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衡天市烈士陵園的鬆柏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水珠從葉片上輕輕劃過,在葉尖處滴落,落入鬆軟的泥土裏,消失無蹤。

往日的塵囂仿佛隨著一場突然而至的大雨得到了衝刷,撥開雲霧之時,一切都變得幹幹淨淨。

一行人穿著整齊的警服肅然的站在陵園的碑前,他們神色淩然,眼底帶著堅毅和秉直,這是他們刻在骨血裏的諾言和堅守。

喬宇川手裏捧著一束向陽花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他目光柔和的望著眼前的墓碑,碑上刻畫著顧振峰、喬靜然和顧南初的名字。

喬宇川將手裏的花放到了碑前,蹲下摸摸了摸墓碑,眼眸裏溢滿了溫柔,深吸了一口氣,嘴裏繞來繞去的那兩個字最終隨著有些暗啞破碎的聲音落地跌碎,“爸,媽。”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他無數次偷偷摸摸來探望,卻從未有一次能夠講出自己的身份,能對著照片上的人,喊一聲,爸,媽。

今天第一次張口叫出這兩個字,對於喬宇川來說,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到每次提起都哽在喉頭,緩緩滑動卻說不出,熟悉到,一但叫出,卻覺得滿心的懷念。

曾經過往的無數黑夜,喬宇川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夢回間,模糊的看到了父母的臉,可每當他要靠近,卻都化成了泡影,消失不見。

他就像是一顆浮萍,在這喧鬧的人世間飄**,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歸途,也尋不到自己的來路。

如果不是因為心中那不可忘卻的痛苦,和對那個人再見一麵的執念,也許,他也早就隨風化雨,不知消失在了何地。

薑建國和吳成坤帶著特案組和後輩的幾個年輕人站在碑前,每一個人都將他們的名字深深刻在心底,永遠的銘記。

薑承允沉默的看著喬宇川的後背,默默無言,心中卻像是被刀割一般,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跟蹤喬宇川情景。

那時自己在車裏,看著喬宇川去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一路跟著對方來到了這裏,那時對方就蹲在顧南初的墓碑前,一直在低聲說著什麽。

自己當時在想什麽,好像是在想,他為什麽會來這裏看顧南初,他又是怎麽知道顧叔叔一家就葬在這裏的,又為什麽會在煙草灼燒升起的煙霧中,滿臉的悲傷。

原來,一切在那時就已經給了自己答案,隻是這個理由太過荒誕,自己從未敢想。

薑建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深處湧現著不易察覺的光亮,那是這個如鋼鐵一般堅毅的男人,所能表達的,最深沉的哀傷。

“脫帽,敬禮。”

一束暖光穿透層層雲照下,給這片安然的土地帶來了一絲光亮,指引著眾生渡過黑暗,踏上漫漫征途。

有些人雖死猶榮,即便長眠,卻依舊榮耀的活著,引導著後輩不斷向前,不後退,不畏懼。

等到眾人依次下了山,喬宇川還蹲在碑前,薑建國走過去伸手在薑承允肩膀上拍了拍,目光柔和的看向喬宇川的位置。

“我們先回去,你留下陪陪宇川。”

“我知道,爸。”

薑承允說著走到了喬宇川身邊蹲了下來,目光落在他的側臉,壓製不住的心疼,讓他長長順了口氣。

“我才聽說,你拒絕了省裏要幫你改回原名的事,為什麽不做回顧南初?”

喬宇川輕然一笑,眼底露出點點光,如同墜落的星辰一般閃亮,“你知道嗎,在我心裏,顧南初早就死在了那個雪夜。”

“他跟他的父母在地下早就見麵了,也許如今已經投胎轉世,一家人重新在一起了。”

“我有時就在想,他們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一家人整整齊齊,團團圓圓,也沒有任何的痛苦和分離。”

“我甚至期盼,他們都是普通人,一生平安順遂,不會經曆風雨,不會經曆孤獨,不會經曆恐懼。”

聽到這話,薑承允隻覺得心口一陣悶疼,他抬手握住了喬宇川的手,微涼的觸感讓他抿了抿唇,神情間帶著疼惜,“宇川,你……”

“所以,不改名也挺好的,就讓顧南初陪著他的父母吧,而我,有你陪著就夠了。”喬宇川看著薑承允淡淡的說著。

薑承允深吸了一口氣,抓著喬宇川的手,看向了眼前顧振峰、喬靜然的墓碑,眼底充溢著堅持和敬畏。

“顧叔叔,喬阿姨,我向你們保證,我會一生一世對宇川好,永遠照顧他,不離不棄。”

