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

原本天空就陰沉,這下光線更加暗淡了,襯得一幹站在山穀口的人也神色慘淡。

“嘩啦!”

峨蚜酋長光著膀子從冰水中爬出來,躬著背往山坡上走。

過了一會兒,葉酋長也從水中冒出頭來,歎了口氣,爬上山坡,跟在峨蚜酋長身後。

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皮膚被凍得通紅,**的上半身有好幾道新鮮的傷痕。

山穀口,所有人眼睛緊緊地看著他們,眼帶期望。盡管看到他們神色黯然,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依然忍不住抱有希望。

“怎麽樣?”

兩人一言不發地垂著頭,過了半晌搖了搖頭。

他們已經在水裏找了一天了,三族的三級戰士全部下水,水獸水蟲不知道宰了幾頭,但根本看不到葉羲的蹤影。

原本他們看到蛟蛟潛入水中,知道它是去找葉羲的,想跟著過去。但巨蟒在水中的速度太快了,他們隻跟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蹤影。無奈之下,隻好回山穀附近找,想著那水怪也許又會回到原來的地盤。

可惜一天下來一無所獲。

他們都放棄了,心裏明白這麽久不回來,葉羲是不可能回來了。如今水底下就隻有塗山酋長和一名叫蒲泰的戰士依然不肯放棄,繼續尋找。

山穀口人群的最中心站著三名頭發花白的巫。

這次動靜這麽大,把三個部落的巫都給驚動了。

看到兩人的回答,站在兩旁的葉部落巫和峨蚜巫立刻轉頭向塗山巫看去。

聽說跳下去的那孩子是個潛力驚人的戰士,小小年紀就成了三級戰士,還曾帶著塗山一次次化解危機。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連他們都覺得扼腕。

塗山巫拄著骨杖,定定地看著遠方,雙眼猶如一口枯井,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情緒。

察覺兩人在看自己,塗山巫緩緩道:“不急,天還沒黑。”聲音沉穩有力,仿佛仍然堅信葉羲還沒死。

兩名巫默然不語,對各自的酋長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醫治。兩名巫都是醫巫,今天不知道替他們治了多少次傷了。

一地寂靜中,紅雕突然拍了拍身邊人,指著遠處道:“我看那邊好像有東西,你看得到嗎?”

被拍的那人聞言皺眉望去。

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一眾人的眼睛也瞪得越來越大。

“是葉羲和蛟蛟!還有兩個人在拖著那個水怪!天呐!!!”

激動之下,好多人當場蹦了起來,結果全部咕嚕嚕像球一樣朝山下滑去,落入水中。

掉下去的人也沒驚恐。如今山穀旁的水域已經被三級戰士們清理的差不多了,不會有大危險。

他們潛入冰水中,找到塗山酋長和蒲泰,把他們拉出來,激動地告訴了他們這個好消息。

兩人爬到高處一看,果然是葉羲!旁邊那兩個臉被腐蝕的戰士,從他們的衣著判斷,分明是已經葬身魚腹的斧和呼魯!

蒲泰惡狠狠地說:“小兔崽子這麽久沒回來,敢情不是喂水怪了,而是在忙著把水怪帶回來!害我們提心吊膽了一整天,不打他一頓我都消不了氣!”

整個人在發著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激動的。

塗山酋長磨了磨牙:“我也是!”

山穀中,很多三級戰士都跳入冰水,然後爬到冰麵上向葉羲他們跑去,幫忙一起拖魚龍。而兩人雖然放了狠話,依然任勞任怨地重新潛入冰水中,跑到冰麵上幫葉羲他們一起拖魚。

打歸打,但還是舍不得看見他們受累。

……

夜。

山穀中央燃著一堆足有一人高的大篝火。

火焰熊熊燃燒,把周圍草地的冰都融化了,變得濕漉漉的。

一大群原始人手拉手,圍著大篝火歡快地跳著舞。氣氛的熱烈程度一點也不輸於紅草穀狂歡盛宴。

在篝火不遠處擺放著魚龍骨架,骨架體積龐大,特意擺放成一個擺尾的姿勢,威風凜凜仿佛依然活著似得。

天寒地凍,嗬氣成冰,這裏卻氣氛熱烈,仿佛處在盛夏,每個人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雙頰紅撲撲的。

