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桃淵睡的是裴迦的床。裴迦則卸了盔甲,脫掉外衫,闔目躺在椅子上歇息。

第二日, 桃淵醒過來時, 發現裴迦不見了,他跌跌撞撞衝出外麵, 尋著那訓練的聲音, 一直來到校場,看到正在訓練士兵的裴迦,這才輕輕喘口氣。

裴迦也發現了桃淵的身影, 發現桃淵光著腳, 眉頭微微一凜,立即朝桃淵找過來。

“怎麽不穿鞋?”

桃淵比劃著手勢,裴迦也看不懂,歎了口氣。

眼前長得細皮嫩肉, 而地上俱是碎石粗礫, 裴迦便直接將桃淵像夾小雞崽一樣,夾著桃淵返回去。

司瀾見此情形, 忍不住笑了起來, 拍著昊微的肩膀, “這個樣子看桃淵真的很像一隻小雞崽。”

昊微目光向下,落在那隻「鹹雞手」上。

明明, 小雞崽是他自己。

——

“這裏雖然是軍營, 比外麵安全, 但是你……”裴迦將桃淵放回帳篷內, 看了一眼桃淵的臉, “還是不要亂跑, 免得被欺負,懂嗎?”

桃淵乖乖點頭。

裴迦見他這麽聽話,臉上不由露出抹笑,下意識摸了摸桃淵的腦袋。

桃淵眼中忽然迸過一束光亮,緊張的攥起手指,以前,裴迦便愛這樣摸他的腦袋。

裴迦本意是想著等桃淵的傷好了,就將桃淵還有其他伶人,一起放在村莊裏。他們還要繼續向北出征。

可是沒想到,那些小伶人同意了,但桃淵卻不同意。

桃淵比劃著手勢,裴迦看不懂,桃淵隻好拿著紙筆,寫了兩個字給裴迦。他識字不多,但是字卻寫得極其漂亮。

“留下……你要留在我身邊?”裴迦難以置信的看向對方。

桃淵點點頭。

“你為什麽要留在我身邊?”

桃淵臉蛋忽然紅了,兩片嫣紅的唇瓣微張,猶豫了下,卻還是低下頭去。

裴迦看著他的模樣,慢慢想通些什麽,爾後,他的臉也紅了,“那個……”

裴迦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大抵是察覺到他的拒絕,桃淵抬起頭,眼眶猩紅,眼神裏滿是委屈。

裴迦莫名一怔,爾後鬼使神差般道,“你若想留在軍營,不是不可,隻是我的身邊,不留無用之人。”

桃淵聽到這,立即點點頭,表明自己會成為一個有用之人。

是夜,裴迦和副將們商量完正事後,回到營帳內,看見桃淵正在燭火下,給裴迦縫補衣服上的扣字。

這是那天裴迦與土匪頭子打鬥時,被砍出來的口子。

裴迦沒出聲,就這麽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桃淵。

桃淵餘光看到裴迦出現,笑著將線頭打了個結,將補好的衣服拿到裴迦麵前,仿佛在告訴裴迦,你看,我還是有用的。

裴迦接過衣服,輕輕道了聲謝。

桃淵唇邊的笑更濃了。

裴迦晚上還繼續挑燈看書,桃淵給他煲了湯,本打算守著裴迦,陪裴迦一同熬夜,結果沒一會兒,桃淵便趴在桌子上睡著。

裴迦看完書後,借著淡淡的燭火,望著桃淵。

桃淵的一綹頭發垂在眼前,裴迦忍不住替他撩開頭發,然而手指撩完頭發後,卻不由自主撫上了桃淵的眉眼。

他鬼使神差般靠近桃淵,在桃淵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再抬起頭時,他看到副將不知何時掀開簾子,正抱著一摞書站在門口。

見到這個場景,副將連忙退出去。

裴迦頓時羞紅了臉,起身想要追出去解釋,但考慮越解釋越糊塗,而且也沒什麽好解釋的,確實如副將所看的那樣,便忍了回去。

他呼口氣,懊惱的拍了拍腦袋。

太丟臉了。

做壞事居然被副將剛剛好看到!

