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自己做在攤位上買的沙棗饃和蓼花糖, 沈嘉兩手都拿著沉甸甸的東西回家。
如今到了年邊，祖父沈岩也暫時停止了自己的教學活動，每天就是閑來無事和二叔、哥哥一起去地裏觀察麥苗的長勢。
可是, 今天她一回家居然看到三人坐在簷下。麵前一壺清茶, 談天說地。
正好她還買了外麵新鮮的吃食，加快腳步走到三人旁邊, 教材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祖父安好！您三位今日怎的出來聽風看雪？這外麵待久就可冷了。
這是我剛在外麵買來的北境小吃，尤其是這個蓼花糖，我嚐了一口，味道真挺不錯的。”
說完就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 示意三人趕緊嚐嚐。
沈岩放下手裏的茶盞, 茶水上的熱氣在冰天雪地裏化形消散，他看著認真的沈嘉，笑道：
“你這個大忙人怎麽今天回來得這麽早？聽說你的豆腐工坊即將開業, 不知選定了什麽日子沒有？”
“還沒呢，我就是剛從下麵回來, 主要是裏麵的東西還沒備齊。
如果一切就緒, 我當然回來找祖父你呀, 我想著上次您選的開張日子就不錯, 要不然我們怎麽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迅速成功。”
在配上沈嘉故意做出來的撒嬌嗓音, 她看著祖父不迷糊。
這世上誰不愛聽好話？
沈岩也不能免俗, 臉上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 右手不停地摸著自己的胡須, “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祖父下次也選個黃道吉日。”
其他兩人也因為祖孫倆的對話而被感染, 尤其是沈辭,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 居然可以在嚴肅的祖父前邊，撒嬌討好處。
一番熱鬧之後，沈嘉回到廚房，看著父母兩人在裏麵黏黏糊糊，現在他們的當家主廚儼然是沈父。
“咳咳咳！”
沈嘉忍不住在外麵咳出聲，提醒裏麵的兩人有人要進來。她是不介意看到娘給爹擦汗的場麵，就是不知道含蓄的古人能否接受自己被外人看見？
果然沈母很快放下自己手中的帕子，看著來人，高興地喊道：“嘉娘，你回來了。”
“是的，今天去看了點東西，反正最近也沒什麽事，我就想著回家一趟。不知道今天爹爹準備做些什麽好吃的？”
聽到沈嘉提到自己，沈濜皺著的眉頭瞬間放鬆，“嘿嘿！都是你之前給我的菜譜，我研究了一下，趁著今天飄雪，我們家吃個鍋子。
這羊肉可是我今早特地去買的，新鮮著呢。”
沈嘉腦海裏立刻出現羊肉火鍋，可惜沒麻醬，不然味道肯定更好。
不過，她轉念一想，走到廚房的角落，看著裏麵的壇子，“正好，那就試試我之前醃製的酸菜，放到鍋裏一起煮，味道肯定更鮮美。”
沈嘉除了做了一些放在鋪子外，在家裏也做了一些放著，酸菜可是冬日裏不可多得的美味。
新鮮宰殺的羊肉沒有一絲膻味，滿滿都是鮮香，配上沈嘉醃製的酸菜，吃得沈家人在冬日裏都一頭汗水，渾身冒熱氣。
配上當地釀製的白酒，因為女生大多酒量不行，還喝著當地特色的棗酒，一口下肚，身子立馬暖起來。
沈嘉覺著今日的棗酒酒味很淡，反而是當地品種的沙棗甜味更勝一籌。
沈浩和沈瀚兩人，喝著美酒，吃著鍋子，熱氣在臉上久久未散，熱鬧得開始談天闊地，桌上都是兩人的聲音。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家人都起晚了。
並且氣溫明顯下降，沈嘉都快覺得自己哈出的氣體都可以瞬間結冰。
沈嘉、芙蕖、沈浩三人趕到鋪子的時候，前來取豆腐的貨郎和薈萃樓夥計都已經裝好東西離開，隻剩下最後一個人還在裝東西。
一來就看到，楊家的小兒子楊澤拿起紙筆正在記錄這最後一筆賬。
他倒是看著匆匆趕到的三人絲毫不慌，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止，反而是一旁的楊樹趕緊小跑過來解釋道：
“東家，真是對不起，今日我們你們到了點還沒來，外麵又催的急，這才擅作主張先把東西交出去。
您放心，我這個小兒子是讀過幾天書的，一些常見的字還難不倒他。如果今天賬簿有任何錯漏我們願意承擔責任。”
