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十六章十八盞花燈的說法

柳明溪已經走到場外,忽然聽到那裏傳來一陣怒吼,“沈菁菁,你又要跟我搶?”

錯眼間,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等她定睛再看時,眼前隻剩下烏泱泱一片,聚集在那裏的人顯然更多了些。

公子順著她的視線,並沒有什麽發現,不禁問道:“你怎麽了?”

柳明溪笑笑,“人太多,我看花了眼。”

公子的神色諱莫如深,他抬眼意味深長地睨了睨她以及她的手,那隻白皙細嫩的小手,還是放在胸口處,還是輕輕地撫在那裏,她纖秀的皓腕如雪凝一般。

不知怎地,他有些不太合宜地想起了方才的情形。

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他們不得不將彼此的身軀緊緊相貼。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排斥與她這般貼著,甚至還主動攬緊了她的腰肢,以免與她走散。

在他記憶中,還從不曾像這般與女子親密無間過。

“公子,公子!”柳明溪指著不遠處那流光溢彩、耀人眼目的八麵琳琅燈樓,“公子,我想去看看那邊的花燈。”

公子這才回過神來,他的麵色有些不太好看,沉聲道:“那裏很是擁擠。”

柳明溪振振有辭道:“擁擠又如何?人多正是因為那裏的燈好看啊。”

公子才不在乎那裏的燈好不好看,總之他現在不敢靠她太近,他挑了挑眉,問道:“你,不想去放河燈了?”

柳明溪不依不饒,得寸進尺道:“不就放一盞河燈,一下就好了,何不先賞……”

公子糾正道:“十八盞。”

柳明溪大吃一驚,書上說,每逢上元節,才子佳人會相約前往河邊放燈。她明明記得人家都是放一盞精心製作的蓮花燈,許下這一年的心願,怎麽到他這裏,一放就是十八盞?

她不禁好奇道:“按照雲城風俗,放十八盞河燈有什麽說法嗎?”

當然有說法,但是跟雲城的風俗毫無關係!

他冷冷覷了眼她,垂下眼眸,隻說了“並無!”二字,便不再贅語。

不知何故,他總覺得好似有那麽一口難以下咽的氣,就堵在他的胸口處,令他渾身都不舒坦。然而對於前因後果均一無所知的她,仍是這般沒心沒肺。

公子也不知道這究竟算好事還是壞事,但是這些都已不再重要。

過了今晚,他殘存於心底那些未償的夙願就會了結,他們之間的一切也隨之結束。

他深吸口氣,心頭思緒萬千!

關於他們之間那場無緣的婚約,以及那些相關的舊事,公子會繼續隱瞞下去。

熙熙尋歡的人流車馬中,他們並肩沿著河渠往城南而行,長寧街上燈火璀璨。映照著孤高清冷月光與繁華人間景象的河渠,流水潺潺,薄靄微漪,令人眷戀。

心有不甘的柳明溪猶在喋喋不休,“公子,照我說,若是等你我將十八盞河燈放好,這裏的燈市會不會撤了?我是說,我們晚點放河燈也無妨,倒不如……”

說話間,她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眸骨碌碌地轉了轉。

公子不禁微惱,看著挺機靈的姑娘,做起事來卻總是拙笨得令人咂舌。不僅如此,她還貪玩、任性……除了這身好皮囊,她果真一無是處!

對於一位野心勃勃的王爺來說,大抵是當真無法接受這樣的王妃。

這就難怪,她當初會被休棄!

公子暗暗歎了口氣,他哪能不知道她在打什麽小算盤,解釋道:“不會,他們會擺上三天三夜,若是你……”他原本想說的話,愣是說不出下去了。

若是百姓想看,這三天裏隨時可以來看,可柳明溪明天一早就會被送走。

“哦,原來如此。”柳明溪了然,可是她知道是不同的,她什麽時候能夠想看就看過?“不如我就看一會會兒,走馬觀花似的走過去就好了。公子意下如何?”

“天色已晚。”公子哪還有那個心思陪她瞎逛,“況且他們已經等我們好久了。”

柳明溪不解道:“他們是誰?”說罷,她便裝模作樣,四下張望起來。

月光下,前方不遠處似乎閃過了一抹明晃晃的白光,一瞬即逝,若有似無。

柳明溪渾身一滯,待她反應過來時,發現那人已穿過人群,手握著匕首朝她所在的方向狠狠地刺過來。

柳明溪驚呼出聲,“有刺客!”

