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鼻頭忽然酸酸的,攏緊青袍,嘟囔著話,“小東西,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小白龍嘴角抽了抽,沒有理睬司瀾。
這一路,它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司瀾的皮膚。
眼前的人不僅皮膚白,白到青筋紋路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身上還沒有野雞的怪味,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熏得它實在是餓了。
它這兩日,身上的傷恢複的快是因為每日定時吸食兩次司瀾的血。但今日它一次還沒有吸到血,快要忍不住了。
它剛伸出牙齒,司瀾這時卻突然從半空中下來,落到地麵上。它一個趔趄從司瀾懷裏掉出來,司瀾連忙伸手接住它。
它的兩顆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牙齒重重撞上司瀾的骨節,頓時疼得它眼冒金花,扭過頭表情奶凶奶凶的瞪著司瀾。
愚蠢的魔尊!
司瀾卻溫柔笑著,摸了摸小白龍的腦袋::“痛了吧?下次不要再亂伸牙齒了。”說完話,他皺起眉頭,眼神認真的看著小白龍的兩顆牙齒,嘀咕道,“你該不會是年紀太小了,還不會收牙吧?”
“……”小白龍。
司瀾愛憐的摸了摸小白龍的腦袋。小夫君還什麽都不懂,都不會,自己的擔子有點沉啊。
兩人落腳之處位於玄靈門山下,此處是人界與修仙界交界地,街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煙火氣息尚濃。
遠處,玄靈山巍峨聳立,宛若巨大的山神,匍匐在這方土地上,守護一方安寧。
山峰上,一座座縹緲仙宮坐落在浮雲間。
一株奇異的植物裹住玄靈山,占據三分之一的山體。根莖上麵開滿一簇簇紅色小花朵,層層疊疊,密不可分,從雲間逶迤至山腳下,像是一條蜿蜒的血河。
司瀾沒見過這樣奇怪的植物,忍不住多看了幾下。
他扭過頭,發現小白龍也在好奇的盯著那株植物,過了會兒,小白龍又蹲在他腳邊,盯著石板裏的一株小野草出神。
這株野草,司瀾認識。
司瀾咳嗽一聲,俯下身有模有樣道,“這是羅萸草,它的生命力旺盛,一般能活數十年……”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隻黑色靴子恰好踩中羅萸草,將它踩扁了。
“……”
“請問閣下是司尊者嗎?”黑色靴子的主人拱手向前,激動問著話。
司瀾抬頭,見到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紫白相間長袍的修士,身後還有數十位同樣衣著打扮的修士,司瀾便輕輕頷首。
“司尊者,我是玄靈門弟子許邑,我等是奉師尊之命前來恭迎您上山。”
司瀾沒想到,他和小白龍才剛落腳玄靈山,樓玉就發現他的氣息,看樣子樓玉的修行又進步不少。
“勞煩帶路。”
小白龍轉眼又趴到石階上,不知道在看什麽,看的聚精會神。
司瀾將小白龍拈起來,小白龍被打攪後氣憤的揮舞著龍爪,他卻是三下五除二,不顧它的掙紮,將它揣進懷裏。
玄靈山攏共有六百七十八道台階,一般修士們會禦劍飛行,不過司瀾說想沿路看看風景,許邑等人便跟在他身邊,一路陪著他,給他講解玄靈山的風景和習俗。
他走近了,才發現玄靈山上的那株開滿紅花的奇異植物隱約散發著古怪的香氣,氣味中夾在著淡淡的血腥味。
隻不過這血腥味,是蛇的血。
“那株植物是……”
“它是師尊從什刹海中帶回來的螣英花,司尊者您別看這花長得像個龐然大物,實際上它才半歲多。”許邑笑嗬嗬的解釋著話。
司瀾詫異的啊了一聲,喃喃重複著話:“才半歲多啊……”
“是啊,門主說螣英能庇佑玄靈門,起初我們這些弟子還不信,直到前些時日妖界蛇族莫名攻擊玄靈門,多虧了螣英的幫助,我們才擊退了蛇妖。”許邑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還頭皮發麻,不由多提一嘴,“當時我們這幫弟子緩過神來,隻看到滿地的蛇血。”
司瀾腳步一頓,前段時間他在閉關,並不知曉外麵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蛇妖為什麽會攻擊玄靈門?”
