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即將開工的工坊, 近些天來沈家人也是熱熱鬧鬧,沈岩更是意氣風發準備給工坊題字,獨自在書房練了很久都覺得不滿意, 桌上桌下全是他浪費的紙團。

被沈老夫人看到後, 故作鎮定地發問:“我這書房可冷的很,你來這幹什麽?你的身體可不好, 還是回去和大家夥一起烤火吧。”

沈老夫人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個紙團,看著上麵還沒幹透的墨汁,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這個老家夥在忙什麽,就是來看看你糾結好了沒有, 我們嘉娘可等不了你多長時間。”

移步到桌前看著被自己說得連墨汁滴在紙上都沒注意到的丈夫, 心中一陣陣笑意,真是不枉她特意從正房走來,看完氣到差點吹胡子的丈夫, 沈老夫人再一次催促:

“你這墨汁都快幹了,正好我也沒其他事, 你趕緊寫了我告訴嘉娘去。”

“哼!”

看著來看自己的笑話的老妻, 他心中本就緊張的弦繃得更緊, 手差點露怯抖起來, 還好他趁著被發現之前先把筆放下, 鬆鬆筋骨, 重新打開一張紙。

“你就看好了, 我這一手字那可是在同年中也是出了名的。”

兩個人聞著墨香和耳邊呼呼的北風, 看著沈氏豆腐工坊六個大字,一一浮現。

孰不知現在原本熱鬧的街道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在鋪子內沈嘉就聽到了一陣喧鬧聲, 因為天氣冷出門的人並不是很多, 這樣一下子出現的聲音, 頓時把人吸引出去。

隨著人群一直向著鎮子最熱鬧的位置走去,在人群的縫隙中,沈嘉看到了好像是不少的士兵和捕快,正在往平日裏張貼告示的木板上貼了什麽。

同時嘴巴也在不停地說話,但是由於耳邊的人聲實在是過於嘈雜,沈嘉並沒有聽清楚對方到底說了什麽。

嘴巴終於停止之後,隻見圍在最前麵的人們一個個垂頭喪氣,臉上的哀愁和憂傷根本無法遮掩,身後的人也在奮力擠進去,擔心出事的沈嘉順勢後退。

這時跟在她後麵一起來看情況的沈浩,卻是已經擠到了最前麵,他正好站在告示的正對麵,目光注視著裏麵的文字,讀完之後他整個人都變的激動起來,興奮的擠出人群,朝著沈嘉走來。

喊道:“嘉娘,嘉娘!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

原本從盛京來的路上,大家還在說北境已經好幾年沒有戰事,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財擴充軍隊,我還以為這輩子從武無望。

哪想到今天就來了這機會?裏麵的內容就是來征兵的,說是因為匈奴這一次突襲,前線戰士死傷無數,燕小將軍決定擴充軍隊人數,開始征兵。

隻要是家中有兩位及以上15歲的男丁,都要選擇一個人去服兵役,不想去的那就要給二十兩銀子,看這樣子前線人員傷亡肯定很嚴重。”

一邊說沈浩一邊開始暢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夠有這個機會一展宏圖?

試問一個習武之人,誰沒有一個為國盡忠保家衛國的壯誌?

之前是沒有機會,現在機會就擺在自己麵前,沈浩回憶著剛剛看到的內容,胸中一股勁兒洶湧澎湃。

可是對麵的沈嘉在聽到他的話後,卻並沒有為沈浩的興奮和激動感到高興,古時戰爭的可怕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

武器落後,全都是冷兵器,醫療更不用說,一旦傷口感染士兵就隻有等著死的份,而且沈浩還是家中幼子,沈嘉決定祖父母並不會輕易讓他參軍。

家中現在的錢財根本不會讓沈浩有參軍的機會,除非他不顧父母之養,孤注一擲自己報名,要不然他現在的想法根本就行不通。

不過,沈嘉卻不會在這個時候潑他一盆冷水,世事如何隻要當事人能體會,一個想要翱翔天際的雄鷹你也困不住他。

她淡淡地回道:“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原來是燕家軍征兵,看來北境果然是好多年都沒有服兵役,不然大家聽到這個消息也不會這麽激動。”

那副模樣看得沈浩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說出來。

不想摻和其中的沈嘉,轉身離開,看著久久不動站在原地的沈浩,喊道:“三叔,走吧!反正我們也知道消息了,鋪子裏還有活計等著我們呢。”

回到鋪子沈嘉也把這個消息告訴留守在這裏的幾人,隻不過本朝賤籍是不用服兵役的,這和楊家人也沒什麽關係。

隻不過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芙蕖和沈玥臉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聽到可以用銀子解決又都放下心來。

他們家暫時還不用人去服兵役來省這點錢,目前光是鋪子一個月的收益就可以超過二十兩,並且未來還有越來越高的趨勢。

隻不過兩人都對回來後莫名其妙心情很好的沈浩弄得有點疑惑,這也不是什麽大好事,他怎麽這麽高興?

