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敏認真的眼神, 沈嘉直接麵對麵向她發出邀約,“那不知姑母可否願意加入我們鴻蒙書院?在其中擔任講書一職。”

“何樂而不為?”

三個人喜悅的聲音在工坊上空響徹,接著一同回家, 夜晚就著書院以後可能需要的事情, 開始一一列舉出來,然後想解決辦法。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的特殊性, 三個人聚在一起聊到深夜也沒覺得有一絲疲憊,最後還是沈母出言提醒之後,三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天之後最令三人緊張的就是教材和夫子的問題,隻要細究就會發現傳統的一些教材對女子的不好姿態, 這一次三人決定全部替換。

當然一些流傳至今的優秀課程她們也不會拒絕, 同時才課程學習之中,加入一些令人思考世事的環節。

這件事有沈玥和姑母的細心研究,到也不算是很難, 反倒是要找出一些不拘泥於世事的女夫子,令沈嘉頭疼不已。

可是為了自己的目標, 在鴻蒙書院建設進程過半的時候, 她還是利用自己的獨特優勢, 在各地宣傳起自己新開的女子書院。

書院的性質可以說是升級版的工坊學堂, 不拘泥於女子的年齡、身份、地區, 隻要你願意報名, 就可以來到鴻蒙書院求學。

不征收一切費用, 結束學業後還能參加沈氏的招工考試, 隻不過其中的規章製度必須嚴格遵守,否則就是逐出師門。

同時還有一則寫在下麵的就是, 同時麵向所有人開始招收夫子, 除了限製性別為女性, 其他的無限製。

但是必須通過考核才可以成為鴻蒙書院的夫子,包吃包住且束脩也是高於臨源縣的平均水平,年假福利更是和沈氏不相上下。

此消息一出立即在整個河州引起議論,尤其是作為話題中心的臨源縣。

這不臨源縣的順天酒樓大堂裏坐著用膳的人,正在聽著說書的把沈嘉的沈氏工坊說的頭頭是道,當然也不能錯過如今這間女子書院的大事。

“話說那沈氏工坊的沈嘉沈老板,那是開創了工坊有學堂的局麵,如今更是要辦起我們臨源縣第一間女子書院,或許是大盛朝的第一間女子書院……”

陳鑫喝一口悶酒,對著身邊的好友譏笑道:“這女子莫非是以為自己有點經商的小聰明,就開始動起詩書的心思。

她們女子哪裏懂得什麽是四書五經、經綸、詩賦?

好好待在家裏相夫教子才是人間正道,出來拋頭露麵已是離經叛道,現在還弄什麽女子書院,簡直就是傷風敗俗,我…我可得和吳…吳知縣上報才是。”

身旁一起喝酒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秒的陰毒,諂媚地說:“陳童生可真是仁義之輩,直言不諱,這種小女子就該好好教訓一頓。”

“你…你放心,我肯定會把這件事上報的,我可是今年最有概率考上秀才的,為了自己的政績,吳知縣肯定會聽的。就算不給我麵子,我嶽父的麵子,吳知縣肯定會給的。”

“那就等著陳兄的好消息。”

“來來來,繼續喝。”

這邊對於沈嘉的議論還沒有停止,樓上的兩人卻是聽得一肚子氣,要不是沈嘉不讓行動,許昭真想衝下去和那些隻會嚼人舌根的人打一架。

她們這麽好、為百姓思考出路的東家,還要被人以最惡毒的心思揣測,這些人看起來衣冠整齊、儀表堂堂的樣子,居然還看不起她們為百姓做實事的東家,真真是可恨極了。

許昭看著依舊麵色如常的東家,忍不住說:“東家那都是他們有眼無珠,您可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這建書院都是為了普通百姓,您的好我們可都記著呢。”

沈嘉繼續著自己的手裏的動作,把一壺清茶移到許昭麵前,安慰道:

“我都知道,我決定做的事就沒有人可以阻止的,他們說的話我都不在意,猛虎豈在乎犬吠?你也喝杯茶平複心情,我估計李娘子馬上就到。”

今天已經是沈嘉把招夫子告示貼出來的第十天,這是她們收到的第一封關於女夫子的來信。

對方說是要在順天酒樓的雅間相商,之後再決定是否加入鴻蒙書院,因此兩人也就出現在這裏,順便聽了一嘴關於自己的散言碎語。

“叩叩叩!”

聽到敲門聲,許昭立即站起身來,沈嘉也緩慢起身,對著門外說:“請進!”

