眉心,他卻總舍不得下手。

司瀾看到玉無瑕陷入到沉思中去,努力想著話題和玉無瑕聊下去。他這般拖著玉無瑕,是在為昊微爭取時間,昊微此刻暗自在陣法內尋找迦恒佛祖的氣息。

“因為對你有心,他才會覺得愧疚。”司瀾歎息一聲,“你們師徒之間從未真正說開過,以致他都不相信你的愛,估摸著後麵即使說開了,但他也認為你根本不是真的愛他,而是失了心智,迷了眼,才誤認為這是愛。”

玉無瑕聽到這話,嘴角線條繃緊,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司瀾。

怎麽他好似是迦恒佛祖肚子裏的蛔蟲,竟然將迦恒佛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司瀾繼續道:“所以,你與其覺得他不愛你是因為他一心向佛,被這世間綱常倫理所束縛,倒不如想一想,除了這些,你有哪些行為讓他覺得你真的愛他?”

玉無瑕眼神有一瞬的恍惚,思緒又陷入到回憶中去。

他起初來到三十三重天,被迦恒佛祖扔到山穴內,不管不問,他以為迦恒佛祖不喜歡他,是因為壓根不想收他這位徒弟。於是他努力修煉,努力表現自己,後來終於能夠有常伴師父的資格。

可是等真正意識到心意後,並沒有為此努力過。他反而深陷在痛苦糾結之中,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場注定要萬劫不複的感情,於是性子變得來越來乖戾,直到最後墮入妖界。

現在聽到司瀾這麽一說,他心神微微一動,恍然間在想,如果當時不是那麽決絕的和迦恒佛祖決裂,興許……

玉無瑕收斂了幾份情緒,抬頭看向司瀾:“我便信你的話,同你合作,那你得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幫我?”

司瀾沒想到玉無瑕被說動了,眼神一亮:“我會用我畢生所看的話本知識以及實踐經曆來教你。”

玉無瑕嘴角動了下:“嗯?”

這時,司瀾正要說什麽,卻看到昊微背過手朝他打了個手勢。

昊微雖然感受到迦恒佛祖的氣息,但是玉無瑕好似早就料到他們會查迦恒佛祖,於是在整個陣法內布了十二處方位,皆藏有迦恒佛祖的氣息。

司瀾立即給昊微一個眼色,示意他現在隻能走另一個計劃。

司瀾走到玉無瑕跟前,隔著結界道:“比如,你現在雖然將迦恒佛祖關了起來,但迦恒佛祖應該不願意同你說話吧。”

“確實如此。”

“其實想讓他開口很簡單。”

“怎麽說?”玉無瑕走近司瀾幾分。

“你威脅他,如果你問什麽他不回答,你就說你要親他一口。”

“……”玉無瑕。

玉無瑕唇邊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又湊近司瀾幾分,兩人之間近乎隻隔了一個結界:“可我怕我師父會打傷我。”

“你既然囚了他,沒將他四肢也捆住嗎?”

“沒有。”

“你這也太老實了,你……”司瀾話還未說完,玉無瑕的手忽然衝破結界,一把擒住他的脖頸。

在他們剛剛說話之際,玉無瑕也趁此將體內的黑符徹底逼出來,現下他修為雖然沒有全部恢複,但也不再受壓製。

他擰著司瀾的脖頸,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也挺老實的。”

“玉無瑕,咳咳……我們不是說了,要一起合作,我幫你追迦恒佛祖的嗎?”

“不了,沒你們這些人,在新的世界裏,我陪伴師父一千年一萬年,他也會愛上我的。”

“……”

瘋子。

真的是瘋子。

司瀾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玉無瑕,好在,這也隻是在他和昊微的計劃內。

玉無瑕抬頭看向對麵的昊微,昊微抽出長劍,凜目望著他:“放了他。”

“我可舍不得放了他,他是我精挑細選的最後一位獻祭人。”玉無瑕睨了一眼昊微手中的劍,“可惜,我沒機會跟你較量,否則,我一定會試一試你這位「變數」到底有多強。”

