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鯀海子，痛苦地捂住了臉，斷斷續續的，用沙啞的聲音說。
“突然有很多人和戰獸被替頭蚴寄生，瘋狂攻擊周圍人……太突然了，我們沒有防備，領地很快陷入混亂……緊接著頭領獸率領凶獸潮來襲，它們來得太快太快，規模空前，一看就知道抵擋不了……”
“大元巫讓我們撤離，我們、我們就從海底過來了。”
鯀海子說得混亂且簡略，但葉羲是親眼見過凶獸潮的人，依舊能通過這隻言片語窺見當時有多驚心動魄。
葉羲攥緊祖巫骨杖，問出了關鍵：“你說你們先是因為替頭蚴寄生發生了混亂？但被替頭蚴寄生應該有個過程，你們之前沒發現嗎？”
說到這裏，鯀海子眼中也露出了困惑：“這次很奇怪，是突然爆發出被寄生的征兆。前一刻還在好好說話的人，突然就陷入瘋狂，眼睛變灰，隻知道攻擊其他人。”
葉羲心頭的疑雲越來越多，眉頭深擰：“替頭蚴領地不是已經被滅了嗎，怎麽會有那麽多人中招？你們沒用克蟲粉嗎？”
鯀海子臉色越發蒼白，無力長歎。
“我不知道……”
他們鯀氏沒有克蟲粉，所以也沒用，或許別的氏族用過，但是當時太混亂，鯀氏又處於領地邊緣，和別的氏族領地距離遙遠，他沒有注意。
羲城有戰士過來，小心翼翼地稟告說：“回元巫大人，我們用過克蟲粉，但克蟲粉似乎……沒有起效。”
葉羲眼神一沉。
厭世蟲粉竟然對替頭蚴無效？
他頓了片刻，驀然對麵前這名羲城戰士道：“伸手。”
羲城戰士連忙伸出雙手。
葉羲握住他的一隻手，翡色巫力洶湧竄進體內，順著四肢百骸疾速流轉全身。
巫力就仿佛葉羲的另一雙眼睛，這名羲城戰士體內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液的流向，內髒的模樣，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他的腦海。
最終他確認，這名羲城戰士非常健康，體內沒有被替頭蚴寄生，更沒有攜帶一顆蟲卵。
葉羲收回手，又檢查了一下鯀海子。
鯀海子的體內也非常幹淨，沒有替頭蚴寄生的現象。
葉羲鬆了口氣，決定將這件事先放一邊，問了一個同樣急迫的問題：“十二氏族都撤離了嗎？大元巫怎麽樣？”
鯀海子身軀霎時一震。
“十二氏族都撤了，大元巫我不知道……蒼氏應該帶著大元巫一起離開了……”這句話他說得分外艱難。
葉羲深吸了口氣：“大概有多少人逃出來，你可知道？”
鯀海子：“當時大元巫暫時擋住了凶獸潮，除了被寄生的人，還有被寄生者殺死的人，應該大部分都逃出來了。”
“被寄生的有多少，三成還是四成？”
鯀海子臉色白得嚇人，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葉羲見鯀海子這狀態選擇放棄詢問他，自己環視了一圈。
綠茵茵的羽草地上到處都是鯀氏人，黑壓壓的一片。粗略統計下，他估計至少八成的鯀氏人都逃回來了。
鯀海子顯然也發現了。
他突然臥起，雙手成爪，痛苦地揪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懊悔鋪天蓋地湧來，眼淚洶湧而下，壓抑地嘶啞地低吼：“大元巫死了！我能感覺到！！”
“我們拋棄他逃了，他為我們頂住了獸潮，然後死在了那裏！”
“我們、我們……”
鯀海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隻是眼睛赤紅地瘋狂錘地，像在發泄。驀地又像被抽空了力氣似的：“如果我們當時留下來會怎麽樣……”
當時領地因從未有過的變故弄得一片混亂，他們又看到規模空前氣勢洶洶的凶獸潮，立即生了退意。
但現在回過頭來看，說不定、說不定他們一起留下來抵抗，也有一絲可能撐得住……
如果當時留下會怎麽樣……
他丟下了大元巫，大元巫死了！
葉羲沒再理陷入痛苦和懊悔的鯀海子，他擰著眉，來回急踱步，迅速思考著，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大元巫已死，大陸之橋已破，頭領獸應該已經來到東大陸。或許已經過了沙漠，到了大石墟，或者北上去了極北，時間不多了。
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葉羲急匆匆地說：“你們先待在這裏不要動，我會讓羲城的巫來替你們檢查身體，確保體內沒有替頭蚴寄生跡象，再進城安頓。”
說著他跺了跺地麵。
鞭蟲芋根破地而出將他托起，然後托著他快速離開這裏。
葉羲沒有去主城，也沒有立即召集羲城剩下的高層，向他們宣布這驚天巨變，而是來到了交易區。
如今的交易區並不冷清，不缺獸核的氏族孩子們撐起了交易區的繁榮。中大型部落的人也拖家帶口的出現在這裏，不為交易，隻為蹭羲城散溢出來的源石能量。
超級部落雖把重心放在凶獸海那邊，也時常有人來這裏交易。
“元巫大人！”
“見過羲巫大人！”
葉羲的到來驚動了交易區。
“都待在原地。”
他抬手阻止眾人過來行禮，沉穩洪亮的聲音傳遍整個交易區。交易區的人依然躁動，但都乖乖待在原地，隻目光閃閃地看著他。
葉羲環視了一遍周圍的店鋪和攤位。
交易區越來越成熟規範，店鋪最頂上的石板上都畫著各自部落的圖騰，小攤攤位上也用麻布或獸皮支著自己部落的圖騰圖案。
葉羲依照圖騰一家一家挑選東西，沒有漏過一個圖騰，也沒有重複過一個圖騰，速度很快地挑了一些旁觀者不太理解的零碎東西。
五木部落攤位旁，葉羲收起最後一片葉子，對攤主道：“我身上沒有帶獸核，等會會有人過來付。”
攤主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用了元巫大人，隻是一片葉子而已，就當……”
葉羲搖了搖頭，沒有聽他講完，拿著東西急匆匆離開。
翡色石屋。
葉羲揮手將石台上的東西嘩啦啦全部掃落，然後將所買的東西全部放在上麵一字排開。
東西很雜很多，有晶石，有石片，有樹葉，甚至還有火腿肉片。
葉羲目光沉穩如水。
他知道，頭領獸憎恨人類，來東大陸後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到的部落。逃避無用，他必須將所有戰力集結到一起。
潰逃的氏族人十有八九會來羲城，但八大部落就不一定了。
他們收到消息後或許會逃，或許會躲，他必須聯係他們，讓他們明白躲避無用，然後邀請他們來羲城，共同抵抗。
羲城位於東大陸的東南沿海，頭領獸自西北殺來，雙方距離最為遙遠。
現在時間緊迫，派人前往超級部落路上太浪費時間，說不定信沒送到，頭領獸已經殺到。
唯有的辦法就是巫術傳訊。
而巫術傳訊像製造引路晶石一樣，需要源引。
他在交易區收集的這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就是必要的源引。
葉羲拿起一片樹葉，握在掌心，隨即眼睛閉闔。
白煙自指縫中徐徐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