小二一推開門就對著沈嘉說:“客官,這是來找您的客人。”

門外站著一個身形如弱柳夫人的清秀佳人,手邊還牽著一個約莫著兩三歲的女童,看樣子應該就是和自己約定好的李娘子。

她微微一笑說:“就是我的客人,你去上壺茶和兩盤糕點,待會兒送上來。

李娘子請進。”然後又看向門口的兩位客人,伸手請兩位進門。

“好嘞!”

小二把人送進雅間,習慣性地關上門離開。

沈嘉看著雖然身形孱弱,眼裏卻閃爍著堅毅光芒的李娘子,說:“兩位請坐,我是鴻蒙書院的山長,這是我的護衛許昭,不是外人。”

李青玉先是把自己和孩子的椅子用手帕擦幹淨,接著像是古代標準的仕女畫那樣,端正地坐在兩人對麵,讓沈嘉和許昭不自覺收斂自己的肢體。

接著一道清冷悅耳的在耳邊響起,“在下是李青玉,這是我的女兒孫歡悅,乃河州廣河縣人士,偶然看到山長的招工,想著自己是秀才的女兒,也讀過不少的詩書,這才冒昧來訪。”

聽這解釋也算是家學淵源,想必在詩書上的造詣也不淺,但是看著對方孤身來訪,還帶著自己的女兒,這不由得讓沈嘉好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隻不過,貿然探聽別人的隱私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因此沈嘉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她們書院的情況。

“因為我們書院的特殊性,夫子是需要在書院長時間的待著,一旬休假兩日,不知道李娘子的家人可否接受?”

“這些基礎條件我都在告示中仔細看過了,聽聞書院包吃包住,我這才到訪,不知我可否帶著自己的女兒一同住進去?

不怕山長笑話 ,我剛被丈夫休棄,娘家嫌我丟人不願意接我歸家,隻能帶著女兒住在客棧,不知山長可介意我們的身份。”

此話一出口,沈嘉和許昭就很快明白對方的為何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生計,這麽一個看起來就是大家閨秀的娘子,很少有願意出來拋頭露麵的?

現在說出理由兩個人也沒有那麽的覺得奇怪,帶著孩子,這也不是什麽問題,就是得自己照顧,畢竟書院宿舍不會配備專門的服侍人員。

雖然沈嘉並不想提前考驗前來詢問的夫子,隻不過對方主動送上門,顯然也是想先了解一點情況。

於是她詢問道:“帶著孩子沒問題,就是需要你自個照顧,我們書院不提供奴役。我們告示也說了不拘身份,隻要是自己願意就成。

請問李娘子擅長的是那一方麵的教學?學過什麽書?”

“不怕山長笑話,因為家父是秀才的原因,自己還開有私塾,四書五經均有涉獵,琴棋勉強能看,《女則》《女訓》也可。”

主要是李青玉一看起來就不是什麽說大話的人,這番話沈嘉自然是相信的,並且覺得她的造詣應該麵對一些基礎性課程肯定是夠用的。

但是考核還是必須要過的,今天就是給她一句話的事。

“既然如此,李娘子就留下來參加我們鴻蒙學院的考核吧,通過之後即可走馬上任。至於《女則》《女訓》我們書院應該用不到,您可以多複習其他方麵的知識。”

聽到沈嘉的準話,原本擔心自己會在資格審核出問題的李青玉,差點維持不住自己冷淡的表情,清冷的聲音也帶上一絲喜悅。

“謝謝山長解答,如此就考核時再見。”

知曉李青玉情況的沈嘉,難免動了一點惻隱之心,忍不住發問:

“不知李娘子食宿在臨源縣可有不便,不介意的話可以暫時在我們沈氏工坊住下,等到來日的考核結束,再說其他。”

李青玉自然是拒絕,她有自己的堅持和道理,“不必麻煩山長,我們自有去處。”

接下來的幾天,沈嘉又見了幾個到訪的女夫子,就連有刺繡手藝的都來碰運氣,隻可惜和沈嘉的教學路徑不太相符。

令她沒想到的是,在縣城待了幾天之後居然還收到一封告密信,原本以為是相求見麵的,看見裏麵的內容後,令她不自覺發笑。

就在她以為這隻是一個玩笑的時候,居然收到吳知縣的邀約,讓她不自覺又想到那封信上所寫的內容。

看到吳知縣在書房裏正襟危坐地瞪著自己的到來,沈嘉依舊如往常一般微笑著,問道:

“不知世叔邀請可是有什麽要事相商?”