呼魯和斧跳得尤其歡快,兩人死裏逃生,臉和手也由各自的巫治好了。時不時脫離人群獨舞一段,引來一陣鼓掌叫好聲。

大篝火猶如太陽,在它周圍還有許多如繁星一樣零散在各地的小火堆。

這些火堆上大多正烤著香噴噴的魚龍肉,沒參加跳舞的原始人坐在旁邊,一邊高聲談笑,一邊大口大口吃著熱騰騰的美食。

這次三個部落的人都參加了這次狂歡盛宴。魚龍肉葉羲自己隻留了一部分,其餘全部分給大家,讓所有人一起大吃一頓。

三族人吃飽了就去大篝火旁跳舞,跳累了再回自己的火堆那兒吃會東西,感覺從來沒這麽快活過。

葉羲也很開心,跟著他們手拉手跳了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小火堆旁。

火堆旁隻有小花像餓死鬼一樣地大口吃著魚龍肉,而蛟蛟已經吃完去溫暖的石屋睡覺了。葉羲笑著撓了撓小花的葉子,換來小花一頓藤鞭糊臉。

有很多峨蚜人與葉部落人走了過來,用拳錘了下他肩膀,再來個熊抱。

“好兄弟,謝謝你!”

“好兄弟,你還活著,真好!”

有些動情的原始大漢眼圈紅紅的,看得出是真心為葉羲活著而覺得感激,慶幸。

好不容易“接完客”,葉羲終於得了空閑。看著山穀中心那熱烈跳舞的原始人,他突然來了興致,動手用魚龍骨做了一支骨笛出來,試了試音後,驀然吹出一支歡快又古樸的調子。

在大篝火旁跳舞的眾人聽到那優美的笛聲都呆了一呆,轉頭看向葉羲。

葉羲雙眼含笑,一邊吹笛子,一邊示意他們繼續,他給他們伴奏。

他吹的是《最後的莫西幹人》,那原始風味濃厚,古樸蒼涼又帶著歡快的調子不斷在山穀裏回**。

大篝火旁的人合著節奏跳了起來,有族人拿出一麵小鼓來,坐到葉羲身邊,跟著葉羲的節奏一起打拍子。

葉羲有些意外,沒想到除了祭祀用的鼓外,竟還有這種用來娛樂的鼓。

寒夜風冷,所有原始人心頭卻火熱,火光照得他們全身橘黃,連頭發絲也是暖色的。

葉羲吹了一會兒,放下骨笛雙手打著拍子高聲唱了出來:

“嘿呀嘿呀嘿呀嘿嘿——嘿~嘿嘿~嘿嘿咿……”

打鼓的人繼續按照原來的節拍打,很多坐在小火堆旁的人拿著木盆在敲擊,一起加入伴奏的行列。跳舞的眾人聽了一遍葉羲唱的後,也跟著唱了起來。

“嘿呀嘿呀嘿呀嘿嘿……”

“嘿呀嘿呀嘿呀嘿嘿——嘿~嘿嘿~嘿嘿咿……”

上千人組成的歌聲在山穀裏回**,葉羲又吹骨笛,伴著鼓聲為他們伴奏。

悠揚的笛聲,活潑的鼓聲,蒼涼又歡快的調子,不斷在山穀回響。引得一眾睡覺的戰寵從山洞石屋中探出腦袋來,好奇觀看。

被這熱烈的氣氛吸引,三族的巫竟也從各自的石屋裏出來了。看著這一幕,他們蒼老的飽經風霜的臉龐不知不覺也染上了笑意。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竟也加入了進去。

葉羲坐在草地上,不停地吹奏著骨笛。

他的雙眼倒映著橘紅色的火光,還有熱烈跳舞的原始人,胸口滾燙,眼眶微熱。

那一晚,歌聲在夜空中飄**了很久很久。