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俊沒看複印版,那會降低他看原件的感知,因為大腦接收新信息總是第一次時最有衝擊力。

第三個24小時結束的時候,解剖完成度上升到了63,他們完成對這具深潛者屍體腹部、脊柱區的解剖工作。

這三天時間,謝一曼等做了雙毀損術的患者病情穩定,隻做單一毀損術和未做手術的患者都被惡癢持續折磨,其中一部分患者進入第二階段的擴散期,醫療組及時給予完整手術治療。

而不做毀損術直接做皮膚切除和植皮的試驗組別,結果也出來了,15名患者全部依然感到惡癢難忍,新做植皮被他們抓撓之後,再度出現病變。至此醫療組可以確定,病因不在於這些皮膚,而在於神經係統。

做過雙毀損術的患者中,又選出15人接受做皮膚切除和植皮,目前效果還有待觀察。

因為謝一曼狀態穩定,顧俊又趕解剖,就不急著安排她做,先看看試驗組出來的結果再說。

新患者仍在出現,發病機製仍然弄不清楚。患者數量國內已達371人,全球突破2000人,還是公眾人物群體發病,但除了演藝界,已經有擴散跡象,一些文化界、體育界的名人和非名人也有開始發病了。

如果繼續這樣擴散下去,也許各行各業的領頭人物都不能幸免……

如果這就是異鱗病,成為後世傳說並不出奇。

雖然還隻是短短的一周時間不到,這場災禍越來越掩不住了。尤其是在花旗國、英倫國等地,一些每年的典禮活動、時尚活動等都突然取消掉,不管媒體們如何報道,粉絲民眾們也知道奇怪,再結合那個邪典視頻……

人們都在傳言,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著,那一份驚疑恐慌也在暗流湧動。

夜幕漆黑,又是一天的淩晨,傑克-威爾斯事件的原件資料由一支機動特遣隊護送抵達北河市人民醫院。

顧俊獨自走進空無一人的會議室時,隻見一疊厚實的資料已經擺在會議桌上了。

這些資料塵封已有上百年,老舊的牛皮紙檔案袋散發著淡淡的黴味。這當然都是英文資料,他的英文水平是勉強夠用的,指揮中心怕他不夠用有拿複印版做了個翻譯版,也隨原件帶來供他參考。

“看看吧。”顧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像是開箱一樣,先看看這些文件都有什麽。

傑克-威爾斯的個人服役檔案、詳細的對話實錄、醫療報告、相關人員對話實錄、事件調查報告……

這樁事自然是疑雲重重的,在時間上就有一個大問題。

首先在1914年10月5日,那個時候一戰剛剛打響,德意誌國的東亞艦隊還未被擊敗,還在太平洋地區活動,其時在複活節島進行燃料補給。在那天,威爾斯帶隊押運的郵船就在複活節島東部海域被一艘德軍軍艦俘虜。

威爾斯的說法是被俘五天後他就用一艘救生艇逃脫了,然後在海上漂流了大概幾天時間,小船擱淺在那個孤島岸邊的泥沼地。在船上待了三天,上岸走了四天,在一處山丘上遇到大袞,逃跑,回到船上,往海裏逃去。

從被俘算起,那是過了半個月左右,威爾斯逃回小船離開孤島的日期應在1914年10月內。

但接著威爾斯神智恢複清醒,就在舊金山醫院,那已經是1920年4月16日了。

而根據救起威爾斯的“艾爾-霍恩號”船長的說法,他們是在1920年3月23日救起他的,還是在複活節島東部海域。當時他就處於譫妄狀態,發著怪異的笑聲,渾身衣服破爛、滿臉胡子,看上去已在海上漂流很久很久了。

這中間的五年多時間,威爾斯去了哪裏?就是在大海上譫妄地漂流著嗎?

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小島,威爾斯一直都在漂流?或者擱淺地是離複活節島東部不遠的無人孤島薩拉戈麥斯島,他困在島上幾年,連德軍戰敗、一戰結束了都不知道?也把自己困瘋掉了,而產生了那麽多瘋人的故事。

這些是當時調查人員的疑問與判斷。

但是顧俊想,又或者威爾斯在那孤島上不隻待了那麽幾天?或者島上島外的時間流逝速度不一樣?

那個孤島,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正常普通的空間。

南太平洋,複活節島,薩拉戈麥斯島……

天機局和fbm已經聯手對這兩個位置展開調查了,如今事態越發嚴峻,合作才能共贏。

這時候,顧俊看起了傑克-威爾斯的服役檔案,海軍上尉,1879年6月8日生人。他看著檔案上那張已然褪色的黑白照片,一個身姿英朗的年青男人,他心底隱約起了些躁動感,仿佛能感到威爾斯那足以令人瘋狂的恐懼。

這種感覺告訴他,威爾斯的故事不是瘋人瘋語。

放下這份檔案,顧俊再翻看起那些對話實錄。

實錄分為多個部分,談話內容以德軍如何俘虜郵船、威爾斯又如何逃生為主,判斷是否要把他送上軍事法庭而已,而對於他說的孤島海怪,當時調查人員未給予足夠重視。

【與傑克-威爾斯上尉談話實錄-孤島,資料編號:86-478-0951,日期:4-27-1920

調查員:伯德-鮑德溫,瑪格麗特-巴裏

鮑德溫:可以給我們詳細描述一下那個小島嗎?

威爾斯:我並不確定那就是個小島,我不知道那裏有多大。我擱淺的位置是一片寬闊的黑色泥沼地,黏滑滑的,那臭氣臭得……我形容不上來。那些黑色汙泥裏麵全是各種魚類和動物的屍體……就好像,是某種祭品那樣……

鮑德溫:祭品?為什麽你這樣覺得?

威爾斯:擱淺第四天,我上了島,然後在荒原上向著西麵一處地勢最高的山丘走了四天,我才到了山丘的山腳下……當我好不容易爬上山丘頂,我就看到……對麵山坡上矗立著一塊大石碑,碑上刻著很多銘文和浮雕……天啊,我非得回憶這些嗎,那是魔鬼的造物,那一定是魔鬼的造物……

巴裏:威爾斯先生,請冷靜,你現在很安全。

鮑德溫:那些銘文和浮雕是怎麽樣的?

威爾斯:我從沒見過那樣的文字,好像是象形文字,又好像是某種水生生物符號,我不知道那是什麽……那些浮雕圖案,畸形,怪異……該死的受詛咒的異教造物啊!上帝原諒我……

鮑德溫:先生,你還沒說那浮雕?

威爾斯:它們的醜陋超乎我們的想象力,是人類的輪廓,但全身有鱗片,手腳長了蹼,頭長得像大魚一樣,眼睛突了出來……在浮雕中,它們在殘殺著一條鯨魚……我不想再去回想那些景象了,那讓人類的罪惡都變得仁慈……

巴裏:然後你說的魚神大袞出現了?

威爾斯:那怪物,那巨大的怪物……我不能再回想了……這讓我發瘋,這真的在讓我發瘋……

巴裏:先生,冷靜,德國人已經輸了,你回家了,沒人能傷害到你。

威爾斯:不,不……我害怕的不是德國人,不是……】

一頁文件看罷,顧俊對威爾斯的恐懼感受更深了,心裏的躁亂感也變得更大,心底的黑暗力量似乎也在翻動。

那塊大石碑上的浮雕圖案明顯是些深潛者,而那些文字或符號,或許是深潛者的語言。

隻是不知道碑上寫著的碑文是什麽。

顧俊深吸一口氣,把這份資料文件翻到下一頁,凝神繼續看起來。

喜歡瘟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