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屏幕中顯示著一張黑白圖片,一間西式房屋室內的一條樓梯旁邊,有一個長裙女人站在那裏,麵無表情。

“顧隊長,你可以開始解讀這張圖片了。”

依然是那個空曠簡潔的評審室,顧俊依然是坐在椅子上望著投影屏幕。

但是時間已經到了傍晚的六點多,之前的羅夏墨跡測驗也已經結束大半個小時了。

那一共做了兩個多小時,除了十張常規圖片,天機局內部的十張常規圖片,還多加十張特別設計的圖片。

顧俊沒有去計算自己會得到怎麽樣的評分,一直就是配合測試,但三十張圖片測下來,他看到的事物十之八九都能牽涉黑暗事物。無疑他心裏壓積著很多灰暗,但做他那種工作的,很難避免有所壓積,這不代表他已被黑暗吞噬,卻被陰影籠罩。

在羅夏墨跡測驗之後,休息十分鍾,他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就又開始下一項測驗。

主題統覺測試,這是早在上世紀30年代由花旗國哈佛大學心理學家亨利-默裏和克裏斯蒂安娜-摩根開發的一種投射性人格測驗。它向被試展示一係列能激發負麵情緒但又模棱兩可的圖片,被試要就每張圖片講述一個故事。

故事要包括以下內容:

導致事件發生的原因

目前正在發生什麽

角色的感受和想法

故事的結局是什麽

與其它心理測驗那樣,主題統覺測試的可靠性、有效性都有爭議,但它同樣有一套複雜的計分係統,從講述持續時間、頻率,到故事的長度、完整性、複雜性、內容等多方麵去評審分析,甚至可以細分到被試者說的每個句子。

不過也正因為這套計分係統運用起來非常耗時,所以沒有得到廣泛使用。

因而那些有經驗的心理醫生,會依靠自己的臨床直覺去得出一些結論。

但眼下的這次測驗,顧俊對每張圖片說的每個故事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完整紀錄下來,詳細地分析評估。

主題統覺測試的完整版本包含32張圖片,其中有顯示男性人物的、顯示女性的、男性和女性都有的、性別不明確的、成年人、孩子,還有的沒有人類人物,有一張卡則是完全空白的。

雖然最初設計這些卡是為了覆蓋所有群體,但後來任何卡都可以用於任何被試。

創始者默裏建議一次測試使用20張卡片,不過一般從業者隻選定8-12張卡片。

顧俊不知道自己要做多少張,很可能是全部或者更多,他同樣對所有常規的32張圖片卡了如指掌,不過這個測試已經做了半個小時多,做了7張圖片了,他還沒有看到哪一張熟悉的圖片出現,這些似乎全是新設計。

但他有點疑惑,一套成熟的心理測驗是經過長時間大量的臨床數據,才從初始設計變得成熟的。每張舊圖片靠著海量的病例才能展現出存在的機理,新圖片帶來的不確定性,無法一下子搞得清楚。

這次對他的評審這麽大的陣仗,如果是想測個清楚明白,直接拿些新東西來測是不適合的。

本來被試講述故事並沒有時間限製,因為持續時間也是一項評分考量,而他現在每張圖片隻有5分鍾去解讀。

一項評分機製的改動,都會引起整個係統很大的變量。

現在變的不隻是一個主題統覺測試,還有羅夏墨跡測驗,還有別的……

除非這些不完全是新的,除非……玄秘局那邊也參與進來了。

對於玄秘世界的心理和精神病學,顧俊自然有了解過,但那些涉及玄秘局秘密技術的,不完全了解。即使有了天玄總署,天機局和玄秘局的技術交流亦不是直接全部共享的,遠遠不是。

顧俊心頭一陣莫名的紛亂,如果組織真的是把玄秘局也拉進來審他,那麽對他的信任程度……

不隻是信不信兩界全民免費醫療計劃,而是信不信他這個人……

“顧隊長?”那邊的翟明暉又問了一句,“你還有4分鍾。”在右邊的另一位評審員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這一個個的測試下來,對於被試者是一種精神考驗,但對於評審員,同樣不輕鬆。

就算這些是最為資深的評審員,但他們麵對著的,是被稱為天機英雄的人。

“嗯……”顧俊應了聲,望著圖中那個麵無表情的女人,限製時間也許是為了降低他的偽裝,可他根本不打算偽裝,講了起來:“這個女人在等她的丈夫回家,外麵下著很大的雨,天色非常黑,雷聲很大……”

隨著這麽說著,在他眼中,那張圖片好像活了過來,那轟隆的雷聲似在耳邊。

“已經晚上七點多了,雨下得越來越大,但她的丈夫還沒回來,她丈夫一般都在六點就會準時回到家的……那個年代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她無法立即聯係她的丈夫,她開始有點擔心。

女人開始向她誠心信奉的神明祈禱,祈禱她丈夫不要出什麽事。

他們剛剛新婚不到一年,彼此相愛,生活過得很甜蜜,他們正打算要一個孩子,很多計劃都已經做好了。

女人祈禱完沒多久,門鈴突然響了,她迫不及待地奔過去開門,是丈夫吧?她想。

她打開了門……”

說到這裏,顧俊停頓著了,緩緩深吸一口氣。

心中有兩種故事走向正在拉鋸,一種是發自心底的原始想法,另一種是意識的好心修改。

最後,他選擇了更為強烈的那種翻湧,忠於這次測驗,說道:“門廊上什麽都沒有,女人隻看到了外麵的狂風暴雨,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聽錯了,還是門鈴被大風吹飛的雜物撞響了。

這場風暴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早上,而她的丈夫,直到天明依然沒有回家。

女人再次看到她的丈夫,是那天下午在當地警察局的驗屍房。

她的丈夫死了,昨晚她的丈夫在趕回家的路上,被一棵被風暴掀翻的大樹砸中,當場死亡,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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