司瀾扯了扯昊微的衣袖,示意昊微跟著自己,他追隨那副將的身影,來到將士們的帳篷內。

這些都是裴迦的心腹。

副將抱著書,回去後,支支吾吾道,“我剛剛在將軍的房裏,看到將軍親吻那個小伶……”

“哢嚓……”一位將士掰斷了手裏的木枝。

“難道將軍真的看上這個小伶了?”

“應該是的,為了給他養身子,咱們行軍的速度都放慢了。”

幾人說完話,陷入到沉默中,爾後,相互對視著。

“將軍的一世名聲,不能被這麽一個人給毀了。”

“嗯。”

幾人點到為止,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司瀾聽到這,心裏有些不安,已經隱約猜測到桃淵最後被害的緣由了。

為了守住裴迦的名聲,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伶又算什麽。

隻是他們應該沒有想到,桃淵對於裴迦的重要性,以致於桃淵死後,裴迦瘋癲入魔。

司瀾想得出神,卻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紅色結界忽然裂開一道縫子。

隨後,無數細小的縫隙迅速爬滿結界,微弱流光穿過縫隙,將兩個完全不相連的世界聯係到一起。

昊微斂目道,“結界出了問題。”

司瀾這才抬起頭,看到眼前的結界裂開出無數道縫隙。

若是紅色結界消失,他們落入到這個時空裏會失去所有的法力,變成普通凡人。

倘若無法修複陣法,他們二人還將會永遠留在這裏。

怎麽會這樣?

難道是陣法出了問題?

昊微施法妄圖補上縫隙,可是那縫隙還是越來越大。眼見兩人的身形要破結界而出,司瀾連忙拽住昊微,逃離軍營。

他們若突然掉進軍營裏,隻怕要被當做奸細抓起來。

二人剛逃離軍營,結界徹底裂開,二人被迫從結界內掉出來,摔在地上。

司瀾連忙穩住身形,拽緊昊微的手,著急道,“你怎麽樣?”

“我沒事。”

司瀾此刻已經感受不到體內的修為了,擰著眉頭,心中焦慮又愧疚,“應該是陣法受到了攻擊!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昊微沒有理睬司瀾的話,轉而道,“你的那兩位朋友修為雖然不高,但也不低,能從他們手中攻擊陣法的人,恐怕隻能是大甬了。”

司瀾也想到這點了,臉色不由蒼白起來。

不知道人間此刻是什麽情形……

——

一刻鍾前。

裴府,廂房內。

宋也守著陣法,雙臂環胸,看向對麵的宋丞。

大抵是先前聊得不怎麽餘光,宋丞始終冷淡的閉上眼睛,盤腿打坐。

宋也撇撇嘴,眼睛在四周環視了一圈,覺得有些無聊,起身要去附近走走,宋丞睜眼冷冷道,“別亂跑。”

宋也聞聲,腳步一頓,小聲抱怨,“哥哥你這麽在乎尊上,又能怎麽樣,尊上心裏不還是沒有你嗎?”

宋丞攥起手指,手背青筋跳躍,似是在竭力忍著怒火。

他真想縫住宋也的那張嘴。

一頭牛在他耳邊叫,聽起來都比宋也的話好聽。

宋也卻假裝沒看到他生氣的樣子,笑嘻嘻湊到他跟前,“哥哥先前有注意到嗎?每次咱們尊上有什麽問題,那個戴帷帽的男人都及時救下尊上,我猜他這一次跟著尊上進幻境,恐怕也是為了保護尊上。”

宋丞不說話,微微撇頭,避開宋也近在咫尺的呼吸。

宋也自顧自道,“他對尊上,有幾分意思,隻是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你倒是愛多管閑事。”