喬宇川偏頭看著一臉正經的薑承允露出了一抹笑,曾經想要了卻的餘生,如今也有了可以追逐的光,又有什麽好不滿足的呢。

至於顧南初,那麽久遠的名字,早就已經沉寂在了那個雪夜,死於他開口求救的那一刻。

他將名字和靈魂獻給了深淵中的恐怖怪物,僅靠著這一身血肉,撕裂了黑暗沉珂,抓到了屬於他的光,這樣的痛,讓他注定不會放手。

兩人並肩下了山,薑承允負責開車,喬宇川直接坐進了副駕駛,剛上車,薑承允就從後排拿過了外套搭在了喬宇川的身上。

“雖然是早春,可你穿的也太少了,手太涼了。”

喬宇川將衣服蓋在了身上,吸了口氣,鼻間縈繞的是他熟悉的味道,明明他們用的是同一種洗衣液,但卻莫名覺得,對方的衣服上有種獨特的氣息,溫暖踏實。

“薑隊,你不要跟我講春捂秋凍。”

喬宇川一邊說著,一邊拉上了衣服的拉鏈,整個人被衣服包裹了起來,連手都藏進了袖口,一點露不出來。

“就你那個體質,一年到頭都該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你瞅瞅你現在,恨不得一年四季露著腳脖子,我要在不管你,你還打算露哪啊。”薑承允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喬宇川一個眼神。

喬宇川清楚的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你敢說,你就完了,他隻得失笑著不言語,這才換來了薑承允的一聲輕笑。

“對了,李默然給市局打了申請,他之後要長久的留在衡天市,吳局跟市裏申請了一下,爭取讓他留在刑偵支隊。”

聽到這話,喬宇川偏頭看了眼薑承允,薑承允同樣看了眼他,滿帶笑意的話脫口而出,“怎麽,覺得我會不同意?”

“你不是遇到他總跟遇著仇人一樣,不吵一架都難受嗎。”想起薑承允和李默然拌嘴吵架,鬥智鬥勇的樣子,喬宇川忍不住笑了笑。

“嗬,我為什麽跟他吵,你不清楚嗎?”

迎著喬宇川故作疑惑的表情,薑承允磨了磨牙,“還不是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說話的態度,太囂張了。”

“仗著跟你在國外的幾年交情,天天在我眼前顯擺,我跟你說,這也就是你的朋友,要是別人,我早就……”

“早就什麽?”喬宇川看著薑承允似笑非笑的問道。

薑承允抬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眉角上揚,“懂?”

喬宇川盯著他的動作,半晌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向後靠了靠,“薑隊,光天化日之下,做這麽危險的動作,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腦子有點傻?”

薑承允嘴角掛著笑,緩緩靠近,貼在喬宇川的耳邊,輕聲低語,“你猜?”

喬宇川淡淡一笑,他知道吳局去申請要人一定是薑承允的主意,這個人總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小心的關心著自己,伸手扯了扯衣服,在薑承允看不到的地方,喬宇川勾了勾唇。

看到喬宇川的小動作,薑承允唇角彎了彎,如今的他也沒有什麽別的期盼,隻盼著能跟喬宇川永遠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離。

兩個人開著車回到了市局,一下車,薑承允便將後座的圍脖遞給了喬宇川,目光在對方脖子上的傷疤停留了許久,喬宇川接過圍脖將脖子圍好,把傷疤遮蓋了起來,薑承允這才偏開了視線。

有些痕跡,一旦烙下便就永不會消散。

迎著初升的第一縷陽光,美好的生活逐漸拉開了帷幕,街邊巷口來來往往的人群,學生匆匆的腳步,家長諄諄的教導,帶來的都是生活最質樸的氣息。

城中心的安城高中頂樓天台。

一個女生驚慌的跑了上去,淩亂的發絲在額間飄動,她一步步的後退著,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跟著她,要將她吞噬墜入黑暗。

她不斷地揮舞著雙手,在快要退到邊緣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讓人頭暈的高度和冷風,讓她的意識瞬間回籠。

她惶恐的扭過頭,目光所及之處站著的人,讓她緩緩瞪大了雙眼,那人輕笑一聲,冷冷的開口,“廢物。”

留下兩個字,那人便轉身離開了,女孩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往後退了兩步,卻覺得腳底一滑整個人後仰跌到了欄杆上。

就在她回過神雙手抓著欄杆準備起身時,欄杆底部突然斷裂,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她的眼眸深處倒映著驚訝恐慌,然後連人帶著欄杆從高樓墜落,發出巨大聲響。

而那另女孩感到恐懼的人,此刻就站在天台門口靜默的看了一陣,半晌十分嫌惡的“嘖”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隨著他的腳步聲揚起的是一陣尖叫,迎著朝陽而出的人,怎麽也沒想到,新的一天,迎麵而來的竟是如此驚悚的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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