許邑搖搖頭,“我們也不知曉。”
司瀾沒有再說話,兜裏的小白龍莫名安靜下去,大抵是玩累了。
到了山頂後,樓玉沒有來見司瀾,隻是讓弟子們帶他去廂房中歇息。
司瀾心裏不免生出些感慨,以前來玄靈門,樓玉會立即來見他,現在卻是將他當成普通的客人,安排在廂房。
看樣子他們幾十年沒見麵,關係還是疏遠了。
入夜,他正盤腿打坐時,肚子忽然餓了。
玄靈門並未送吃食上來,估計他們都以為他辟穀了,便沒有安排。
他打開儲物帶,這次走得急,袋裏裏麵除了幾枚野果子,便再也沒有其他。
這大半夜的喊玄靈門弟子給自己準備吃的有些不妥,他打算出去隨便找點東西果腹,推開房門,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時,前方忽然有交談聲響起。
已是深夜,竟還有人沒休息。
司瀾輕輕走過去。
“這麽冷的天,師尊居然還讓我們在外麵給那個魔尊站崗……”戴著黑木冠的紫袍女子一臉幽怨的說著話。
許邑連忙做了個噤聲動作,“噓,別抱怨。”
“哼,我就要說,我不明白師尊為什麽要請他過來?這樣修仙界豈不會懷疑我們玄靈門與魔族勾結?”
“聽說那位司尊者對我們師尊有救命之恩。”
“可那也不能明麵上請他過來啊,而且他在魔界名聲不好,新婚日還克死過三個老婆,不吉利。”
“什麽吉不吉利的,他克妻跟咱們師尊結婚又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克妻克妻,沒說不克別人的妻啊……”紫衫女子抱劍於胸,嘟囔了一句話,向後靠到木門上。
那木門不結實,哢嚓一聲倒下去,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陣灰塵。
蒙蒙灰塵中,司瀾的身影在月色中漸漸清晰。
紫衫女人轉過身,猝不及防看到司瀾的麵容,瞬間嚇得目瞪口呆,麵色如土。
許邑亦是瞪大眼睛,一時說不出來話。
氣氛頗為尷尬,尷尬到司瀾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躲在土裏,而不應該站在上麵。
他有點羨慕剛剛倒下去的那塊木門。
許久也沒有人說話,他隻好主動打破沉默,“今晚的月色不錯。”
許邑和紫衫女子一同抬頭望天,沒看到月亮,隻有滿天繁星。
氣氛越發尷尬了。
許邑緩過神,慌忙道歉,“司尊者,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小師妹口無遮攔慣了。”
“沒事。”
司瀾笑著擺擺手,這麽些年,比這惡毒的話他都聽的多了,這壓根算不上什麽。
“這山上這麽冷,你們回去吧,不用你們在這守著。”
“司尊者,我們不冷。”許邑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司瀾,又問道,“您這是要去哪兒?”
司瀾剛想要說話,肚子卻先回答了,傳出來一陣咕嚕咕嚕聲,隻好訕訕摸了下肚子。
作為一個大魔頭,肚子餓的咕咕叫,似乎有些跌形象。
好在他除了「克妻」這一點外,也從來沒有什麽深入人心的人形象。
許邑趕緊認錯,表示招待不周,馬上會安排弟子送飯菜過來,讓司瀾回去好生歇息。
司瀾盛情難卻,隻得悻悻轉身回去。
他關上門的時候,隱約聽到許邑在訓斥紫衫女子。
那紫衫女子不服氣:“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外麵的人都這樣說他……”
司瀾幽幽一歎,躺到**去。
平躺的姿勢有助於緩解饑餓。
“小東西,你餓了嗎?”
他摸摸懷裏的小東西,想起來它也快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將它拈出來,發現它睡得異常的沉。
自從下午開始,這個小東西就一直在睡覺。
他查了下小東西的靈虛,確定沒問題後才放下心。
“小東西,你是不是要幾百年後才能長大啊?”
那他還要背著「惡名」,被人指指點點幾百年。
唉。
魔生艱難啊。
“小東西,你要快點長大啊。”
等它長大了,他們結契,到時候就沒人再說他「克妻」。那時,威武霸氣的天帝還是他的嶽父,就算他被人扒出他是野雞的事情,也沒有人敢來欺負他。
司瀾腦海已經幻想出未來的美好生活場景,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嘶嘶異動聲,像是腳步聲,又像是鱗片劃過磚瓦的聲音,將司瀾從美夢中驚醒。
他還以為是許邑過來送吃食,便沒有多想,起身打開房門。
一隻巨大的血色眼球橫亙在門口,眼仁眯成一條黑線,眼白充血。
司瀾尚來不及反應,打開門對上血眸的刹那間,便已進入幻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