“這還不是為了哥哥你嘛。”

宋也笑嘻嘻的將手搭在宋丞肩上,宋丞臉色一變,想要推開宋也的手,卻被宋也反握住。

“哥哥與我好久沒有這麽親近了,記得以前我們還未化形時,便是這樣緊緊纏在一起……”宋丞和宋也是一株雙生藤蔓,自還在地裏時,根莖便糾纏在一起,破土而出後,兩人的藤蔓又緊緊環繞在一起。

後來兩人一前一後化形,被前任魔尊楚山君納入麾下,收為弟子。

宋丞氣息越來越冷,雙目仿佛染上冰霜,“放手。”

宋也臉上笑色逐漸淡下去,慢慢收回手,眼底閃過一抹暗色,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和宋丞的關係越來越僵?

這一切似乎是從楚山君要傳授心法給他們的那一日改變的。

他想要學心法,可是宋丞搶了他的機會。

從那以後,宋丞便搶了他所有修煉的機會,常常與楚山君待在一起,且從楚山君那兒回來後,對他也越來越冷淡。

再到後來,司瀾打敗楚山君,宋丞立即投入司瀾麾下,他也跟著宋丞一起為司瀾所用。

他發現宋丞對司瀾有著異常的感情……無論何時,隻要司瀾出現,宋丞的目光便會一直圍著司瀾,再也看不到他。

他心裏不甘極了,於是處處找存在感,可無論他怎麽說,怎麽做,宋丞對他始終冷冷淡淡的。

直到一百年前,他們在和妖魔廝殺時,他不小心雙腿受了傷,落下殘疾。

宋丞那張素來麵無表情的臉,才出現波動,眼神通紅的望著他的雙腿,主動攬起照顧他的責任。

他受寵若驚,可又患得患失,害怕有一天他的腿好了,宋丞又會恢複冷靜自持的模樣,於是他鬼使神差,假裝殘廢,這麽一裝便是一百年。

這一百年,他和宋丞關係融洽、度過了前所未有的快樂時光。

可在這一切,都在宋丞發現他的腿沒事後,煙消雲散了。

“哥哥,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宋丞沒回答他的話,微微側身。

宋也還想要問什麽,忽然一股強大的黑色魔氣洶湧撲過來,直接劈開了房屋。

幸好司瀾先前在周身布了結界,擋住魔氣的攻擊,這才沒有毀掉陣法。

宋丞宋也立即抽出長劍,守在司瀾兩側。

隻見裴迦提著劍,如一具木偶,一步一步走過來,無數黑色魔氣如流矢縈繞在他周身,他的眼睛也在不斷向外釋放魔氣,麵容爬上斑駁痕跡,像是某種圖騰。

宋也驚道,“他入魔了?”

“不是,他被大甬控製住了。”

宋也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望向宋丞,又道,“大甬該不會是打算毀掉陣法吧?”