話落,玉無瑕沒做耽擱,帶著司瀾身影瞬間從陣法內消失。

昊微正欲追過去,半空中又響起來玉無瑕的聲音:“你若衝破這陣法,每一刀每一劍可都是砍在他的身上。”

昊微頓時收回手中的長劍,眼中似是充滿壓抑的怒火和狂躁,站在原地,未再動彈。

玉無瑕帶司瀾來到陣法的第二層。

第二層空間詭異至極,仿佛處在一個虛無的世界裏,他們二人憑空站立,腳下是萬丈深淵。半空中則布滿詭異的經文漢字和大大小小的念珠,這些漢字和念珠亦是陣法的一部分。

玉無瑕鬆開司瀾的脖頸,大抵覺得如今的司瀾早已經是籠中困獸,不值得提防,他道:“君黎啊,讓你來幫我出謀劃策追求師父?嗬嗬,那你得想出什麽絕世妙計啊?”

玉無瑕嘲諷完,大聲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大笑話。

司瀾則在他身後木訥著臉:“你若是覺得這個計謀不行,那就換一個,何必突然撕破臉麵。”

“我現下可沒有時間和你耽擱,馬上,你就會成為開辟新世界的功勳,哦不,陪葬人。”

“……”司瀾。

司瀾臉上流露出一絲畏懼,但視線不動神色轉了轉,打量著四周。

此處布置雖然詭異,但也不是毫無章法。那些經文漢字和念珠乍一看是散亂分開,但找準角度看,發現漢字與念珠呈現出一個卍字形。

他估摸著,第二層陣法裏有四處「牢籠」,以卍字形分布。

一處是司瀾和玉無瑕所在的地方,一處關押著曲澤。

那剩下兩處中,有一個便是迦恒佛祖所在的地方。

司瀾在衣袖裏,悄悄幻化出出一根五顏六色的尾羽,通過這根尾羽,畫出第二層陣法的樣式,將消息傳遞給昊微。

而另一邊,被困在第一層陣法內的昊微,盯著眼前那根七彩羽毛,看見羽毛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畫了個卍字形狀,他便瞬間明白什麽。

“既然我都要死了,那能否放掉我的徒弟曲澤?”

如實知道曲澤的方位,那麽剩下兩個方位就更容易被確定了。

“你和這個斷臂徒弟關係倒是很好,他在知道我打算用你獻祭後,一直讓我換成他。”玉無瑕冷笑著,伸手輕輕一撥念珠,前方曲澤的身影頓時從虛無的幻陣內顯現出來。

見到司瀾出現,曲澤臉色大變,立即道:“尊上,你不必管我,你快逃。”

司瀾歎口氣,如實道:“都逃不掉了。”

曲澤想要走到司瀾跟前,可卻被一股無形屏障束縛住,過不來。他急到臉色發白,右臂手指化作鋼刀,一下又一下攻擊著這道無形屏障。

司瀾隻好道:“曲澤,別掙紮了,再怎麽掙紮如今也來不及了,至少你我師徒二人現在還能死在一起。”

想到這,司瀾長歎息一聲,繼續道:“可惜了,小謝離現在還不知道在陣法哪兒。”

曲澤聽完話後,慢慢收回鋼刀,沉默下去,眼神定定看著司瀾。

這般想著,他們師徒三人,也算是死在一塊兒了。

玉無瑕看著眼前師徒情深意重的場景,眼睛發酸,伸手一揮,念珠和經文頓時發出詭異的光芒。

金色光線交錯,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而又詭異的陣法,將他們三人全部包裹在其中。

司瀾身體便不受控製懸浮起來,四顆念珠分別固定住他的四肢,他剛要掙紮,這時,陣法中的一束束金光穿過他的身體,一股劇烈的疼痛從他體內蔓延開來。

他頓時痛得臉色發白,唇瓣直哆嗦,可還是不忘打趣玉無瑕:“玉無瑕,你真的不考慮,由我來教你怎麽討好迦恒佛祖嗎?我真的很擅長……啊……”

口裏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被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打斷,他五官近乎要痛到扭曲。

這什麽破陣法,要他命就算了,竟然還這般折騰他。

“無暇!”

