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鳥嘴醫生說的是異國語言,聽上去像英語,但又不全是,隻不過周浩睿卻能聽得明白。

他與老薑、楊柳青青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一場幻象,還是一場夢境,這是什麽地方?那個是誰?

“你們這些懦夫。”鳥嘴醫生揮了揮那根手杖,喝斥道:“是沒錯,愛丁堡隻剩下60個保衛者了,是沒錯,約翰-保利迪已經死了,我們或許也會死。但讓我再提醒你們一次,議會已經承諾在瘟疫過後,支付每一位醫生豐厚的報酬。想拿到你們的金子,就別讓這個城市成為廢墟,跟我來。”

約翰-保利迪?愛丁堡?

周浩睿聽得疑惑,人名不認識,愛丁堡是哪個國家的地方?

那邊,鳥嘴醫生已經往巷子下方走去。

“這裏是英倫國?”老薑懂這個,“愛丁堡是英倫國蘇格蘭的城市……”

“我們現在在英倫國?”周浩睿疑道。

“有可能。”楊柳青青說,指了指逼仄石牆上的油燈,“不過,什麽時代?”

那油燈燈盞的造型古舊,周圍更看不到電線、水管等等半點現代的影跡。

呼吸之間,能嗅到一點裝在麵罩的鳥喙內的花瓣氣味,但那完全掩蓋不了這裏的惡臭。

鳥嘴醫生,這是歐洲中世紀的事物啊……

“我們先跟去看看什麽情況吧。”楊柳青青說著已經走去了,“說不定真能拿到點金子呢?”

“周默?”老薑叫了聲,“我看過一些這方麵的資料,鳥嘴醫生在當時很不受歡迎的,我們跟著比較安全。”

周浩睿點頭應好,與老薑一起踏著破舊的石路追上去。

越深入這條半地下巷道,空氣就越稀薄,臭味更甚,巷道更擁擠,並且髒亂不堪。傳來的雜亂聲響變得強烈,有瘋狂的咒罵聲,也有罵那些發出咒罵的,還有一些痛苦的咳嗽。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該死的、沒用的‘醫生’,相信他們還不如相信理發人!”

“他們是一群魔鬼,是他們帶來了瘟疫,是他們為了金子製造的瘟疫!”

“閉嘴,閉嘴!他們是來救命的。”

“是喬治-雷醫生和他的學徒!醫生,醫生,這邊,救我們!”

“這座城市已經完了,他們會死,我們也會死!”

周浩睿感覺自己的心髒在發顫,像受著巨浪的一波波衝擊,百般滋味難明。

巷道的兩邊是一間間的居民房屋,門口和窗戶都被木板封死了,居民被強製隔離在家中,隻剩下屋牆腳的一個小窗戶,由這裏寥寥的一兩名保衛人員把不多的清水與食物遞進去。

有一些房屋的窗戶裏麵,漆黑一片,了無聲響,已是一個死地。

有些窗戶裏麵則還有微弱的火光,有居民的麵孔要探出來,病態,枯瘦,汙髒。

雜亂聲正是由這些人發出,雖然瘋狂,卻也虛弱,並且恐懼。顯然正是因為這份虛弱和恐懼,才把那些已經像紅眼野獸一般的居民困在屋中,而不是蜂擁衝出,把鳥嘴魔鬼撕成碎片。

不隻是老薑,周浩睿也知道怎麽回事。

以當時中世紀的醫學,瘟疫醫生根本做不了太多事情,救不了幾個人。

反而被很多民眾認為是災難的製造者,是厄運的帶來者,是應該絞死的魔鬼……

這時周浩睿看到那邊一處屋牆角落有老鼠竄過,那裏還堆積著遍地的民眾的排泄物與各種汙物。他身上頓時冒出悚然的冷汗,既緊張自己會不會也染上黑死病,又被這髒亂惡心的景象激得幾乎一下嘔出來。

“黑死病……”老薑輕聲,“黑死病就是鼠疫……”

老薑的聲音有點躍躍,似乎隻要能擊破他生活的平庸沉悶,再惡心也沒關係。

而那個叫楊柳青青這種過時二十年的網絡昵稱的女人,似乎真的見錢眼開,緊跟在那個喬治-雷醫生身後。

不多時,喬治-雷醫生停步在一間房屋的窗戶前麵,那窗戶垂出了一張白紙,這是呼救的信號,屋內有病人。

醫生抬起了右手中的手杖,往窗戶敲了敲,噠噠……

周浩睿和老薑走到跟前的時候,聽到屋內傳出一個激動的女人聲音:“醫生!這裏,這裏!我丈夫病了,這裏,請救救他,救救他!”牆腳窗戶露出了一張女人的髒瘦麵容,她趴在地上,繼續呼救著。

“把門板打開吧。”喬治-雷醫生對幾位學徒說道,給他們遞去手杖,“快!”

原來那根手杖的一頭是尖銳的鐵勾,像是撬棍。

當下三人一通費力,渾身大汗的,才終於把釘死門口的那塊木板拆下來了,頓時更有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喬治-雷醫生腳步平穩地走進這棟小屋,三人繼續跟著,由於門口太矮,使他們進門的時候不得不彎著腰。

一進了屋內,那個麵黃肌瘦、蓬頭垢麵的女人就立即上來迎接他們,要帶他們往屋內的咳嗽聲方向走去。有兩個幾歲大的孩子躲在角落,又悄悄跟著上來。直到喬治-雷醫生說了句:“孩子不要跟過來,病人帶有傳染性。”

“你們自己到一邊去!”女人嗬護了兩個孩子一聲。

但兩個小孩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這間地下房子很小,家徒四壁,僅有的一點東西既破又髒。

走過前廳,就到了後麵的房間,低矮而狹窄。油燈帶來光線,牆邊的一張木板**躺著一個壯年男人,身體由一塊破布遮掩著,男人已經十分虛弱,似乎也神誌不清了,渾然不知他們的到來,隻是繼續著痛苦的咳嗽與低吟。

女人哽咽道:“醫生,他一直在咳,他身上出了好多瘡……”

喬治-雷醫生拿著手杖,一下把**那塊破布挑起,讓病人赤著的上身暴露於眼前。

病人的皮膚看上去發了黑,肩膀、胸口的多個位置都有大片的潰爛,流著散發惡臭的膿液與血水;還有幾個像橘子大小的膿包暫時還沒破裂,一旦破裂就又是一片潰爛。

周浩睿的心髒頓時又一下抽搐,老薑和楊柳青青也沒了話語。

三人都不是學醫的,以前從未接觸過這樣的場麵……

“你丈夫的病情很嚴重。”喬治-雷醫生對那個女人說,聲音沙沉,“必須馬上做手術。”

喜歡瘟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