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六章接二連三的打擊

夜已深,彩陶苑卻燈火通明。

整個院子已被萬家莊的丫鬟、仆婦、小廝……擠得滿滿當當,她們無不是恭恭敬敬手舉著火把或是提著風燈,躬身而立,連有一點多餘的聲響都沒。

陣陣夜風吹來,彩陶苑的簷廊之下整排整排的燈籠,以及下人們手上的風燈都開始搖搖晃晃的。閃爍的火光中,柳明溪看到院子裏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極其嚴肅。

此情,此景,看在她眼裏,隻覺得整個彩陶苑都充斥著莫名的詭異之感。

萬家莊的當家主母,田氏正團著手端坐在上首的花梨木椅上,她抿了口茶,不無得意地看著柳明溪被一群身強力壯的仆婦押解回彩陶苑,一臉早知如此的神情。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道:“哼,還想逃?你莫不是借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真以為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都是好欺負的?”

柳明溪垂眸,“不敢。”

田氏的怒火更甚,她指著柳明溪的鼻子叫罵,“你還說不敢?你或許還不太清楚,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若要收拾你,那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兒!就算要讓你去死,那也跟捏死隻螞蟻沒兩樣。”

柳明溪對此絲毫不懷疑,隻不過,她卻仍然無法按田氏的要求去做。

她麵上滿是悲戚之色,“萬夫人有所不知,並非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我早已經損傷了身子,已經不能生養,才會一門心思隻想當個丫鬟。”

田氏心中一咯噔,手上的茶碗也隨之“咣啷”落地。她盯著柳明溪的臉,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些什麽蛛絲馬跡來證明她是在扯謊,可惜一無所獲!

“嘭!”田氏重重地拍了扶手一記,她不甘地斥道:“那你為何不早說?!”

若是早說,他們夫婦又豈能在她身上白費那許多時間和精力。

柳明溪微微闔下眼簾,不溫不火地答道:“可這是我的私事,原本二位隻說讓我照顧小福少爺的起居,所以並未說明。”

田氏麵上略顯尷尬,不甘地哼了聲,“笑話,天天讓你和他睡在一起,還讓人都稱呼你為少夫人,你會不知我們留下你的用意?你這分明是托詞!”

柳明溪身形微頓,那時她為了便於照顧趙政霖,確實半推半就,沒有否認。她堅持道:“那時夫人隻說讓我做為一個丫鬟伺候他,既是丫鬟當然不在乎能否生養。”

當時為了將她留下來,田氏確實開了很多條件,但是被她在這種時候提出來,卻隻讓她心中的怒火更盛。她冷笑道:“丫鬟是吧,既然你一心想當丫鬟,來人啊,我今天定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做丫鬟的規矩!”

柳明溪急急辯解道:“夫人三思!我雖沒有說明不能生養的事實,卻也已再三表明不能做小福少爺的女人,請夫人另請高明。並非有意欺瞞,何況夫人承諾我自由身……”

田氏勃然大怒,這種時候,她哪還有心情聽她胡扯西扯。她冷笑道:“自由身是吧?等我把你的規矩教好,我讓你自由!”

正說著,她陡然拔高了嗓門大聲喝道:“快來人!將這小蹄子扒光了給人我丟**去,看她還裝不裝清高。實話告訴你,你若是當真不願讓小福碰你,這裏還有很多男人。說到底,我們不是非小福不可,更不是非你不可!”

柳明溪知道田氏不好惹,可她也沒有想到田氏竟會這麽瘋狂的一麵。

柳明溪的理智尚在,她當然不想在這關口與田氏置氣,她趕緊放低身段求饒道:“還請萬夫人放我一馬,來日定當湧泉相報。”

可惜田氏根本就不稀罕,她往地上唾了口,寒著一張臉嘲諷道:“我呸,你現在才知道害怕,未免也太晚了些!說吧,你想被小福,還是別的什麽人睡?”

一旁提著藥箱,原本毫存在感的馬大夫剛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到了這麽一句,他下意識地插了一句嘴,“小福少爺受了傷,隻怕是,隻怕是……”

田氏沉著臉驀地回頭,看到他還在吞吞吐吐,忍不住斥道:“有什麽你就直說!”