宋丞沒說話,眉心一點點凝起來。

陣法若是毀了,尊上便要化作凡人,留在過去。

想到這,宋丞眼神淩厲堅定,周身湧動出無數黑色魔氣,將司瀾保護起來,低聲對宋也道了句「小心以待」後,主動朝「裴迦」攻擊過去。

“裴迦”側身閃開宋丞的攻擊,身形一閃,來到結界前,舉起長劍砍向結界,所幸的是結界尚且堅固,晃**幾下並沒有受損。

宋也立即斂目,施法念著禁身咒,禁錮住「裴迦」的身體。

“裴迦”似是發現身體動不了了,表情頓時變得凶狠,目眥盡裂,掙紮著要衝破禁身咒,魔氣沿著他的兩隻手臂蔓延,化作利爪,朝一旁的宋也刺過來。

宋丞及時揮劍砍斷黑色魔氣,閃現到「裴迦」的另一側,與宋也一同施展禁身咒。

“裴迦”仰天嘶吼,口裏吐出一大堆黑色魔氣,魔氣化作一隻龐大的惡魔,張嘴便要吞掉宋也。

宋丞見狀挽劍劈向魔氣,他不敢傷害裴迦的肉身,隻得朝著裴迦身上的魔氣下手。

那魔氣被傷到,轉過身迅速化作長鞭纏住宋丞的長劍,猛地高高舉起,直接將宋丞帶到半空中。下一瞬,魔氣撲向宋丞,宋丞倉皇鬆開劍,可身體還是被魔氣卷住。

魔氣攥著宋丞的身體,狠狠向地麵砸過去。

宋也飛身到地麵,一把接過宋丞,並順勢一掌打向魔氣。

隻是這點傷害,對於大甬的魔氣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很快,魔氣又迅速恢複,並越來越多,將整個將軍府籠罩住,整個世界頓時變得黯淡無光。

魔氣像一道籠網將兩人包裹住,從四麵八方幻化出無數利刃,朝宋丞宋也二人刺過來,二人堪堪躲避利刃,衝破魔氣,來到上方。

二人合力,一同打出一道黑氣,擊向魔氣中伸出來的黑色大手。

一時之間,雙方陷入對峙的局麵,周身黑氣騰騰,雲煙湧動。

可惜最終,宋丞宋也二人還是不敵大甬的魔氣,被那隻黑色大手逼得慢慢向後退去,打中,瞬間口吐鮮血,從半空中掉落下去。

宋也掉下來的那瞬,還不忘抱住宋丞,用自己的身體當做肉墊。

“哥哥……”

“宋也,你怎麽樣?”宋丞連忙問向宋也。

宋也擦了擦唇邊的血漬,“我沒事,哥哥,不能讓大甬毀了陣法。”

那大甬又朝結界攻擊過去,縛在結界上的黑氣化作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在啃噬結界。少傾,結界裂開縫隙,蟲子忽地竄入進去。

——

另一邊,司瀾和昊微掉落到人間後,兩人觀察四周的環境,便朝一座村莊趕去。

隔絕兩個世界的紅色結界並未完全消失,偶爾還在眼前閃動,隻是無法成形。

司瀾全程默不作聲,在前方開路。

昊微察覺到司瀾有些不對勁,看見前麵有個泥坑,可是司瀾也沒有察覺,一腳踩過去。

幸好昊微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司瀾的胳膊,將他帶到懷裏,他才沒有踩到泥坑。

昊微垂下頭,看見朦朦朧朧的月色下司瀾眼眶泛紅,手臂在細微顫動著,仿佛生病了般。

昊微感覺到掌心的手冰涼如水,不由沉聲道,“怎麽了?”

司瀾張張唇,眼眶又紅了幾分,仍是開不了口。

昊微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司瀾,哪怕上次在玄靈門,幾次遇到困難,司瀾都沒有出現過異常的情緒。

他還一直以為,這個**不羈的魔頭壓根不懂得什麽叫做恐懼。

昊微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結界還未完全消失,證明陣法還沒有徹底毀掉,我們還是能回到過去的。”

說完話,他猶豫了下,伸出手將司瀾摟進懷裏。

司瀾垂下黑睫,心中情緒無法平靜下來。

如果永遠留在了這裏,變成一個普通凡人,那麽他該怎麽報仇?