人聲鼎沸的街頭,她的一聲驚呼被完全淹沒,唯一聽清的隻有距離她最近的公子。

與此同時,她瞧見四周還有更多森冷的白光在隱隱閃動,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和突兀。顯然,刺客們為數眾多,而賞燈玩樂的人們此時仍毫無所覺。

電光火石之間,距離他們最近的黑衣男人已經握著匕首靠攏過來。

公子的速度極快,他伸出右臂將柳明溪護在身後,反手將那柄匕首奪過來再往刺客的脖子上一抹。那刺客甚至來不及有反應,便有鮮血如注從脖頸傷處噴湧而出。

“噗噗噗……”柳明溪的心越跳越快。

“啊啊啊……殺人啦!!!”一名女子的尖叫聲驟然劃破夜空。

周遭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再看到地上一動不動的的黑衣人,鮮血流了一地……霎時爆發出陣陣淒厲的尖叫聲,眼看已鬧出人命來,誰也不會再有興致逛燈市。

行人頓時像沒頭蒼蠅似的四散奔逃,花燈散落一地。

公子心中暗道不好,他牢牢圈住柳明溪的腰肢快速移向別處。隻不過還是遲了一步,轉眼間,他們已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公子抬起眸子掃視四周,冷哼一聲,“膽子越來越大,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他素來沉靜的眸中滿含冷意,森寒猶如冰霜。

柳明溪小臉一白,腦子裏似乎正嗡嗡作響,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公子的袖袍,“這,這可如何是好?”她的聲音出口時,已帶著幾分微弱地輕顫。

公子垂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正攥著自己袖袍的纖纖玉指。

“殺!”

黑衣人一擁而上。

公子迅速奪過一把刀。

公子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將長刀舞得密不透風,一片刀光劍影中,柳明溪隱隱聽到公子在說:“我們走。”

他的身形快速移動,隻是黑衣人實在太多,他們始終沒有逃脫。

如果是公子一人,以他的身手不難逃脫,若是再帶上柳明溪,他的速度難免會有所減緩。何況那些黑衣人為數眾多,他們脫身不易。

情況有些棘手。

更為棘手的是,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公子的三十二名影衛一直都沒有出現。

不必說,情況比他們以為的更加嚴重!

柳明溪恍恍惚惚記起來,他們上一次上街也遇刺了。她還來不及想出個所以然來,公子便已往她手上塞了一柄沾血的匕首,赫然是方才殺人那一柄。

柳明溪的手顫了顫,卻不是因為害怕,沒有時間可以給她用來害怕。她的心弦繃得緊緊得,小心地防範著來自於四麵八方的攻擊。

柳明溪手上握著匕首防身,隻不過,公子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柳明溪還是第一次看到公子親自上陣殺敵,他的刀法極精湛,將她護得嚴嚴實實。

她也是在這時才發覺金九所罵她的那番話,其實一個字兒都沒錯。像她這樣學了些花拳繡腿就上戰場的人,還真是隻有讓人貽笑大方的份。

可是那又如何?

她才不要坐以待斃!

柳明溪把心一橫,她的匕首快速抹過,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原本正要趁公子不備前來偷襲的刺客猝不及防被她抹了脖子。

這是柳明溪第一次殺人,手起刀落,利落得好像她天生就會這事一般。眼睜睜瞧著那刺客的身軀軟軟滑倒下去,她的心中卻似有熱血翻滾,那是殺意正在沸騰。

公子的餘光覷見了這一幕,吃驚程度不亞於那些刺客。不過他並沒有時間細想,而是直接又丟給她一把長刀,“拿著。”

柳明溪一直就想做個“有用”的人,而這可以看作是公子對她的認可。

她心中一喜,伸手接過長刀。

公子擁住柳明溪,一雙璧人臨風而立,習習夜風揚起衣角,衣袂翩然。

此時整條街上已經沒有一個百姓,有的隻是數不清的刺客。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即便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的撕扯。

任憑公子再好的身手,就算柳明溪天賦異稟又能如何,他們麵對的可是百餘名身手不俗的刺客!在某些人看來,他們的結局早已經注定。

“嗤,都已到了這種時候,倘若我是閣下,定然不會再做無謂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