回家後,吃完晚飯,沈岩就叫沈嘉去看自己忙活一天後寫出來的字,頂著沈老夫人戲謔的眼神,他目不斜視端著一副好模樣,帶著人從餐桌離開。

沈嘉早就清楚祖父的字很是不錯,可這一次就算她是不通書法的現代人,也能從這副字中看出來精妙之處,比起上次的沈氏豆腐顯然精進不少。

沈嘉也不吝嗇自己的誇讚,對著祖父就是一頓彩虹屁,讓他根本維持不住自己一直以來故作嚴肅的模樣,在書房裏好好大笑。

現在沈岩真是覺得自己這個孫女還真是有本事,也不枉自己今天下午在妻子的指揮下,沒有不耐煩,認真把這副字寫好,現在看來這就是對自己最好的回報。

能有一個真正誇到點子上的,還不俗套的人還真讓他心滿意足。

沈岩高興的笑聲也傳到還在外麵等候的沈浩,這時候他覺得沈嘉簡直就是自己的恩人,爹都這樣高興了,自己提出的建議他允許的幾率又高了不少。

拿到東西的沈嘉,在祖父高興的笑聲中離去。一出來就看到在外麵等候的沈浩,想想就知道他是因為什麽來到這裏,沈嘉隻是輕聲問好,然後帶著東西離開。

沈浩就這樣後腳進了書房,看著容光煥發的父親,先是提起今天他們在外麵看到的告示,光是說幾句沈岩就知道沈浩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他剛剛才得到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下一秒他的擔心就應驗了,沈岩“咚”的一聲重重坐在椅子上,看著年輕意氣風發的幼子,心中滋味萬千。

這一夜,沈岩的書房燈火通明,不怎麽愛聽父子聊天的沈老夫人也不去提醒時辰,而是自己一個人入睡,直至天亮,她才發覺昨夜似乎是自己一個人在**。

清晨原本是四人一起去豆腐鋪子忙活,可今天到了前院也不見沈浩的身影,沈玥看著緊閉的房門,等得脾氣上來都沒見人影,差點就在院子裏大聲喊起來。

用著生氣地口吻說:“三叔今天怎麽這麽晚起啊?都現在了都還沒見人影,再不出來我就去敲門。”

原本沈嘉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可現在看來沈浩就是鐵了心,其他人根本無法影響到他的想法,就連祖父也無法挽留他。

於是看著著急的兩人道:“今天不用等三叔,就隻有我們三個人,等今天回來再問問三叔是什麽情況。”

“你知道也不早說,讓大家在這裏幹等。”

這句埋怨的話沈玥說的很小聲,她現在可是明白了沈嘉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可比自己高多了,要是被爹爹聽到又是一通教訓。

芙蕖本就隻聽命於沈嘉,一聽這話趕緊跟在她身後,也不管沈浩到底是什麽原因,聽小姐的就對了。

索性現在沈浩所負責的事情也不算是很多,分攤到每個人的身上大家也還忙得過來,就是像沈浩一樣負責大總管事物的人還是得重新培養一個。

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選,去負責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這一天的沈家也並不平靜,沈老夫人發現不對勁之後,就匆匆趕到書房,看著父子倆大眼瞪小眼誰都不屈服,沈浩看樣子更是直接在地上跪了一晚。

她頓時心痛,這可是自己的老來得子,就算破了一點皮,自己也會擔心受怕,現在沈岩這個人居然讓浩兒跪了一晚,她頓時發了脾氣,喊道:

“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事不能和好好說?浩兒還小,什麽事說清楚就行,這跪一晚上身體受不住了可怎麽好!”

看著即使跪下也依舊挺直腰杆的沈浩,沈岩就明白兩個人對峙的這一晚,他並沒有屈服於自己的想法,鐵了心的就是要參軍。

看著妻子也不理解自己,熬了一晚上的沈岩,扯著沙啞的嗓子吐出字來,“你問問你這個好兒子是要做什麽,我的話他是一點都不聽,跪一晚上都算是我額外開恩,要不然他現在就得跪在宗祠裏。”

沈岩幾乎是怒吼著說出最後幾個字,被氣到的他說完話之後,根本壓製不住胸口傳來的不適,在屋內大聲咳起來。

“咳咳咳!”

沈老夫人看著誰都不願服輸的父子倆,感歎道:“你倆的脾氣真的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