恰在這時,陣法內忽然傳出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玉無瑕驚了片刻,轉過身去,隻見在他身後迦恒佛祖的身影不知緣何從牢籠內顯現出來。

迦恒佛祖此刻恢複了年輕時的容貌,眉眼清秀俊麗,身穿官黃色袈裟,胸前佩戴著黑色念珠,他表情不悲不喜,眼神平淡的看著玉無瑕。

玉無瑕在看到迦恒佛祖出現後,收斂了臉上幾分囂張,走向迦恒佛祖:“師父,你怎麽……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這「卍」字形狀的四處牢籠,看似緊挨在一起,但實則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無暇,放了他。”迦恒佛祖說完話,看向司瀾,雙手合在胸前,道了聲「阿彌陀佛」。

玉無瑕沒想到他囚禁迦恒佛祖這麽久,迦恒佛祖主動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他放了司瀾。

玉無瑕心中怒火湧起,眼神沉沉,眉心如火的紅紋越發刺目,他道:“我不會放了他,即使是你的命令,我也不會放了他!”

迦恒佛祖大抵是沒料到玉無瑕竟然這般固執,眼底流露出一絲失望:“無暇,你當真不會放了他?”

“是。”

司瀾此刻被這金光照射全身,感覺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要被滾燙的金光給燒熟了,不止如此,這些金光還似刀子,一寸寸刮著他的骨頭。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骨頭碎屑被刮下來,和燒熟了的血肉融合在一起的感覺。

“尊上!”曲澤本來已經做好和司瀾赴死的決心,看到這個樣子,眼眶發紅瘋了般攻擊著眼前的屏障。

可惜這屏障怎麽攻擊,都打不開,曲澤隻得轉過身看向玉無瑕,聲音沙啞:“玉無瑕,你要的隻是孤鸞煞命格的人而已,我也符合,你拿我去獻祭!你放了我師尊!玉無瑕!”

然而玉無瑕好似沒有聽到曲澤的呼喊聲,眼神專注看著眼前的迦恒佛祖,對他對視。

迦恒佛祖輕輕伸手施法,布了一層結界,下一瞬,迦恒佛祖盤腿坐在地上。

玉無瑕看到他這模樣,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心裏湧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無暇,你真的一定要殺了他,開啟這個五芒九霄陣嗎?”迦恒佛祖不複先前的沉靜,眼珠幽黑堅定,仿佛做好了某個決定。

玉無瑕也席地坐下來,保持著平視迦恒佛祖的模樣:“師父,我一定要開啟五芒九霄陣。徒弟已經開啟過三十三次五芒九霄陣,和您在新世界已經度過無數個美好的日子。在那裏再也沒有世俗規則和綱常倫理,你我不再是師徒,我們是造物者。我們想做什麽都可以。”

“我知道師父你現在接受不了,可是師父你想一想,天道當年創造六界的時候,未免用的不是同樣的方法?我現在隻是想創造出更美好更公平更自由的新世界而已。”

“你如果在新世界待久了,你就會明白徒弟的良苦用心,你就會讚成我的做法,師父。”

玉無瑕趴在屏障上,平生第一次說這麽多話,也隻有對迦恒佛祖他才不會吝於開口。

迦恒佛祖並未被說動:“無暇,這三十三次新世界中的我,應該都沒有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沒有接受你的……心意。”

玉無瑕仿佛被刺到,氣息有一瞬的不穩,他凜著目解釋:“那是因為每次新世界剛創造不久,天道又會逆轉時空,讓我們重新回到過去!可惜這一次,天道要算盤要打空了!我把天道之子殺了和神皇昊微殺了,他還能靠誰拯救六界?”