他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都要付之一炬。

他永遠也忘不了在滂沱大雨中,娘親身上的血染滿了他的衣服,染紅了整個地麵……

他一遍又一遍施法,想要複原羅薈身上的傷口,可是怎麽做都無濟於事。

娘親的溫度,越來越低。

記憶裏屬於娘親的溫暖,也在一點點消失。

他崩潰到渾身顫抖,**,痛苦到無法呼吸,想要喊娘親,可是根本喊不出來。

他想娘親了,在這一刻,突然很想,可是又感覺對不起娘親。

他可能要辜負娘親的期待了,沒有辦法成為最強大的魔頭,也沒有辦法為娘親複仇。

昊微感覺到眼前人低沉的情緒,不像是在為修為喪失而悲傷,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他慢慢抬起手,落到司瀾的後背上,如哄小孩子那般,輕輕順著司瀾的後背。

司瀾仿佛失去了一半魂魄,不說話,一副懨懨模樣。

昊微在村裏找了戶人家借住,對方是一對老夫妻,那對老夫妻將客房借給他們二人暫住,還體貼為二人打了熱水。

他們一路走來,鞋子衣擺都沾上了泥土,現在失去法力,無法使用除塵咒,隻能如同凡人一樣處理身上的泥土。

昊微看著還在發愣的司瀾,猶豫了下,將熱毛巾遞給司瀾。

司瀾此刻雙手撐著腦袋,依然沉浸在崩潰的狀態中,對於昊微的動作,毫無反應。

昊微見狀,凝起眉頭,“我在凡間黎都有認識的朋友,他興許能幫我們解決傳回咒的事情。”那人便是奉天神猴。

司瀾這才抬頭看昊微,視線漸漸找回幾分焦距,望著昊微慢慢道,“真的?”

“嗯。”

昊微為了方便管理人界,除了在人界設立眾多地仙,還設有一位能直通玉清宮,與他聯係的仙尊,奉天神猴。

不過目前的問題是,他們二人變成凡人之軀,從這個陌生的村莊去黎都找奉天神猴,路上恐怕會遇到不少麻煩。

司瀾接過昊微手中的毛巾,囫圇擦了下臉,“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你的那位朋友。”

昊微摁住他起身的動作,“先歇息。”

“我沒事。”

“是我有些倦了。”

司瀾聞言,唇角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他將床讓給昊微歇息,自己坐到門檻上,望著夜空發呆。

昊微卻望著司瀾的身影,慢慢凝起眉心,不知緣何,在這一刻仿佛感覺到司瀾心底無盡的孤獨和悲傷。

昊微這才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他或許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玩世不恭,沒心沒肺。

很多時候,他應該是看透了,所以才遊戲人間。

不一會兒,司瀾便靠在門邊睡著,呼吸靜靜的,隻是眉目中還帶著一絲憂愁。

昊微走過去,將他抱到**,看見他慢慢蜷起身體,像個煮熟的蝦子,似是以這種姿勢保護自己。

昊微想起來那日得知樓玉死了時,他也是這個樣子。

難道這是山雞一族的自我保護動作?

想到這,昊微嘴角動了動,眼神溫和幾分。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守著司瀾,不知不覺中也睡著了。

屋外,蛙鳴蟲叫,夜風拂過草木,嘩嘩響動。

第二日,昊微是被開門聲驚醒的,視線透過帷帽看見司瀾打開門,正迎著陽光舒展身體。

司瀾抬著下巴,眉眼沐浴在陽光中,臉蛋看起來溫柔精致,身上洋溢著一絲朝氣,與昨晚那個精神懨懨的人,恍若兩人。

昊微從椅子上站起來,司瀾轉過身,歉意一笑,“抱歉,是我開門的聲音吵醒你了嗎?”

“不是。”昊微目光帶著一絲探究,心裏暗暗懷疑司瀾昨晚的不正常是不是被奪舍了,猶豫了下問道,“你還好嗎?”