馬大夫覷了眼看起來已經暴戾無比的萬夫人,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才不輕不重地說道:“小福少爺本就身受重傷,明麵上好得差不多了,實則尚未痊愈。”

“若我沒斷錯,小福少爺這是又服了大量房中助興的大補之物。可他的底子還虛著,虛不受補,氣血逆流。又遭此重創,恐怕他從今往後都不能人事了。”

院子裏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句話所包含的信息量可委實不小,重傷初愈,這一點眾所周知,可他還說了“房中助興”、“重創”、“不能人事”!

重點就是“不能人事”,這事可大可小。萬大當家收了個義子的事,如今整個石泉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都知道萬大當家收個傻子當義子的真正用意何在。

可是誰又能想到他這個義子重傷未愈,還沒有派上用場,這麽快又成了個廢人!

田氏頓時驚呆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們千挑萬選的一對小情人。結果一個早已不能生養,一個也不能人事!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要將她擊垮。

柳明溪心中也是一驚,說到重創,她在慌亂中那幾下踹得確實不輕,而且好像真的命中了要害,可是她也沒想到居然能直接廢了某人。

她急急望向內室的方向,可那裏的小福沒有任何動靜,就連萬福全都沒有出來送客,顯然不是在唬人,而是真有其事。她訕訕地說道:“這不可能,他怎麽可能?”

田氏聽到柳明溪這麽一說才回過神來,她驀然想到,原來這馬大夫的水平可不怎麽高明。他誤診過小福也不是一兩次了,這一次,哼,也未必不是誤診。

田氏可不是個好說話的,她毫不留情麵地嗤笑道:“哼,庸醫!原先你還說過小福斷無可能治好,還說用好湯好藥養著也活不了三五個月,如今他不是好好的?”

馬大夫氣得渾身發顫,他哆哆嗦嗦地用手指了指一臉嘲諷之意的田氏,漲紅了一張老臉,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你……”

最後隻撂下一句“愛信不信!”便氣乎乎地離開了萬家莊。

田氏見狀,頗為不屑地“哧”了聲,回頭瞪了眼柳明溪,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蹄子,這幾天你休想接近小福半步!倘若他真有點什麽事,我定饒不了你!”

田氏揚聲高呼,“來人!將她給我關進柴房裏去!”

柳明溪轉眼就被五花大綁送進了柴房去。

這一次她被關在真正的柴房中,黑漆漆的屋子裏,除了成堆的柴禾,再無他物。屋外還有留了幾個身材粗壯的婆子守著,她知道自己暫時是走不了了。

柳明溪靠坐在柴堆旁邊,隻覺得這天晚上過得實在是驚心動魄,她也忍不住怪自己太沉不住氣,急急忙忙地往二門跑,正好趕上那一大群仆婦湧進來。

若是她離開彩陶苑後能沉得住氣一些,等到風頭過去,再悄悄找到機會鑽到萬福全或田氏的馬車底下,未必不能成。

柳明溪也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麽樣會做出這麽大失水準的事兒來?莫不是安逸慣了,竟連怎麽逃生都不記得了?

一室的黑暗之中,她忽然想起傻子小福的聲聲呼喚,她的心有些發墜,還有些不敢置信,昔日英明強幹、霸道無比的趙政霖就這樣成了廢人嗎?

柳明溪怎麽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傷害了趙政霖,不,她傷的是憨憨的小福。她心中無法抑製地湧出一陣愧疚感,隱約夾雜其中的還有一種類似於如釋重負的古怪念頭,仿佛廢了他,她就會後顧無憂,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傷害自己了。

這是多好的事呀?柳明溪忽然有點想笑。

可是他怎麽辦,他現在不但傻了,還成了廢人,田氏和萬福全會如何對待他?

他們會果斷視他為棄子,還是替他遍尋名醫?

最重要的是,他們會如何對待她這個罪魁禍首?柳明溪的心頓時又沉入了穀底。

“吱---呀---”柴房的木房忽然被人從外麵打開來。

銀白月光映進了屋子裏,也映進來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篤篤篤”,他的腳步聲十分有力。

柳明溪緩緩抬起頭來。

“你,還走不走?”那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