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不合則散

趙政霖頓時覺得胸口發悶,頗不好受,“別說了。”

柳明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說開了不好嗎?當初我一心隻想得到殿下的憐惜,其他的一概不在乎。如今卻不同了,我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把很多事都看通透了。從前在乎的那些我已不在乎,從前不想要的,如今卻想要得緊。”

趙政霖就知道她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他森森地警告她一句,“別再想著分開的事,不可能!”

柳明溪輕輕地歎了一聲,苦笑道:“殿下如今或許還有些不舍,那是因為我尚未老去。然而容顏易改,韶華易逝,殿下又能喜歡我多久?或遲或早殿下的心意就會不同。以殿下的身份,即便納十個妾都沒有人會說半個不字,到那時,年老色衰的我又是一個多餘的人。”為什麽說是“又”,他心裏應該更清楚才是。

他的很多兄弟都是這麽做的,名義上一正妃兩側妃,八個妾室,事實上,除了兩側妃以外的小妾都是時常換人,跟流水似的。

即便不說夜夜新郎,至少後院中每個月都會有新麵孔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趙政霖如今沒有這樣做,那未必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顧不上罷了。他遲早也會這般,而她已被拋棄過一回,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猶在,萬萬不想重蹈覆轍。

他們兄弟六人中,他本是最不得聖心的那一個,這點在整個大周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柳明溪又怎麽會不知道?

她本就沒有野心可言,自然不會介意,她卻從不曾想過他並不是不想去爭,隻不過那時的條件還不允許,對他而言時機尚且不成熟罷了。

等到條件成熟時,他自會不惜任何代價,奔著自己的目標而去。所以他撇開了所有牽絆,譬如說她這樣的,抓住一切助力,譬如說誠王妃那樣的,力爭上遊。

其實這也事怨不得他,身為皇子,他從小又是生長在那樣一個殘酷的環境中,若是不爭,說不定就是個死的下場。

所以說,就算他將一輩子都放在權力、勢力的爭鬥上麵,柳明溪也不會覺得奇怪。其餘的,他根本沒有那個功夫也沒有精力去注意,而她恰好就在“其餘”之列。

原先不明白的,這些年她都漸漸明白過來,她已不再奢望什麽。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是王公貴胄、龍子皇孫,而她隻是一介庶民,高攀不上,更得罪不起。以後能兩不相幹就已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趙政霖哪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古怪念頭,他略微沉吟才緩緩啟口道:“你說的那些,本王不會讓它發生!”

趙政霖自認為從不注重享受,更不曾耽於女色。在她回來之前,他甚至從未想過要納妾,還十個!她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要那些女人做何用?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不喜歡女色?

若非如此,他斷袖的傳聞又怎會塵囂其上?

柳明溪心底微微浮起一絲苦澀,她輕輕歎出一口氣,說道:“殿下,那幾年我真的過得很苦,簡直痛不欲生……”

確切來說也不是在誠王府的那幾年,那時她還被蒙在鼓裏,自然不會有多痛苦。真讓她傷心、痛苦的是在她知道真相以後的那段時間裏。

她悔不當初,恨不得從未與他相識過,自然不會留戀,更不會想做他的妾或外室。

她緩聲道:“不若我們合則聚,不合則散,兩廂歡喜,如何?”

既然已經無法逃脫,那麽就為自己多爭取點自由。他若是想,還可以找她,隻是她不願再被劃到他的名下,這已是她的底線。

趙政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什麽叫合則聚不合則散?他們一直就沒有合過,按她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不該在一起?

其實,曾幾何時,他又何嚐不是這麽認為的,可是如今他這般努力,她卻始終視若不見嗎?她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她是眼瞎心也瞎了嗎?

半晌,他終於開口,聲音沉冷得像是冰雪,“這些事,本王不想多作討論。”

柳明溪不知道他究竟為何會如此執著,她有些懊惱,語氣也稍稍重了些許,“殿下這又是何必呢?感情的事最是勉強不得,這一點殿下應該比我更有體會才是。”

趙政霖似想到了什麽,他薄唇微啟,沉聲道:“你是在報複本王?”

柳明溪連連搖頭,解釋道:“不不不,您想多了,我隻是和您當麵剖析一下我們之間的糾葛。誠如殿下所說,你我原本是夫妻,但那是原本,如今已不再是了。

依我看,殿下應該對王妃好一些,盡快與她生兒育女才是。跟我糾纏不清實在是多有不妥,唔,至少也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以我這身子……如今還折騰那些做甚?”

趙政霖一窒,她的意思是,他們做那些事,僅僅是為了子嗣而已。那麽如今,她不會再有身孕了,自然也就不必再親熱。

難怪她都已經特地收拾好了一間雜物室,還說要住在那裏,要她這般懂事做甚?

他語氣強硬地說道:“那些事,你不必理會。”他想要與她有子嗣,那也不過是為了把她留在身邊,這其中的關鍵,他其實很清楚。

柳明溪怔了怔,他這話什麽意思,他是不想讓她費心動任何腦子是嗎?隻要跟著他,當他的禁臠就好,他連子嗣都可以不在乎的嗎?

她頓時有種秀才遇到兵的古怪感覺,這人莫不是瘋魔了吧?她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趙政霖哪會知道她居然這般膽大包天,頓時氣得連嘴唇都開始發抖,緊蹙著眉頭說道:“你胡說什麽?”

嚇得柳明溪趕緊拍了拍胸口,她也是大意了,居然不管不顧地說出那樣的話來。還讓他本人正好聽地,簡直是沒腦子。黑暗中,她吐了吐舌頭,“我說夢話呢。”

趙政霖氣乎乎地說了兩個字:“睡覺!”

次日清晨,柳明溪醒來時,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起初她是不以為意的,趙政霖精力絕佳,每每都是她還在酣睡,他就起來了。

若是在往常,她睜開眼睛時,他都已經將早膳備好,笑吟吟坐在小桌邊等她。

今天卻不同,小桌上隻孤零零擱著茶奩茶杯,屋外的冷風絲絲縷綠燈地透進了門縫裏,帶來陣陣涼意,吹起了**吊著的青紗帳幔,竟讓她感到莫名的蒼涼。

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廚房,又去了偏院...看錦風,就連他的書房都悄悄地去看過了,可他真的已經不在這裏!到底是要做大事的人,行事那叫一個果斷。

她倒是沒想到趙政霖做事居然這般幹脆利落。

昨晚才說不合則散,他真就如此果斷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