司瀾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伸展著胳膊,道,“我很好啊,我昨晚突然想通了,若我真的留在這個地方回不去了,那麽三個月後的魔界,咳咳,我們村,應該是沒有我了,那麽我們村肯定會動亂,可事實上並沒有。魔界如常,六界如常,所以我們一定能回去。”

昊微沒想到他睡了一覺,竟把這個道理給想通了,“嗯。”

“我記得裴家軍也是回都城的,如果我們能混進軍隊,不僅能跟著他們一路同行,還能順帶查清楚桃淵的執念是什麽。”

“恐怕我們沒那麽容易混進裴家軍。”

司瀾「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著昊微的帷帽,“確實沒那麽容易。”畢竟不會有人出行整日整夜戴著帷帽。

“那就跟在他們後麵好了。”司瀾提議道。

“好。”

然而兩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去找裴家軍,反倒是裴家軍先找來村莊了。

聽收留他們的那對老夫妻說,裴家軍打算將先前救下的幾個小伶放到村子裏生活。

現在村民們都去村長家,圍觀裴家軍了。

司瀾和昊微相互對視一眼,二人隨後也化作好奇村民,圍觀過去。

裴迦親自找了村長,和村長在堂屋裏談話,屋外則站著一排裴家軍,各個拿著長矛麵無表情,看起來威風凜凜。

幾個小伶則背著包裹,怯生生的站在屋裏。

村民們止不住稱讚裴家軍軍紀嚴格,軍風巍巍。

司瀾和昊微擠不進圍觀的人群,隻得站在外麵,隱約看著屋裏的情形。不知道聊了些什麽,那村長連連恭敬點頭,應承著話。

隨後,裴迦抬頭看向身後的桃淵,桃淵抿唇笑笑,裴迦臉上也不由露出抹笑意。

桃淵大抵是身子修養好了,現在恢複了聲音。他為每個師弟都找好了領養的人家,一一送他們過去,叮囑他們要勤勞,要懂眼色,要學會吃苦,學會忍耐。

師弟們乖巧點頭。

忙完這些事情,天色已經晚了,村長執意留裴家軍歇息一日,裴迦想著連日周轉,大家都有些累了,便吩咐軍隊,就地休息。

入夜,司瀾在裴家軍駐紮的四周觀察著。

昊微也被他一同拉著過來,兩人像是踩點的小偷,藏在紅麻地裏。

昊微氣息低沉,帷帽下的麵容有些不悅,但也沒有說什麽。

長這麽大,他還沒有這麽猥瑣過。

在與魔尊相處的這些時日,真的是一次次刷新他的人生下限。

司瀾看了會兒,擰起眉心,“進不去啊,附近都是人。”若要是法術還在,他隨便施個法便能進去找桃淵,如今卻是寸步難行。

司瀾歎口氣,伸手搭到一旁的紅麻上,摸到個軟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借著那微弱的月光,發現那軟乎乎的東西是個黑色的蟲子。

司瀾頓時嚇得「啊」了一聲,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是誰?”

守衛的士兵們聽到紅麻地裏傳出來聲音,立即提著長矛朝紅麻裏跑過來。

司瀾見狀,趕緊拽住昊微的衣袖,帶昊微逃跑。

可是還沒跑幾下,結果被倒在地上的紅麻杆子絆倒,迎麵摔在地上,還順勢把昊微也給拽倒。

昊微猝不及防摔倒在司瀾身上,眼見身後追著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昊微伸手捂住司瀾的眼睛,司瀾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見。

下一瞬,感覺唇角處被濕潤的東西貼住。

司瀾心跳瞬間頓住,眼神瞪得老大,入目卻是一片黑漆漆。

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人親吻,盡管那個感覺淡淡的,近乎於無,但對方的氣息卻帶著一股強勢,不可阻擋的意味,沿著溫熱的觸感,迅速蔓延擴張,籠罩住他整個人,讓他一時忘記呼吸。

士兵們追到跟前,借著月光,看到一個黑衣男人正在親吻懷中的人,那懷中的人穿著一身綠衣,麵目不甚清楚。

士兵們便將司瀾當做了女子,調侃著話,“原來是一對野鴛鴦在紅麻裏苟合啊!”

“……”司瀾。

“……”昊微。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21 23:57:26-2022-09-22 23:16: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柚柚木 17瓶;此時良辰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