原本楊澤看起來就瘦弱，哪想到居然還是一個讀書人？這樣的人也會願意賣身，這個人立刻在沈嘉心裏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芙蕖看著楊澤隻是拿了房間內的新紙筆書寫，心裏的石頭落地，她還以為這人居然去櫃台裏偷賬簿。
現在她是店內管理賬簿的人，見此趕緊走到楊澤身邊，看著抖動的字形，果然是初學者，也就是筆畫沒什麽錯漏，可那字卻是不合格的。
不過，這個楊澤記載的內容居然和小姐交給自己的一樣，芙蕖眼睛閃過一抹亮光，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內容都是要記成這樣子的？”
突然靠近女聲把楊澤嚇一跳，看著來人，原本剛剛覺著自己是為鋪子幹好事的他，心一沉，正色道：
“在下是之前看過陳小姐記錄時的一點內容，因為事急從權，這才用了鋪子的紙筆，所耗費的銀錢就我自己的月例填補。”
“這麽看來你的記性很好呀，連我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內容都可以全部記下來。”
“對，對不起。”
這的確是自己做錯了事，楊澤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絕不是君子所為。
他真是辜負了先生對自己的一番教導，臉上滿是悔恨和痛苦。
看得芙蕖還以為是自己做了折辱他的大壞事，趕緊回道：“這也不全是你的錯，也有我自己做事不嚴謹的原因。
當然你也是我們鋪子的一份子，看到賬簿內容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我想問的是，你讀過幾年書？
如果你真是一個可造之材，東家肯定不會讓你這個明珠蒙塵，在我們鋪子隻要你忠心，有能力，未來都是由你自己決定的。”
這也算是芙蕖這麽久以來，在沈嘉身邊學到的東西，隻要發現其他人的優點，加以利用，就可以為自己創造更多的銀子。
了解情況的沈嘉也走到兩人身旁，安慰道：“你別緊張，就像是芙蕖說的，我也不是什麽黑心的主人，隻要你不做對鋪子不利的事，這都可以略過。”
看著兩人的神情不似作偽，楊澤這才抬起那張發燙的臉，回道：
“我在村子裏讀了一年書，學過《三字經》和《千字文》，隻會一些簡單的字。
今天寫在紙上內容都是我根據記憶寫的，看著還不如三歲孩童的字，還望東家別介意。”
看著上麵寫的歪歪扭扭的字，沈嘉也清楚他一個村子裏讀過一年，這已經算是不錯的表現。
麵對這種有天分的人才，她當然不願意埋沒，一雙期盼的眼睛死死盯著身後的三叔，裏麵的意思不言而喻。
麵對沈嘉的請求，沈浩他自己就沒一次會拒絕的，應然答應下閑時教授楊澤讀書學字的工作。
一旁的楊樹聽到這話，趕緊拉著沒反應過來的楊澤，一起跪在雪地上，高喊著：“感謝東家的大恩大德！”
蹦蹦蹦三個響頭，在雪地上印下兩人的五官。
不過在院子裏待了幾分鍾，沈嘉就覺得寒冷刺骨，趕緊招呼大家進入屋內烤火。
這一場降溫來得絲毫沒有預兆，每天需要的豆腐也在下降，尤其是李欽一行人，如果豆腐保溫不當，去到村子裏時，都已成為凍豆腐。
如果沈嘉有溫度計的話，就會發現，一夜之間降溫超過十攝氏度，這已經到達現代所說的寒潮標準。
果然兩天後，沈嘉就從百姓的嘴裏聽到，邊境打起來的消息。
說是匈奴因為天寒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撕毀之前簽訂的契約，突襲攻下邊境兩座小鎮。
燕家軍已經前往堵截，這是這個冬天最不好的消息，沈嘉也第一次覺得戰爭和自己的距離如此近。
還好他們是在整個北境的中部靠南的位置，一時半會兒應該打不到這裏，更何況他們一家人無詔不得離開北境。
如果北方失守，匈奴人打到這裏來，他們除了奮死抵抗也沒有其他的出路。
日子還是要繼續，邊關戰爭的消息也在不斷傳來，暫時沒有什麽壞消息，寧安鎮的百姓就在這樣惴惴不安的日子裏，迎來自己的新年。
鋪子已經提前預告過，過年這一天他們不營業，該處理的豆腐都已經賣光。
過年當然是一家人一起熱熱鬧鬧的才像回事，沈嘉也就不招呼楊家人一起過年，就讓他們在鋪子裏度過自己的新年。
反正裏麵各樣事物一應俱全，沈嘉還發了紅包，買上些好的吃食也不是件難事。
過年當然還是要帶有喜氣，家家戶戶掛起紅燈籠，貼上對聯和門神。
因為戰事的影響，外麵還有人在買自己提前準備的年貨。
沈家人則是早早就圍坐在餐桌上，看著最中心咕嚕咕嚕冒熱氣的鍋子，這次上次羊肉鍋子配上酸菜後激發出的美味，他們一家人就愛上這個味道，過年當然是得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