“你先坐,坐下之後我們再談。”

看著對方也不像興師問罪的模樣,沈嘉真的好奇吳知縣找自己的原因。

吳知縣等著沈嘉坐好之後,像是之前一樣欣賞地說:

“侄女,你這次辦的大事可真是讓整個河州都為之一振,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人都和我打聽你的消息。

你的書院現在辦的怎麽樣?又沒有什麽需要世叔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來。”

“不過就是在我們臨源縣小打小鬧罷了,哪裏還用得著世叔幫忙,書院馬上就要建成,學生不用愁,夫子最近也來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合適的。”

聽到沈嘉的話,吳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思考了一會兒再繼續說話。

“既然如此,你覺得我的女兒蓉娘怎麽樣?能夠去那裏幫幫忙,學點你身上的本事就是她最大的榮幸。”

主要是如此吳珍蓉也到了可以許人的年紀,因為他不過問內宅之事,如今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兒,好像被教的有些過於怯懦和死板。

他很擔心女兒出嫁之後會被人欺負,雖說現在臨源縣還是自己做主,可是世間風雲變幻,你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無能為力的那一天。

他想要為自己的女兒尋一個保障,這世間隻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這也是他在和沈嘉這麽長時間的交流下來發現的。

沈嘉一聽這話,就開始回憶起自己隻有一麵之緣的吳珍蓉,看起來就是自己想象中大家閨秀的樣子,一舉一動很符合時下的審美,因此對於吳知縣的話還是挺不理解的。

雖然和吳知縣的合作很愉快,但這都是在商業上,沈嘉身上可沒事時下文人喜歡的地方,讓他的女兒學習自己,這是個笑話嗎?

自己的教學可不是什麽相夫教子,那都是要學些真本事,除了詩書,一些實用的技能才是最核心的地方。

吳知縣開口,她也不想很明顯的拒絕,於是回道:

“蓉娘自然是溫婉可人,我也非常喜歡,可是我們書院主要還是為了工坊而服務,人員混雜並不適合蓉娘這樣的小娘子待著。

再者我們書院的招工並沒有限製人員,通過考核即可,如果蓉娘自己有意願的話,可以一起參加,我們是肯定歡迎的。”

吳魏也知道自己貿然提出這個想法很冒昧,但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還是想試一試。

短短三年間,沈嘉就通過自己在工坊建立的學堂,把一批批的人才培養出來,壯大自己的工坊隊伍。

如今在整個北境取得的成就肯定和這個分不開,他希望蓉娘也可以學到點真本事。

說句不好聽的,老師的女兒他也知道點消息,之前也是嫁給衡州的大戶人家,或許說還是低嫁,現在什麽情況自己也了解。

以前直接去工坊或許妻子還會有怨言,但是書院不一樣,還是一間隻有女子的書院,隻要自己稍加攛掇,肯定可以成功。

他也舍得下自己的這張老臉,繼續說:

“那我們就說好了,屆時蓉娘來參見你們的招工考核。”

看著興致勃勃的吳知縣,沈嘉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而後轉念一想,如果吳珍蓉有真本事,那她們書院又可以多一個老師,如果沒有通過考核,那也和自己沒什麽關係。

所以最終她還是笑著說:“既然如今,就在書院恭候蓉娘的大駕。”

原本沈嘉還以為吳知縣找自己是有人高密的事情,現在看來,還是自己誤會了。

同時對於吳知縣默許自己辦一間女子書院,還希望自己的女兒擔任老師的事情,感到有些困惑。

算了,反正現在局麵對她有利,那就暫時先別庸人自擾。

吳知縣的確是仔細聽了陳鑫的告密,看著對方大言不慚的樣子,要不是北境文人氣氛淡薄,不然一個小小童生怎麽可能在他麵前大放厥詞。

他難道不知道大盛律例裏麵並沒有規定不允許辦女子書院嗎?

而且說不定這件事還會在文人中掀起學習之風,讓臨源縣的學風更勝,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阻止?

耐心聽完對方的酸言酸語,吳魏反而思考起來讓自己的女兒也加入其中的可能性。

沈嘉的人品和學識,他都很佩服,要是自己的女兒也能學到一點該有多少,因此他平生第一次想要改變妻子的教女方式。

兩人聊完天之後,沈嘉在吳知縣的再三邀請後,還是留在了吳府用膳才離開。

光陰流轉,深秋時節。

沈嘉和沈玥、沈敏三人一起站在書院的大門前,等待著山下的學子和未來夫子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