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會把祭品獻給你,祭司們會帶著大地上的祭品向你展開雙臂,就像他們把水碗中僅剩的一點水都全部獻給伊姆霍特普。】

——出於阿蒙霍特普三世時期(公元前1391年至1353年)的一塊墓碑碑文

石頭,疾病,醫學,鳥……

愛德文的麵色變幻不定,深深的抬頭紋越皺越像是溝壑,“你是說,你是說……伊姆霍特普?”

“是的,喬治,我就是那麽想。”福特納頓了頓,才念出那個名諱:“伊姆霍特普。”

imhotep,埃及文明中僅有的兩位死後被神化的平民之一,另一位是哈普的兒子阿蒙霍特普。

以聖書體的寫法,伊姆霍特普的名字為:??????:??*??

意思是,締造和平之人。

“你看,伊姆霍特普的名字有一隻鳥——貓頭鷹,這是他名字的標誌。”福特納說著道,盡管自己也是千思萬緒,不知道這該如何整理起來,“伊姆霍特普是古埃及的醫學之神,伊姆霍特普也是偉大的建築師,主持建造了撒卡拉梯形金字塔——這是人類史上第一座石頭建築,他是石頭建築的發明者啊。”

“赫裏,你真的提醒我了,伊姆霍特普……”愛德文喃喃道,再看去那段聖書文時,眼神有點發直。

“還有一點,是伊姆霍特普首創把死者的內髒掏空,再製作為木乃伊。我不知道這樣想有沒有道理,但沒有了內髒,皮肉也將腐爛,最後不就隻剩一些骨頭嗎?伊姆霍特普對於永恒、永生的理解,離不開像石頭那樣。”

福特納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說出,而在心中,一些關於伊姆霍特普的考古知識在不斷翻湧。

伊姆霍特普,是公元前27世紀古埃及第三王朝的法老左塞爾的宰相大臣。

根據傳說,左塞爾一次作夢夢到自己行走在一條向天上延伸的天梯上,醒後就要求伊姆霍特普建造一個能通往天上的墳墓。在那之前,埃及文明沒有現代人熟知的那種階梯金字塔,法老的陵墓也不過是個巨大的長方形泥磚墳堆。

伊姆霍特普設計並主持建造出了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埃及金字塔,即左塞爾金字塔——雖然與後來的胡夫金字塔等龐然巨物相比,這座隻有62.5米高的金字塔顯得簡陋,但它確實是金字塔之始,石頭建築之始。

這是伊姆霍特普在建築方麵的偉大表現,後世埃及人尊崇他的卻是醫學方麵。

他成立了曆史上第一所醫學院,比希臘文明的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整整早了有二千年。

現代還沒有直接的考古證據能表明伊姆霍特普是個醫生,或者怎麽樣看病救人,但在埃及文明數千年中,他逐漸被崇拜,被神化,到了在他逝後一千三百多年,新王國時期阿蒙霍特普三世時期的一塊墓碑碑文——這是現代人出土到的直接提及伊姆霍特普的第一個文字證據,他已經是神了。到了他逝後二千二百多年,在埃及第30王朝,大量相關的莎草紙、雕像證明這個人,並明確他有醫學、治療的能力。

對伊姆霍特普的崇拜中心是在孟斐斯,離這裏非常非常遠,但世人一直都找不到伊姆霍特普的墳墓所在。

“伊姆霍特普……然後呢?赫裏,你該不會認為這是伊姆霍特普墳墓的水碗吧?還是祭拜伊姆霍特普用的水碗?”

愛德文因為剛得到的一點疑似線索而起的振奮,馬上就被更多的淩亂、更大的焦躁所代替。

不待福特納說什麽,他就亂聲道:“不太可能,保羅那邊調查過那幾個賣家,那隻是幾個小角色而已,他們沒有本事從孟斐斯、從左塞爾金字塔裏麵偷運文物過來,他們應該是在這座城市附近找到了一個小墳墓。而且,你看,這些鳥,不是貓頭鷹,這些鳥看著像……我不懂該怎麽說,但它們不是貓頭鷹……”

“喬治,貓頭鷹是伊姆霍特普,但這些鳥可以是伊姆霍特普的追隨者,或者同樣是醫生。”

“那你怎麽解釋地理的問題?又怎麽解釋這句話?”

福特納眼見這位老朋友激動得幾乎失控一樣,一點都不像自己所知識的那個學識深淵的老博士。

“冷靜,冷靜點!”福特納叫了聲,“喬治,你聽我慢慢說。”

他想商量完這事,真得勸這個老朋友好好休息一下,吃點安眠藥也要睡一覺,不然這樣下去不行的。

隻是當他自己再去細看那四塊陶器殘片,心中亦是再次感到那股“怪異吸引力”的衝擊……

“我沒說這是伊姆霍特普的陪葬品,也不像是伊姆霍特普的崇拜者,倒有點像是他的敵人——反叛者。伊姆霍特普是法老的宰相,也是太陽神的大祭司。這能對得上第一句聖書文。”

愛德文聽著又不耐了,雙眼中的血絲幾近猙獰,“關鍵是第二句!赫裏,第二句才影響前後的意思,石頭和疾病,所以就是伊姆霍特普?如果要表達這個人,為什麽不直接打上貓頭鷹呢?”

“我的想法,石頭的意思是金字塔!”福特納不得不大聲了點,“第一座石頭金字塔。”

愛德文皺眉停著,福特納的手指輕觸殘片的那個石頭字符,仿佛能回到那個遠古時代。

“老友,我們現代人一直都還搞不清楚那些古埃及人是怎麽建造金字塔的?那麽多巨大的石塊,以當時的科技水平和建築水平,怎麽搞?就算是左塞爾金字塔,也一定是建造得非常艱苦的,需要動用很多的人力,很多的物資,很長的時間。你也知道,要不是左塞爾統治了埃及幾十年,第一座石頭金字塔不可能成功建立。這樣的宏大工程是可以拖垮一個王國的,人類文明史上有太多這樣的例子了。你想想,當時的埃及平民,甚至是統治階級,對這個工程都會有怎麽樣的態度?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對。”

愛德文麵色再變,隱有一點醒悟,“反叛者……石頭造成的大災難……”

“在一些反抗派的眼中,這個工程不就是石頭+疾病嗎?它確實會害死很多人。伊姆霍特普是醫學之神,但在反叛者眼中,他才是疾病的帶來者,要把伊姆霍特普和其他那些‘鳥’都殺掉,建立一個阿蒙神統治的新世界。”

福特納說著輕籲一口氣,“這是我的一點想法,當時可能有一場起義,最後失敗了,反叛者被處決和驅逐。”

“是嗎……老友,你說得有道理……”愛德文喃喃著,“但是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有點說不通……我感覺它不幹淨,不正義……赫裏,當你看著這行聖書文,難道你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莫名的……”

愛德文睜著那雙滿布血絲的眼睛,望向福特納,“恐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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