迦恒佛祖聽完話後,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他雙手合上,又道了句「阿彌陀佛」,爾後才睜開眼,仿佛回憶往事,在複盤他和玉無瑕之間經曆過的點點滴滴。

“無暇,滅世的雖然是你,但害你走到今日的人,卻是我。第一世,我因為饑餓,吞食了你的肉,受了佛緣,立地成佛,是我不對。”

“你拜於我門下,我以為你是來找我複仇的便故意冷落他,這是我以小人之心來揣測你,是我不對。”

“後來,你與我提及男女之情,心生好奇,我未對你加以教化,反而留你一人在人間修行,這才害得你後來被妖精所迷惑,是我不對。”

“再者,你向我表露心意,我卻誤以為你在故意羞辱我,因此傷到你,害你因愛生愛,墮入妖道。此事,亦是我不對。”

“這四件事情,都是我對不起你。種下惡因,結出惡果,以致如今,你根本不聽我的教化。我既無法教化你,便無法彌補你,是以,我隻有向你贖罪了。”

玉無瑕聽到「贖罪」兩個字的時候,眉心騰地突了一下,心生恐懼,他施法想要破開迦恒佛祖身前的陣法,可惜迦恒佛祖竟然將此陣引入到他自己的體內了。

他若強行破開這個陣法,便是殺了迦恒佛祖。

他沒想到,他會自食惡果,遇到和昊微一模一樣的無界難題!

“師父,你要做什麽?”玉無瑕問出話的時候,才發現聲線都在顫動,未知的恐懼遍布全身,讓他身體甚至都在細微發顫。

他的手指,緊緊抓著結界,目光猩紅,一瞬不瞬看著迦恒佛祖。

迦恒佛祖輕輕一歎,苦笑道:“我們因第一世的因相遇,那便還第一世的果。吾,削弱剔骨還你。”

「削肉剔骨」四個字如尖刀利器紮在了玉無瑕的心上,玉無瑕麵色大變,伸手要碰迦恒佛祖,卻被結界擋在外麵,他隻得道:“什麽削肉剔骨,師父,你以為你這樣,你就能還得清嗎?”

“還得清。”

“不,還不清!”

玉無瑕還想要說什麽,卻看到迦恒佛祖手中幻化出來一把長長的匕首,匕首輕輕剜下胳膊上的一片肉,頓時溢出大片鮮血出來,可迦恒佛祖卻麵色不改。

“這是第一刀,上一世,我便是先吃了你的手臂。”

“不,師父,你別說了!我求你了,師父,你放下刀,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師父……”

“這是第二刀,上一世,我吃了你的手臂後,吃的是腿上的肉。”

“師父,別再割了,師父……我壓根就沒有想要你的血肉!你這樣,根本……根本還不了債!”

“這是第三刀,上一世,我在吃完你的手臂和腿上的肉後,吃的是胸膛上的肉。”

“師父!”玉無瑕看著已經被鮮血籠罩住的迦恒佛祖,那件官黃色的袈裟則被扔到了一旁去,裏衣之下,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玉無瑕心髒劇烈疼痛著,好似那一刀刀不是剜在迦恒佛祖身上,而是剜在自己的身上,他徹底崩潰大哭,完全不計形象:“師父,求你……停下來……不要這樣了,我……我錯了……”

這是玉無瑕第一次承認他錯了。

他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施法將司瀾從陣法中解開。

司瀾忽地從半空中摔倒在地上,身上獻祭陣法雖然停下來了,但是身體還依舊痛到不行。他覺得玉無瑕再拖延片刻,他渾身的血肉都要被煮熟了。

他忍著疼痛,站起身,想要朝迦恒佛祖的方向走過去,可是沒走兩步,又痛到跌倒在地上。

耳邊是玉無瑕崩潰絕望的聲音。

“師父,我不要毀滅六界了,我不要再建立新世界了,師父,你看,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將人給放了!”

“師父求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師父,你放下刀好不好!你……你你想怎麽懲罰我都行,做錯的明明是我啊,為什麽師父你要這樣?”

那具被鮮血籠罩住的身軀,仿佛聽不到玉無瑕的話,繼續一刀又一刀。

玉無瑕泣淚成血,聲音嘶啞:“師父,我真的錯了……我錯了……”他沒有想要師父認錯,沒有想要師父贖罪,他想要的,從始至終是師父愛他。

骷髏中傳出來最後一句話。

“玉無瑕,這是最後一刀,你我自此,兩不相欠。”

就像當初玉無瑕墮妖時,說的那樣,這一世師徒情緣,緣盡於此。

作者有話說:

師徒緣盡了,就可以美美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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